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n一母同胞的妹妹被寻回后，爹娘对她总是百般溺爱。\n餐桌上，妹妹抱着那锅羊汤悲痛欲绝地指责：\n“羊羊这么可爱，姐姐怎么忍心吃小羊呢，真是太冷血了！”\n只因她一句话，爹娘就断了府中荤腥。\n后来，宫宴上她替爬龙床要被杖杀的宫女求情。\n“皇帝就能滥杀无辜吗！陛下真是太冷血了！”\n一句话惹得天子不喜，全家战战兢兢，妹妹被罚禁闭。\n但她依旧不思悔改，最后引狼入室，害得我姜府上下惨遭屠戮。\n看着爹娘倒在面前，我拔下发簪就要跟那伙贼人同归于尽，没想到妹妹竟护在他们身前：\n“姐姐，他们杀人也是因为过得太苦才迫不得已啊！”\n“要是爹爹早听我的，把府中积蓄都捐出去，他们又怎会来抢杀呢？”\n漫天火光中，我目眦欲裂，紧握手中发簪想要绝了这骇人精，却先一步死在了贼人乱刀之下。\n再睁眼我回到了从前。\n这一次，我绝不放过这愚蠢的害人精。\n1\n再一次睁眼我还有些恍惚。\n那晚的大火仿佛还在我眼前燃烧，府上一片的血腥惨嚎。\n爹娘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还有我被歹徒一刀割开喉咙的冰冷刺骨之感。\n“大姐，你怎么这么冷血，羊羊这么可爱，你怎么忍心吃它呢！”七岁的妹妹姜时瑶红着眼眶指责我。\n她满眼悲伤地看着桌上那锅羊肉汤。\n京城冬季严寒，而我畏寒，最爱在这时节喝羊汤。\n餐桌上的爹娘有些尴尬。\n娘温柔哄着：“瑶瑶啊，是你姐姐不对，都是姐姐不好，以后咱们不喝羊汤了。”\n爹看向她的眼神也满是怜惜：“我们瑶瑶真是善良，那我们以后都不喝羊汤了，乖不哭了。”\n这是我的双胞胎妹妹。\n她尚在襁褓就被恶奴偷偷抱走，直到前几日才找回来。\n因此爹娘对她充满了愧疚，找回来后对她百般溺爱，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n上一世的我也对寻回来的妹妹很是怜惜，几乎她要什么我就让什么，将她当眼珠子一样宠爱。\n但最后换来的却是我姜府满门的惨死！\n我眼神一冷。\n面无表情地当着姜时瑶的面狠狠舀了一勺羊汤，送入口中。\n然后发出喟叹：\n“爹娘，这羊不愧是刚从草原上运回来的，汤白肉香，味道真是鲜美啊！”\n“女儿很喜欢吃，你们也尝一尝。”\n接着我又盛了两碗羊汤，分别递给了爹娘。\n姜时瑶愣了一下，眼睛微微睁大，难以置信地望着我。\n她的眼眶更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突然大哭起来。\n颤抖地指着我：“姜时宜，你怎么能那么恶毒！”\n爹娘手忙脚乱地哄着她。\n而我，就在她那柔柔弱弱的哭泣中，美滋滋地喝着羊汤，甚至胃口大开接连喝了三大碗。\n真香啊。\n我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n被丫鬟抱着下了凳子，我福了福身：“爹娘，我吃饱了，就先回去练琴了。”\n娘看着怎么都哄不好的姜时瑶，既是心疼又有些无奈地揉着眉心。\n“时宜，你就先回去吧。”\n身后还传来姜时瑶哭闹的声音。\n“娘……大姐姐怎么能这么冷酷无情，那可是一条生命啊……呜呜，她太残忍了，竟然能吃得下口……”\n“瑶瑶乖不哭了……”爹娘不断哄着，声音渐渐消失。\n……\n“哇啊啊……爹，你竟然用狼毛做的毛笔，你怎么也这么残忍。”\n“娘……你，你竟然拿牛角做的梳子梳头，太可怕了，你怎么能这样。”\n“啊！怎么能……”\n每一天，姜府都充斥着姜时瑶各种难以置信的尖叫声。\n时间一长，府里消失了很多珍惜的东西。\n爹娘也很疲惫，但还是纵着这个走丢七年的小女儿。\n饭桌上也全都是素菜，一点荤腥都没有，吃起来索然无味。\n我索性不去正院吃饭了，带着爹娘开小灶，想吃什么吃什么。\n转眼间，我和姜时瑶的生日就快到了。\n娘带着我和她一起去外面逛首饰阁。\n“掌柜，这个簪子太贵了，能不能便宜些。”\n我拿着一根桃花簪，充满期待望着掌柜。\n掌柜犹豫了一下，咬牙：“行，小小姐，您给两千两吧，我给您便宜三百两。”\n“不能便宜！”\n姜时瑶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满眼不赞同望着我。\n仿佛我做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n她皱着眉头训斥：“姐姐，咱们家又不缺银子，你怎么还这么贪婪吝啬。”\n“你知不知道掌柜一家还要靠着卖这些首饰生活，那三百两对你来说不过是一顿饭钱，可对于掌柜一家说不准就是救命钱。”\n“姐姐，我们做人不能这么自私，既然我们家里有钱，就更应该多多体谅别人的难处，多为他人着想。”\n等着救命钱的掌柜“……”\n他一脸窘迫，没有为姜时瑶的话感觉到善解人意，反而脸色涨红。\n我漠然地望着姜时瑶，似笑非笑：\n“既然妹妹如此善良，不如把娘给你买首饰的银子都捐给掌柜一家如何。”\n“你多省吃俭用些，把银子都送给这些可怜的人。”\n姜时瑶那义正言辞的话顿时卡壳。\n脸上掠过一抹不自然。\n她咬了咬唇，眼眶泛出泪珠：“我当然是愿意的，只是我刚回府上，手头并不宽裕，姐姐就不一样了。”\n“姐姐这些年肯定积攒了不少压岁钱和零花钱，三百两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n我就这么嘲讽地注视着她所谓的“善良”。\n一种真·圣母是牺牲自己成全别人。\n还有一种假·圣母却是只会口上指手画脚，却要牺牲别人成全自己的美名。\n而姜时瑶就是后者。\n那掌柜也一脸无语地望着姜时瑶。\n看她的眼神如看什么傻子，一脸“我都懂”的眼神。\n“这位姑娘多谢您的好意了，这珠宝阁就是我们东家几百家铺子里的其中一家，还不至于三百两都舍不得。”\n他皮笑肉不笑补充道：“小的家里也还没穷苦到要靠客人施舍这三百两。”\n姜时瑶小脸一白，眼泪又在眼眶中打转：“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不领情就算了，为何还要跟姐姐一起欺负我。”\n她哭着说完，转身就跑了出去。\n丫鬟急忙追了上去。\n我叹口气：“掌柜你别介意，我这个妹妹被养得脑袋不太正常，有些圣母心。”\n然后将银子递了过去。\n……\n那日过后，倒是没想到姜时瑶那番所谓的良善之言，恰巧被一位老夫人听到了。\n正是国公府的太夫人，这日亲自登门拜访。\n她跟我娘满口夸赞：“你们家二姑娘心思纯善，没有其他贵女的娇蛮傲慢，真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n“我看了实在喜欢得紧，加之我家中的几个孙辈被惯得不像样子，缺少同情心，便想着将你家二姑娘接过去住几天，给他们做些榜样。”\n母亲听到这番话并没有感到惊喜，反而带上了丝丝慌乱，勉强扯起一抹笑容。\n“这，这恐怕不太合适吧。”\n“瑶瑶这孩子毕竟年纪小，性子还不稳定，怕会给贵府惹来麻烦。”\n从最开始将姜时瑶接过来的欣喜，到这几个月的相处，现在全府上下都对她有些畏惧了。\n唯恐又见到她那泪眼婆娑，满口指责的样子。\n可是老夫人却突然板住了脸，脸色沉了几分。\n“怎么，难道真如外界所言，你们嫌弃自己的二女儿走丢了七年，与她不亲，因此百般地欺负她。”\n母亲满脸涨红：“绝没有的事。”\n因为姜时瑶整天动不动就因为踩了蚂蚁哭，一株草断了哭，这哭声动静被隔壁一户人家听去了。\n那家人嘴碎，传着传着就传成了我们府上成日苛责寻回的二妹妹。\n最终，姜时瑶还是被接去了国公府。\n临走前，她特地跑到我面前。\n她叹息一声：\n“姐姐，我早就说过，我们平常要多做善事才会有善报。”\n“你以后也一定要心怀善念，不能总是那么自私凉薄，这次你也别难过，到时候我求一求老夫人，让你也接过去。”\n她年纪还小，怕是把自己给骗过去了，真以为自己那么善良美好。\n可我却清楚捕捉到她眼中那隐隐的炫耀之意。\n国公府出了一个正得盛宠的华贵妃，而府里的嫡长孙今年刚好九岁。\n若是能与他们联姻，这绝对是一个令人羡慕高攀的姻缘。\n我不信二妹妹不清楚这件事。\n我继续练着琴，语气淡淡：“多谢妹妹好意了，国公府规矩森严，妹妹可要谨言慎行，莫要连累了府上才好。”\n姜时瑶出现在老夫人面前时，眼红泛红，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怜摸样。\n老夫人见状，立刻关切地问怎么回事。\n姜时瑶摇了摇头，声音哽咽：“不怪姐姐的，是我自己不好，老夫人，我还是不去国公府了，姐姐会不高兴的。”\n“什么！”\n老夫人怒不可遏，然后一脸心疼地将她搂在怀里。\n“瑶瑶啊，你别管她，她就是嫉妒你被我给看中了。”\n然后她冷着脸看向了我的母亲。\n“姜夫人，还是好好管教管教你家大女儿吧，这么小就会欺负自家妹妹，长大了怕也是个骄纵任性的。”\n“你看看瑶瑶都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了，这姜时宜年纪轻轻就如此不容人，我们国公府是断不会邀请这样的女孩去的。”\n母亲脸色很难看，但还是很维护我。\n“这其中怕有什么误会，时宜性子素来温和，对瑶瑶也是关爱有加，怎么会欺负瑶瑶。”\n她放轻声音问姜时瑶：“瑶瑶，你跟母亲说，姐姐有欺负你吗？”\n姜时瑶的眼泪当即就滚落下来，她哽咽着摇头：\n“没有，姐姐真的没有欺负我，都是我不好。”\n老夫人见她这副模样，脸色越发沉了，噌地一下站起了身。\n“好啊，你这个当娘的也是个偏心的，放着如此纯善的二女儿不宠，偏宠着那个心思歹毒的大女儿。”\n“瑶瑶，咱们走，他们不疼你奶奶疼，我府上还有很多哥哥姐姐，他们也一定会喜欢你的。”\n那日后，姜时瑶便被国公府老夫人接走了。\n这件事很快传了出去，几日时间各个府上纷纷前来送礼道喜。\n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恭喜二妹妹攀上了一门好亲事。\n人都被接到府上了，只要不出什么大错，与国公府上的嫡长孙结亲那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n然而母亲却总是唉声叹气，脸上没有丝毫喜悦：\n“时宜啊，娘实在是不放心你二妹妹，她那性子，我只盼她在国公府不要闯什么祸。”\n我沉默了一瞬。\n安慰的话怎么都说不出。\n因为我知道，我的好妹妹很快就要闯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