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憬怔了怔,随即摇头:“不必,干草留着你睡。”
洛菀搀扶着他,不容置喙道:“我睡得已够久了,一时半会儿恐怕难有睡意。左右空着也是空着,反正殿下累了要休息,你就别推辞了。”
谢玉憬无奈地点头,刻意避开洛菀的手,不与她肌肤相碰,步伐缓慢地走到干草上合衣躺下。
洞外传来嘀嗒嘀嗒的水声,洛菀走到洞口一瞧,发现外面竟然下着雨,其中又夹杂着小雪,一股刺骨的寒冷袭来。她冻得缩了缩脖子,赶紧小跑着回到火堆旁,还是这里边比较暖和。
谢玉憬似乎已经陷入沉睡中,呼吸绵长而又微弱,静悄悄的。
洛菀想了想,轻声唤道:“系统君?”
【我在,宿主有事吗?】
洛菀:“我想开天眼看看裴少卿在做什么。”
话音刚落,便见眼前浮现出一张巨大的白幕,笼罩了整个山洞。
白幕周沿闪烁着暗光,一处场景模糊的轮廓逐渐清醒,一人静静地躺在崖洞里,虽然气息微弱却仍有,是裴少卿!
洛菀问道:“他会被殷真找到吗?”
系统君似乎翻了个白眼,语气颇有些无语。
【宿主你觉得呢?】
洛菀:……
天眼的上限只有二十分钟,时间很快流逝掉,这期间裴少卿一直昏迷着,洛菀和系统君就盯着他看,白白浪费掉一次机会。
洛菀又道:“我想看看沈二。”
下一瞬,光幕破裂成一块一块的,随后慢慢汇聚在一起,变成另一幅画面。白幕上有一个身穿藏青夹棉短袄的人,生得贼眉鼠眼极其圆滑,他两手拢在袖子里,肩背微微往前倾,有些驼背。
洛菀没见过沈二的模样,疑惑道:“就是他?”得到系统君的肯定后,她了然点头。
“虽然有些神情有些猥琐,好在模样不算太难看。”
沈二旁边跟着个小太监,那太监看他探头探脑的模样,忍不住提醒道:“您可别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要让皇上看见了定然会被骂的!”
沈二一巴掌拍向小太监的头,怒道:“阉人!哪有你说话的份!给我闭嘴!”
小太监委屈道:“奴才都是为了您着想。”
沈二不理他,依旧那副德行,“我用得着你替我着想?我看你是瞧不起我!”
小太监跪地叩首道:“奴才哪敢!”
“我呸!你这阉人,掐着嗓子说话听得我心里难受,给我住嘴!再敢对我指手画脚,我便让人拔了你的舌头!就像割你命根子一样叫你痛不欲生!”
小太监吓得一哆嗦,连忙捂住嘴,不敢再劝阻。
洛菀看得心惊肉跳,沈二……怎么是这副模样?言语粗鲁,不识好人心。
【宿主请淡定,沈二就是这样的人设。】
谢玉憬睡了一小会儿,便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他揉揉额角,并未起身,觉得浑身酸软,伤口处传来细密的疼痛感,像被成千上万只蚂蚁啃噬般,又疼又痒。
他好像模糊听见了说话声,从洛菀那里传来的。
可火堆边就坐着她一个人,她嘀嘀咕咕的在跟谁说话?
谢玉憬迟疑道:“洛小姐?”
“啊?”洛菀愣了愣,尚未反应过来,还以为是系统君在叫她,心想,系统君怎么变得这样客气。
“洛小姐?”见她不答应,谢玉憬又唤了一声。
直到这第二声洛菀才明白,赶紧咳嗽几声,转过身看向谢玉憬,无辜道:“什么?”
谢玉憬神情疑惑,“你方才在同谁说话?”
洛菀温言道:“你听错了,这里除了你我哪还有别人?”
谢玉憬愈发困惑,“是吗?”
洛菀神情坚定,重重点头,“是的。殿下,你睡糊涂了。”
【宿主,那我下线了?】
洛菀微微颔首,弄得谢玉憬一脸迷茫。
想起睡梦中听到的雨声,他朝洞口看去,“外面下雨了吗?”
洛菀应道:“嗯,下得越来越大了,看这架势一时半会儿恐怕不会停。”
谢玉憬笑着说:“等雨停了我去打只野兔或山鸡,纵使洛小姐你不饿,我却饿了。你吃野果子吗?我来时发现四周好像有。”
野果子?这种东西似乎童年里才有。
洛菀柔声道:“自然吃的,酸酸甜甜,很是开胃。”
这场雨下了近两个时辰才停歇,方才洛菀没阻挠谢玉憬是打着陪他一起去的想法。她搀扶着谢玉憬,两人慢慢往洞口处走,不多时便见着一丛矮灌木,那枝叶上挂着一串红艳艳的野果,还有些是黄灿灿的。
洛菀神情惊喜,她找了块平坦的地方让谢玉憬坐下,自己则从衣裳上撕下一块布料,将野果包裹在里面。
谢玉憬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
世家小姐哪有这样喜怒形于色的?虽然有些不稳重,但亦活泼可爱,明艳鲜活。
直到怀中被塞得满满的,洛菀才打了个结,以防果子掉落,她还得扶着谢玉憬。
谢玉憬道:“我去找找看,运气好的话没多久便能碰见野兔。”
“殿下,”洛菀严肃道,“果子亦可饱腹,你就别执着了。我们先回去吧。”
两人回到山洞里后,洛菀谎称自己的珊瑚珠手钏掉了,说要回去找找,不待谢玉憬回答便快步往外跑。
谢玉憬一脸担忧,她一个女儿家,手无缚鸡之力的,若是遇见坏人或是野物,那该如何是好?他惴惴不安许久,才重新看见洛菀的身影,她的神情很高兴,手中似乎还提着一样东西。等人走近后他才看清楚,竟然是一只野兔,长耳被洛菀提在手里。
兔子睁着眼睛,神情惊恐。
见状,谢玉憬一愣:“洛小姐,你这是……”
洛菀笑眯眯道:“我打的。”
谢玉憬失笑道:“洛小姐你就别同我说笑了,你不通武功这满京城的人都知道。”
洛菀惋惜道:“啊,这样啊……我本来打算唬弄殿下的,现下看来……其实这野兔方才我就瞧见了,似乎腿上受了伤动弹不得,我扶着殿下回来后假借丢了手钏,出去将它带了回来。”
谢玉憬看着那只兔子,它腿上的确有道伤口,但白绒绒的皮毛下,于脖子处有一道细小的伤口,虽然小,却能致命。他眼神微微一闪,随即笑道:“原来如此。”
洛菀靠着石头,对谢玉憬说:“待会儿得劳烦殿下替它剥皮,我不懂这些。”
谢玉憬点头道:“自然。”
烤的野兔不比瑶山上妇人她丈夫弄的,寡淡无味,但好在肉质鲜嫩,勉勉强强能入口。
到了第二日,这天,洛菀隐约听到脚步声,整齐有序,像刻意受过操练般。她刚要起身,便被谢玉憬捂住嘴往一处地方带。那地方就在干草堆下石头的后面,有一个极其狭窄的缝隙,昏暗无光,很难被人察觉。
好像有说话声,洛菀听着有些耳熟,似乎是……靖南王府的护卫。
她想了想,打算出去看看,却被谢玉憬死死挟住,不得动弹。
等人离开后,谢玉憬才松开她。洛菀赶紧往外跑,追到洞口时那群人早已消失不见。
洛菀叹口气,罢了,也许是她听错了。
谢玉憬盯着她的背影,温声道:“怎么了?”
洛菀摇摇头,往回走,“没什么。”
谢玉憬看她坐了下去,紧挨熄灭的火堆,便又将火堆燃起,说道:“方才那群人训练有序,绝非普通人,许是刺杀你与靖南王的刺客。若是靖南王的人,怎会这样小心翼翼的?”
这倒有可能,洛菀心道。她却忽略了一点,若大张旗鼓地来寻她,这事一旦传出去,别人都会知道她曾孤身在外,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除了她自己谁都不清楚。就相当于她被人掳走,这事对她名声有碍,最合适的方式便是悄无声息的搜查。更何况,她此刻与谢玉憬待在一起。
靖南王妃与青垣二世子,这其中的故事够畅书坊的老先生排几个话本了。
就这样,她与谢玉憬单独相处了三日。
第四日时,她拿着荷叶去冷泉边喝水,听见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随后水中倒映出一排排黑衣人。
洛菀谨慎回头,手掌按压在腰侧,蓄势待发。
突然,为首一人拱手抱拳道:“属下见过王妃!”
洛菀愣了愣,才道:“你是靖南王府的人?”
那人回道:“回王妃的话,属下奉王爷之命已在附近苦苦搜寻王妃近两日。”
虽然知道裴少卿无事,她却仍旧想问一问,“王爷呢?他可有碍?”
“回王妃,王爷平安无恙,此刻正在王府里。”
洛菀放下心来,松了口气,“那便好。”
话音刚落,便见旁边缓缓走来一个人,那人温声道:“你们……是靖南王的人?”
为首的护卫看了看走来的人,一手按住腰侧佩戴的长剑,疑惑道:“来者何人!”
那人拱手笑道:“青垣二世子,谢玉憬。”
护卫一愣,竟然结巴起来,“世……世子殿下?您怎么会跟王妃在一起?”
洛菀叹息一声,幽幽道:“这事说来话长,待我路上慢慢与你们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