夜已深，四周一片僻静，说话的声音便格外惹眼。
“按常理来说，”洛菀一手摸下颚，一手撑腰，细细思忖，“通道一般在河里的两侧石壁上。”
碧秋眉梢一皱，她水性不太好。在水底下憋气，待不了多久便必须浮上来。
见她不说话，洛菀的视线移了过去，笑着说道，“我知你水里憋气的功夫不行，待会儿我拿根长绳绑在腰间，你紧紧拽住另一头，或者绑在一块石头上，只是环顾这四周，似乎并没有石头，这就得全靠你的气力了。我先游会儿看看情况。”
“不行！”碧秋蓦然大声道，“幽冥河凶险异常，且此刻夜黑瞧不清，奴婢决不能让您独自下河。纵使我憋气的功夫不到家，但也能陪着小姐一段时辰，等实在憋不住再游上来亦不迟。”
“胡闹！”洛菀低低呵斥道，“我们得留个人在上面看着。再说正因水下情势难辨，你我一同下去极有可能游散，介时如何寻到彼此？”
“这……”碧秋一愣，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洛菀无奈地叹口气，“总之你信我就好，放心，我不会丧命于此的。”
碧秋神情凝重，“呸！小姐不许胡说！”
洛菀连连点头，“行行行，别磨磨蹭蹭了，这事就按照我说的做。”
碧秋望着她的脸，唇角动了动，还想再说些什么劝劝，半晌，终究只是低低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她快速解下背上的包袱，从里面取出一根约有四指宽的粗麻绳，在手中掂掂重量，看结实与否，心中担忧不已。
洛菀看她犹豫不决，从她手中接过麻绳，在腰间缠绕几圈，打个不易松散的活结，将另一头递给碧秋，拍拍她的手背，佯装轻松地笑道：“碧秋，我的性命可掌握在你手中。”
碧秋眼角发酸，“小姐……”
洛菀掏出一颗夜明珠，顿时亮若白昼，她对碧秋微微颔首，继而一手持珠，一手紧握软骨长鞭木头柄，步伐坚定地往河边走。
“扑通”一声，她跳下去了。
河面溅起一点水花，落到碧秋的鞋尖上，她低头瞧了一眼，微微叹息。
一跃进河里，便觉得刺骨的寒冷袭上全身，这水，似乎格外的冰凉。
她手持夜明珠，接着珠光打量四周，往石壁处游，等靠近后把住一块略微凸出的地方，环顾了几眼。
她水下憋气功夫极好，待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发觉石壁上并无机关，心里顿时疑惑不解，想了想，顺水往上游。
“哗啦——”
一个黑色脑袋浮出水面。
碧秋着急地走过去，连忙将洛菀扶上来，拿衣袖替她擦拭额角的水珠，问道：“底下情形如何？”
洛菀摇摇头，“我绕着壁沿大致游了一圈，并未发现可通到底部的机关。也许我们打从一开始便想错了，或许开启通道的机关并不在河底，而在河面。”
“河面？”碧秋疑惑道，“此话何意？”
洛菀按住她的手，“别拿袖子给我擦水，离我远点，省得把你弄湿了，回去要染风寒。”
碧秋摇头，“奴婢不怕。”
洛菀紧蹙眉头，她拧干衣裳上的水，抖了抖水珠，开始绕着河岸附近走。
她低垂着头，仔细打量岸边的每一处地方，决不放过一点细节。
在河岸边有两座木头搭建的台子，台基略高，站在上面可一览河面情形。河面呈圆状，木台子这里有一座，对面有一座，两厢对称。
洛菀站在木台上，脑中蓦然灵光一闪，她赶紧往下走，生怕这思绪飘走。在两个木台的中央地，她发现有一块草皮有些松，一点都不紧实扎地，这里的草虽不茂盛，但却不至于松到这种地步。
拔出发髻上的簪子，用尖头那端在一块草皮上轻轻一挑，“啪嗒”一声，草地被完整地掀开一片。
见状，碧秋惊呼一声，神情诧异。
“好巧妙的心思。”洛菀轻笑一声。
草皮被掀开后，漏出一个环状机关，她伸手轻轻一拉，闻得“咔嚓”一声，两人凝神警惕，静静等着。
哪知，隔了许久都不曾有别的动静。
双双对视一眼，碧秋尴尬道：“小姐，这……会不会是个障眼法？”
洛菀耳尖一红，窘迫道：“这个说辞你信吗？”
碧秋摇头，“我不信。”
“巧了，我也不信。”洛菀一乐，她直直盯着机关，琢磨不透，“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她一面疑惑，一面随意地抬头，目光往正前方一瞥，视线落到河岸对面，心中“咯噔”一下，好似被鼓擂击一般。
河岸两座木台相对，同理可否能得，两岸机关相衬？
这个念头过于荒唐，毫无逻辑可言，洛菀想到这里，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第六感直觉太强烈，她想了想，死马当活马医，去试试又何妨？
“碧秋，”她看向碧秋，对她抬抬下巴，“我去对面瞧瞧，你跟我一起还是……”
“奴婢随您一同。”碧秋毫不犹豫道。
“那好，”洛菀站起身，将草皮盖回去，掸掸衣摆上的水珠，抬脚快速往对面走。
等到对面后，她十指比划了几下，估摸出一个大致距离，按照对称性目光锁定一处地方，同样的，她拿簪子挑开草皮，果然又齐整地掀下一块。
碧秋吃惊道：“小姐真乃神人，这样也能想到！”
洛菀颇有些不好意思，“瞎猫碰上死耗子，赶巧罢了。”
在草皮下掩着的，乃是一个半圆环状拉锁，她伸手轻轻一拽，耳边传来一声动静，微乎其微，但寂静夜色下却尤为清晰。
“咔嚓！”
“铛——”
“轰隆隆！”
接二连三的响起一连串动静。
对于不祥的预感，洛菀的直觉极其准确。
刚这么想，下一瞬两人便觉脚下一空，豁然成风直直地掉下去。
碧秋的惊吼声哽在喉咙，尚未来得及发出便被吞咽下去。
洛菀竭力睁开眼睛，但只匆匆扫了一眼，便因风势太过猛烈，致使她不得不闭上双眼。
良久，下落的趋势总算停了下来。
碧秋连忙说道：“小姐？你没事吧？”
洛菀摇摇头，揉揉胳膊肘和小腿，方才落地时被磕碰到了。
“无事，你呢？摔伤没？”
“没有，”碧秋回道，“我们似乎顺着一个管道滑了下来，下面又像垫了层毯子，虽然直直掉落下来却并未受伤，只是那管道两侧硬得很，感觉极易被磕伤。”
洛菀四下里摸索了一下，“我的珠子呢？”
“糟了！”碧秋大惊失色道，“方才掉下去时，奴婢见一道亮光一闪而过，大约便是那颗夜明珠，只怕掉在了岸边。那珠子光芒极亮，会不会被人发现？”
“没事。”洛菀安慰道，“大晚上的应该没人来，等明早天亮了，珠子的光芒便不显眼了，介时我们也从幽冥河里出去，快些拾回来就是了。”
既然夜明珠丢了，总归得寻东西照亮，洛菀从随身空间里取出火折子，拿火石点燃，“呲啦”一声，四周的情形顿时被照的一清二楚。
“你额角怎么一片青紫？”
闻言，碧秋下意识地捂住额角，笑着摇摇头说道，“无事，掉下来时想必不小心磕到了。”
“怎么磕得这样严重？”洛菀担忧道。
碧秋摇摇头，转移话题地说道：“小姐，我们赶紧走吧。”
听她这样说，洛菀心里能猜测个七八分，罢了，既然她不想说那便就这样吧。
掉下来这一茬过去后，两人开始打量起四周的情形，在看清后皆是双双一惊。
在离她们不过一尺距离远的地方，幽绿色的水草正摇曳身姿，底下沙石混杂，沉落的骨头颇多。看这架势，只怕是已到达河底。
原来，在机关被启动后，她们脚下一空顺着一个透明的玻璃做的管道往下滑，来到了这里。因着玻璃的缘故，火折子一点燃，河底的情形便一清二楚。
这样的心思，洛菀觉得这个时代的人，只怕难以想出来。
碧秋在洛菀旁边，边走边道：“这里好似只有一条道。”
话音刚落，便见前面现出三条岔路道来。洛菀偏头看了看她，心里暗暗想到：果然人不能随便立flag，转眼就可能被狠狠打脸。
碧秋一怔，愣愣道：“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还能怎么办，”洛菀无奈地叹口气，站在人生抉择的十字路口，心中颇为辛酸，“选条道走，总不能傻站着不动。”
“那……选哪一条呢？”
碧秋神情愁苦，毫无思绪。
“右侧。”洛菀伸手一指，毫不犹豫地说道。
碧秋面露疑惑，询问道：“为何？”
“走就是了。”洛菀推搡着她，催促道：“等真走对了，我再告诉你为何。”
两人一前一后往右侧那条道走，火折子的光芒将影子映射到石壁上，影影绰绰地如恶火般蜿蜒，模糊不清中多出了一道黑影，紧紧跟在她们后面。
从小道出去后，有一扇铁门，上面锈迹斑驳，似乎年成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