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跟在几名姑娘身后,转眼便下了四楼到达大堂。
吵嚷声愈发清晰。
“你这妇人可真不要脸!”
“我呸,你这糟老头子瞎说什么!”
“他说的难道不对?!”
“我对你娘的!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们这些臭男人的心思,这个时候帮着这狐媚子说话,不就是因为看上她的美貌和身段么?当老娘这三十年白活的?”
“你、你、你……莫要胡说!”
吵架团当事人之一,乃是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闻得妇人的污蔑,当即怒火攻心。
那厢吵得火热朝天,这厢她听得糊里糊涂。见状,她随身一扯,拽了个俏丽的姑娘过来,那人看得正起劲,乍然被人一把拽过来,顿时有股无名怒火,却在看清来人模样时怒火顿消。
那俏姑娘清清嗓子,文雅道:“这位姑娘,不知唤我何事?”
洛菀拾起一抹温柔如水的淡笑,轻声道:“唤我小菀即可。冒昧打扰姑娘,乃是想问问此地发生何事?为何吵得这样厉害?”
“小菀……”俏姑娘呢喃道,“这名字可真好听。哦是这样的,”她回味了一下这两个字,接着与她解释说,“方才这名妇人,就是两手叉腰一脸凶神恶煞的人,她拿了对翡翠耳环去问老板娘,能否单卖一只,老板娘回答说不可以。”
“后来她又问,能否便宜一些?老板娘亦说不可以,那耳环上挂了一个木牌,上面明码标价的写着五两银子,规矩定了哪能随意更改?妇人同老板娘软磨硬泡了许久,仍是不能少些银子,结果她就生气了,与老板娘吵了起来。当然,我瞧着似乎是她一个人在吵,看老板娘那架势,好像根本懒得搭理她。”
“原来如此。”洛菀颔首笑道,“多谢姑娘为我道明经过。”
“不客气,不客气,”俏姑娘一脸受宠若惊,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绞着帕子,扭捏了半晌。
见状,洛菀贴心地询问:“姑娘,怎么了?”
“那个……”俏姑娘脸一红,羞涩地说道:“我叫春熙,家住在镇上的东南角,卖豆腐的‘李记’便是我爹爹的。不知姑娘家住何处?能否认识认识?”
洛菀挑眉笑笑,这姑娘竟是个颜控。
她叹息一声,惋惜道:“可惜,我家在京城,不在云州。”
“啊?这样哪……”春熙面露失望,遗憾不已。
“不过姑娘日后若来京城,可来寻我,我定当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
春熙叹口气,“京城如此之大,我如何能寻到小菀姑娘呢?”
“这好说,”洛菀冲她淡淡一笑,柔声安慰道,“你去京城里,找家医馆报上‘翠桃’这个名字,说来寻人的,大夫自然会明白。”
“翠桃?”春熙歪了歪头,不知道这是何人。
洛菀侧身一让,将后面的翠桃露出来,拉着她的手,朝春熙解释道:“这位便是我的丫鬟翠桃,寻她如寻我。”
知晓她有个丫鬟后,春熙瞳孔微微睁大。在她看来,能配有丫鬟和随从的,必定身份尊贵,要么富贵人家,要么朝廷官员,且她又来自京城,唉,想必自己一个来自偏僻小城的人高攀不起,原还打算与她结识结识。
“我明白了。”春熙点点头,热情消散几分,并不像方才那样兴高采烈,激动不已的。
洛菀将她的心情变化瞧在眼底,却并不继续出声。
春熙抬头看了她一眼,见洛菀眼神专注地盯着前面,心里默叹一口气,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在跨出七巧玲珑阁的门槛前,她不甘心地回头又望了望,心里的遗憾感愈发浓烈。
这样绝色的美人,却不能与之结识,真是可惜……
观看吵架直播有一会儿后,洛菀大概摸清了,错方很明显在妇人,她拿着耳环询问老板娘能否单卖,后者语气虽平淡却回答了,后来她又问能否便宜些,老板娘亦回答了。
便宜点卖,乃是人情。若照着标好的价格卖,亦是无可非议。
总之,老板娘无错。
她凝神仔细想了想,觉得如今有个很好的机会摆在她面前,正好能与老板娘搭上干系。想罢,她走上前去,准备加入吵架战局。
洛菀身姿盈盈地走上去,来到老板娘和妇人的中间,和善亲切道:“大娘,买卖不成仁义在,何必为此等小事闹得彼此不愉快呢?”
吵架正吵到兴头上,却突然被人打断,纵使那人说话声音极轻极细,依旧让人心中不舒服。
妇人侧头看了她一眼,嗤了一声道:“哪来的小丫头片子,滚一边去!”
见状,旁边有人不赞同道:“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人家小姑娘好心劝和,你怎么说话这样粗鲁?这样不礼貌?”
“就是!她招谁惹谁了?”
“小丫头片子?难道你没女儿吗?”
妇人又遭受一波攻击,她布满鱼尾纹的眼角微微上扬,眯起眼睛环顾四周一眼,嘲讽道:“刚刚还替这里的老板娘说话,转眼看见个更年轻貌美的姑娘,怎么?更喜欢嫩点的?”
“诶你这妇人,怎么说话的!”
“胡说八道什么!”
“大娘,”洛菀丝毫不恼怒,依旧笑意吟吟的,那双秋眸里闪过一道锐光,“做人要积口德,你这样……不好……”
“我呸!老娘爱说什么说什么,轮得到你来管?怎么?你跟这大狐媚子一样,也是个小狐媚子?看不得与你臭味相投的人被骂?所以来帮忙了?”
洛菀笑了笑,看着妇人,缓缓道:“我从前听说过一句话,翔终归是翔,上锅蒸了也不会变成香饽饽。此刻想来,觉得此话甚有道理,你就好比那翔,虽然人模人样骨子里却不尽人意。”
“噗嗤!”从旁边传来一声笑。
“笑什么笑!”妇人恼怒起来,却又觉得疑惑,“翔是什么?香饽饽能吃,那翔能吃吗?”
“咳咳!”从旁边传来一声咳嗽。
洛菀神色淡定,“能吃,特别适合你吃。”
妇人面露犹豫,心道:翔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回家得同儿子说说,看能不能寻一些来尝个新鲜,没得出去叫人觉得她没见过世面。
妇人回过神来,总觉得这人似乎在辱骂自己,但却又听不出这个意思,“滚远点,别多管闲事!”
洛菀看着她,上上下下打量几眼,神情颇为嫌弃,“大娘你的这张脸摩擦系数真大,连猪都要为你羞愧难当。也难为你还有勇气苟活到现在,换作我定然早就一头撞死。”
“我看你天生就属核桃,欠捶!”
“我看你又属黄瓜,欠拍!”
“就你那眼缝,跟ATM银行自动取款机插卡口差不多宽的能见度。”
“早晨起床拿清水漱口没?怎么嘴里一股子化粪池的味道?不嫌弃自个儿?”
洛菀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将毕生所学都奉献出来,无奈知识有限,级别不够高,只能委婉地骂到这个地步。
一旁拿着长杆烟斗,斜靠在木架子上的老板娘听得目瞪口呆。其余人都云里雾里的,她却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这些话……着实有点技术含量……
妇人呆呆着说:“你……什么意思?”
洛菀深吸口气,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她的目的已经达到,无辜道:“没什么,意思意思。”
老板娘早已不耐烦,她搁下烟斗,两掌一合轻轻一拍,从外面窜进来一群黑衣人,他们垂首跪地,恭敬道:“请主子示下。”
老板娘吸了口烟,缓缓从嘴里吐出来,冷笑道:“轰出去,顺道教教她七巧玲珑阁的规矩!呵,愚蠢!”
“遵命。”黑衣人应首,动作麻利地起身,从袖子里抽出一个褐色粗麻袋,从头顶往下将妇人罩进去,然后利索地拖着她走出去,消失在门口。
妇人慌张起来,在麻袋里扑腾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居然敢拿麻袋套我?你这个贱婊子!你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找你算账!哎哟!谁敢踢我?啊啊啊……好疼!我错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来挑事了!唔唔唔——放过……唔……”
动静越来越小,大约是被带去教规矩了。也好,这样的人是该教教。
老板娘听着耳畔的声响,眼底露出不屑和讥笑。
洛菀看着她的眼神,觉得她心里大概是这样想的:给你点颜色你还开个染坊了?真当我骂不过你?不过是懒得搭理你,浪费我的时间和精力。有这动嘴皮子的功夫,还不如看看账簿,算算我今儿个又赚了多少银子来得有趣。
等动静彻底消失后,余下大堂里的人见热闹没了,纷纷做回原来该干的事。也有几个热心肠的走到柜台旁,轻言轻语地安慰她,劝她消消气。
然而,无一例外的都是热脸贴冷屁股,通通被忽视掉。大约觉得无趣,所以都纷纷散开。
洛菀斜眼偷偷一瞥,装作要抬脚走的样子,却刻意放慢动作,果不其然,被人出声挽留住:“那位姑娘,请留步。”
她背着柜台偷偷一笑,转身时恢复如常,指着鼻尖愣愣道:“在唤我吗?”
“是的,”老板娘道,“姑娘若有空,请移步七楼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