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溟唤她一声“救命恩人”,吵着闹着要报恩,正巧赶上云州地震,便劝说父亲,动用顾家人脉权势,让他和她陪走一遭。哪怕日后被查出来,云州一行艰险异常,他们能平安渡过乃是凭借真本事,旁人不敢造次,多说议论什么。
想罢,她侧头对着小辛子道:“这事来得突然,我即刻回屋收拾东西,公公先喝口茶。”又对匆忙赶到的玉筠说,“去府门口告诉靖南王,烦请稍等片刻。王爷若是愿意不嫌麻烦,便请进来好生招待伺候着。”
玉筠颔首道:“喏,奴婢这就去。”
洛菀同小辛子一点头,对翠桃碧秋二人眼神示意,齐齐往外走。到至里屋后,走在最后面的碧秋探头环视一眼,随即将房门重重掩上。顷刻间不复淡定从容,她焦急问道:“小姐,你如何打算?”
洛菀略一沉吟,心中早已思虑出对策。她对碧秋道:“你假扮魏贾与顾溟随行,我与顾溟刚相识,来往接触不多,你稍微注意点便能应付过去。此外,我是带的一张人皮面具与他相见的。”她边说边去翻抽屉,将面具找出来递给碧秋,“你戴上它。”
碧秋一怔,担忧道:“若我露馅怎么办?”
洛菀摇摇头,不在意道:“放心,顾溟是个大老粗性子,心大得很,你少与他说话,少在他跟前晃悠,你我身形相似,倒不难假扮。此外,你会功夫一事不必藏着掖着,我早已在他面前露过身手。另则,魏贾乃是出身云州,路上你找个时机想想对策,如果有人问起那地儿的风俗地理等特征,你得想法子应对。”
碧秋道:“这……应该不会吧。”
洛菀微微叹息,道:“难说,总之你提前准备着,说不定会有人来主动与你搭讪。”
她继而对翠桃道:“你跟着我去云州。”
翠桃点点头,又问:“秋院怎么办?”
“待会儿我会叮嘱他们,由玉楼照看秋院,此行少则半月,多则两月,得提防着李氏那边,别让她们趁机钻空子。我的屋子更是别轻易让人溜进来……”
她话未来得及说完,便听见一阵轻轻的敲门声,随后有人道:“小姐在吗?”是宋承。
洛菀回道:“我在,有什么事?”
宋承顿了顿,问道:“我能进来吗?”
洛菀心中疑惑,高声道:“进来罢。”
得到首肯,宋承推门而入,望向屋子木椅上坐着的洛菀,又瞧了眼一旁的碧秋和翠桃,嘴唇翕动一下,却并未发出声音。半晌,他僵硬道:“云州山头下生长着一种灌木,会结一种赤红色果子,鲜艳夺目。你们去时拿布袋拾一袋子,拿木棒碾碎放在梅子酒里,让其慢慢融化,将这酒随身携带,会对你们有帮助的。血湾寨大当家的脾性古怪,你们要懂得投其所好。”
宋承的来历本就是个谜,听他这样说,洛菀忍不住问道:“你对云州怎么这么熟悉?”
后者陷入沉默,神情黯淡下去,见状,洛菀心知不该继续问下去,便识趣的略过这个话题。
他默然片刻,又突然道:“小姐……你小心点。”神情极不自然,耳尖露出微微一点红。
瞧着宋承这副难得的羞涩模样,洛菀大感心中阴霾消散,心情好了些。宋承这人吧,相处有些时日了,大约能摸得清他的性子,的确如外表看着的一样,冷言寡语,一副随时随地要打雷下雨的样子,笼罩着厚厚一层乌云。你问他一句,他便答一句。你不主动问,他亦不会主动提。总之,是个灌满酒的闷葫芦,你稍微摇摇他,他就噼里啪啦下场倾盆大雨,叫你心生害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般,再不敢对他的来历身世多问几句。
今日倒是难能可贵,他头一次来主动寻她,且说这些关切问候的话。
洛菀颔首笑道:“我知道,你与她们几个好生照看秋院,别等我风尘仆仆的赶回来,还得替你们收拾烂摊子。”
宋承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开口说话,屋子里一时又陷入沉默。
洛菀无奈道:“还有事吗?”
“没了。”
“那你……”
“好。”
两人的对答简短而精炼,洛菀眯起双眼,简直要怀疑刚才殷切叮嘱之人,究竟是不是宋承了。这态度,完全天差地别啊!
宋承离开后,洛菀又对碧秋和翠桃分别一一叮嘱些事后,三人便着手收拾东西。耳环簪子项链等饰品,不用带的太多,简单方便合乎礼数即可。她是去赈灾,不是去炫富和比美,更不是找婆家,不必过多在意穿着打扮,大方得体就好。
她和翠桃各自带有两件衣裳换洗,其中分别有一件较为厚实暖和的,几乎是近秋时中旬才会穿。此时的天气是不适合的,穿来闷热又厚重,但洛菀心里知道,等去了云州那座山里,这两件厚衣裳会派上大用场。
除了衣裳,她还带有一排粗细大小不同的银针,和一小包驱蚊虫的草药,以及石灰粉末。
再零零碎碎收拾了一下后,三人便往前厅走去,到了前厅后,洛菀对小辛子道:“辛公公,咱们走罢。”
小辛子往她背后瞧了一眼,担忧道:“此行您只带一位婢女去?不带个会武功身强力壮的小厮吗?奴才说句实在话,王爷的三千精锐护卫是好,王爷自己更是常年征战沙场,骁勇无比,但自己身边有个得力的人更好不是?”
洛菀柔声笑道:“无妨,有靖南王在呢!王爷可是在皇上面前亲口承诺过,定会护我平安无恙归来,我自然该相信他。”
她特意将“承诺”二字,咬的尤其重。
小辛子一愣,继而明白她的意思。他看向洛菀,这名女子衣袂飘扬,眼角含笑,神情平静,淡然自若。常年处于深闺中的普通女子,娇生惯养着,明知此行要独自去那艰险苦寒之地,却临危不乱,从容镇定,不畏不惧,此等气魄和眼界,实属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