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阿扬？”见他竟然伏在桌上，一副睡着了的样子，孟云凯又轻声唤了一声。
依然没有得到回应，孟云凯大胆的捏了一把他的脸颊，手上细腻的触感让他几乎舍不得松手。
看着他毫无反应的样子，孟云凯不知道是该可惜还是该松一口气，自己说了这么多的，都说给空气听了么。
程一扬的手边整齐的摆放着三个空酒瓶，孟云凯微微一笑。
“你还真是没有一点长进，三瓶就倒。”孟云凯看着程一扬在灯光下微微泛着光泽的脸，眸光不由得变的柔和。
在国外的日子，他几乎是日日夜夜的想着他。现在再遇见他，只觉得一个空虚的心完全的被填满。修长的手指划过他的鼻梁，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告诉你我爱着你。
看着他红润的嘴唇，孟云凯第一次不受控制的，微微低头吻了下去。
唇间的美好使他心悸，程一扬的眼睫轻轻的颤抖，似乎有醒来的迹象。孟云凯不想被他发现，快速的从他的唇上撤离。
程一扬并没有醒来，孟云凯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在看向他时有着平常不见的情愫。他覆手抚摸上那带有程一扬温度的唇瓣，心中仿佛有一朵朵欣喜的马蹄莲在缓缓的盛开。
他不敢奢求太多，只要这个就足够了。
还好他没有醒来。孟云凯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小偷。
不过他这个小偷的行为却被伫立在门口的一人觉察到。
钟泽修刚刚回来就看到了这幅景象，他微微滞留了一会儿，就缓步走了进来。如玉般的面庞很是平静，只是他宛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里却有一丝怒意闪过。
孟云凯微微抬眸就瞧见了他，虽然在心底搁浅已久的秘密就这样被人发现，但他丝毫不觉得脸红，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毫无波澜，声音平静，“坐下来吧，我们谈一谈。”
钟泽修无言，似是默默同意了孟云凯的话，坐在程一扬旁边的座位上，和对面的孟云凯四目相对。
孟云凯的双手交叉放在一起，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似是在组织着语言。钟泽修也始终沉默着，等着孟云凯先开口。
过了许久，孟云凯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气氛，“事情就如你所看见的一样，我喜欢他。我之所以能向你这样坦白，是因为我相信，你也喜欢上了他。”
孟云凯看到钟泽修第一眼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看程一扬的眼神和曾经的自己是那样的相像。
只不过他却依然不敢断定，钟泽修竟然会喜欢上程一扬。直到此时，得到钟泽修的默认，他才百分百的肯定，眼前的人和他存了一样的心思。
孟云凯的喉间微微泛起一丝苦涩，他兀自喝下杯中的酒，任辛辣的感觉在他的口腔内蔓延。微微仰头，注视斑驳的灯光，“我就说程一扬一直在走狗屎运吧，虽然人普普通通，但是喜欢他的人不是人气极高的班花，就是你这种样貌家世俱佳的男人。你说说看，你为什么会喜欢男人？我都替你觉得可惜。”
“不明白。”钟泽修淡淡的道：“喜欢没有为什么。”
“对，也是。”孟云凯点了点头，又是一杯酒下肚，他抹了一把光洁的下巴，趁着酒意好不容易提起了勇气，“我跟你说说我的事情吧。”
孟云凯的视线投向程一扬，仿佛是在回忆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的道：“大概是从大学时期就开始了吧，别看他这样，我大学的时候还受了他不少照顾，一开始因为同一个寝室，关系要比普通同学更融洽一些。可是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对他的感觉却是渐渐的变了……”
孟云凯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之后才有勇气把这些深埋在心间的话给说出来，“在知道他和夏语兮在一起的时候，我心里其实嫉妒的要命。”
他清楚的记得在得知程一扬已经和夏语兮在一起的时候，他跑到酒吧里一直到后半夜，喝的烂醉如泥。
第二天醒来却是在宿舍的床上，是程一扬把他从酒吧里带回来的。程一扬絮絮叨叨的跟他说了很多，他看着那张脸，差一点就把心里话脱口而出。可是在从他嘴中听到夏语兮三个字时，所有的话都哽咽在了喉间。
“我嫉妒夏语兮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他在一起，我嫉妒他对夏语兮所有的好，我嫉妒他谈论起夏语兮就一副仿佛得到了全世界的样子。我很嫉妒……可是我又不敢告诉给别人，一个人闷着又很难受。只好在网络上寻求开导，我知道我是喜欢上他了，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时候自己也在怀疑，明明并不喜欢男人，为什么偏偏只有他是特别的呢？”他自嘲的勾起嘴角，笑容里尽是苦涩。他停下来，从烟盒里捻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燃，重重的吸了一口。
这一点钟泽修深有体会，他并不是生来就可以接受和自己身体同样构造的人为恋人。
只是在遇到他之后，性别这个概念就在他的心间模糊了。
有寥寥烟雾从孟云凯的唇间吐出，他的声音静静的响彻在空气中，带着寂寞的味道，“大学毕业，本来我以为和他各奔东西之后，会逐渐淡忘掉他，各自过属于自己的生活。可是没想到我又遇见了他，你想象不到他当时有多落魄，找工作被人骗的身无分文，只好来找我，就这样我和他住在一起两个多月。”
“这两个多月以来，我越来越烦恼。每次看到他的时候都心烦意乱，有那么几次，我差点就要把这个秘密向他说出口了，可是我做不到，我害怕看到他不可理喻的眼神。”
“我不知如何是好，只想躲着他，于是就打算去出国留学一段时间。”
他几乎说一句话都会深吸一口雪茄，直到一支烟快要烧尽，他把带有微微火光的烟蒂给摁灭，轻声道：“我想着在这一段时间把空着的房子留给他，可是这个家伙一点便宜都不肯占，非要给我房租，当然那一点房租我是无所谓的。”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轻轻的笑了笑。
“出国之后，我刻意的不去联系他。一开始他还会给我发几封邮件，告诉我身边发生了什么事哪位同学结婚了什么的，我一封都没有给他回复，我怕再和他联系，我会更加忘不了他。”
“之后，他给我发邮件的频率也变得少了，最后看我一直不回，干脆就不发了。直到三个月前，才又告诉我自己分手了。”他朝钟泽修看了一眼，声音里带着揶揄，又道：“他说是你把他的女朋友给抢走了。现在看来，倒是他被自己的假想情敌给惦记上了。”
钟泽修不置可否。
“我当时想不顾一切的回到他身边。可是在国外依然有许多事情绊着我，而我又刚刚交了女朋友。我想了很久，我发现我自己根本就没有勇气向他表明一切，我想我跟他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不知道你是否也会成为一个遗憾。”最后，孟云凯的薄唇轻启，看着钟泽修一字一句的吐出。
会是一个遗憾吗。
他看向身边不省人事的某人，端眉微微的皱了起来。
而程一扬睡得迷迷糊糊的，他知道有人在他的身边说话，可是他却怎么也听不清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两人的谈话内容都是围绕他而展开。
大概是觉得这样枕着胳膊不太舒服，程一扬动了动，却不小心伸手打翻了一个酒瓶。
钟泽修看着他不老实的举动，把程一扬的头扳过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程一扬并没有挣扎，反而蹭了蹭钟泽修的肩头，寻了一个比较舒适的位置。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孟云凯黑眸微敛。随后嘴角才溢出一丝苦涩的弧度。看来实在是他想太多了，遗憾的人自始至终只有自己一个而已。
程一扬身上浓重的酒气让钟泽修有些无法忍受，但即使这样还是忍不住把他往自己的身上揽了揽。
“你如果真的爱他，就不会躲他躲到了国外。”又看向孟云凯，钟泽修的声音清清冷冷，眉宇之间含着一丝讽刺。
如果真的爱他，就不会对自己的感情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哪怕觉得再荒唐，也会不顾一切。说得自己爱的有多隐忍，其实不过是因为自己的懦弱罢了。
如果真的非程一扬不可，那么也不会在回国之后带上自己新交的女朋友出现在他的面前。
说到底，只是他不够爱而已。
“也许你说的对。”孟云凯低头，轻声说道：“我怕我的家人无法接受，毕竟我家里……只有我一根独苗。”
孟云凯低下了头，额前的头发顺势垂落下来，使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声音如砂纸磨地，说道：“你能忍受别人看你的异样眼光，家人的不理解，以及走上这条路可能遇上的各种艰难么。”
钟泽修看向身边的程一扬，如万千星辰汇聚一般的眼眸中有他安静睡颜的倒影，似乎是害怕扰到了身边的人儿一样，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十分坚定的力量，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