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忻机械般走进卫生间，反手关上门。
四周铺着亚光砖，宫殿一样，优雅又大气，隔音也很好。
虽然这个房子本身就足够安静雅致，且没有邻居。
但不够，还是不够。
她有些神经质地左右看了看，确定只有自己一个人以后，才按下了拨通键。
几乎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喂！忻忻！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妈妈的，你不能不管我啊忻忻……妈妈在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是我亲生女儿，说破了天你不也丢下我，不然我就要找到你单位去了，让他们评评理……对不起女儿，我不会去的，我只是说说而已，我只是……”
“好了。”唐忻冷冷打断。
早几年的时候，这些话还能令她感到恐慌、愤怒，现在已经剩下麻木。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警告过你，不到紧急情况，不要主动联系我，会影响我的工作，要是我的工作再被你搞砸了，我是能饿上几天，但没药吃的下场，你最好能够承受。”
对面倒吸了口凉气，口吻越发怯弱，完全不见起初的咄咄逼人。
“我不是故意的女儿，我……我不会的……别生气了女儿……”
“说重点。”唐忻闭了闭眼，再次厉声道。
对方却突然陷入了沉默，支支吾吾的哼唧起来。
知母莫过于女。
曲香巧什么反应，代表着什么意思，她几乎十拿九稳。
直觉告诉她，八成与钱有关。
果然，电话那头的人等了半天，没等到女儿主动催促，只得硬着头皮道：“能不能，再给我点零花钱啊，我想……买点东西寄到家里，妈妈一个人太无聊了，再不买点什么，会发疯的……”
“要多少。”唐忻也不跟她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道。
“唔……先给二十万吧？”
“二十万？！”她气笑了，“如果要花二十万才能让你好受些，那你还是去发疯吧，到时候我亲自送你去精神病院。”
“你怎么能这样跟妈妈说话，这没良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个月赚多少钱，你明明拿得出……”
“那你是不是忘了，你之前欠下的一屁股债，忘了你一个月光买药就要花多少，忘了我不过才二十几岁，我也要吃饭，买换季衣服，正常社交！曲香巧，到底是谁没有良心！”
中年女人没再说话，话筒里传出嘤嘤的哭声，一会儿高一会儿低，跟唱戏似的，哀怨极了。
唐忻的脑子里一阵阵抽痛，无形中像有一座巨大的山压在肩头，压得她喘不上气，眼前跟着发黑。
她撑住墙壁，甩了甩头，背靠着慢慢坐下，感觉这几天好不容易才缓过来的劲儿，又一下子被抽空了。
没力气再争辩下去，只想着快速解决。
勉强算了下手头的存稿，她沉声道：“两万，别再来烦我。”
“两万也太少了……”
“不要就算了。”
“要要要！两万就两万……”
折腾一番，把钱转过去后，唐忻没了泡澡的兴致，匆匆冲了下，将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外面的天黑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她瑟抖了下，慌忙伸手去摸索，直到啪地一声，床头的小夜灯亮了，才舒了口气。
一个晚上没怎么睡好，连带着早饭都难得的有点食不下咽。
更令她感到不舒服的是天气。
阴沉，潮湿，像是随时有暴雨伴随着雷电。
过去的那几年，每当遇到这种气候，她都尽可能走到人多且明亮的地方。
再坚强的人，也有抗不过去的弱点。
好在，只要有光就好。
只要有光，就可以不用害怕……
下午五点多，外面的天色就基本上全黑了，但雨水还没有落下来。
唐忻看了眼天气预报，犹豫了片刻，还是叩开了舒茜的办公室门。
“抱歉舒秘书，我身体不太舒服，想请会儿假，早点回去休息。”
“身体不舒服？”舒茜像是有点紧张，立马问道，“具体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
“不用了。”唐忻连忙婉拒，“可能是空调吹多了，头有点疼，睡一晚就好了，谢谢您的关心。”
话既然这么说了，舒茜也不好强求，点头道：“好，那你回去休息吧，不过你孤身一人在这边，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尽管给我打电话，我是你的培训接应人，有义务照应你的生活，别怕麻烦我。”
唐忻不知道别人的上司什么样，但自己这个，显然太好了。
要不是她经历过险恶，真的要相信这般和善待人，关心下属，是职场常态。
六点，舒秘书收拾好东西，拎着公文包来到楼下大厅。
休息区已经坐着道熟悉的身影。
她快步走过去，恭敬道：“邹总，车备好了。”
于是两人一道往外走，一前一后。
虽然老板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问，她还是主动汇报几件今日与唐忻有关的事，并告诉对方，女孩早退，身体有点不舒服。
邹林臻微皱了下眉。
不太明显，但舒茜捕捉到了，忙道：“我已经再三叮嘱过她了，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联系我，不要不好意思。”
“嗯。”
听着淡淡的应声，她松了口气。
今晚的商务酒会十分热闹，名人荟萃，随随便便一个拎出来，都是重量级别的，对于整个华国乃至全世界的商界都有着不容小觑的影响力。
邹林臻单手举着高脚杯，穿梭在人群中，身后跟着舒茜。
别人身边的女秘书，一个比一个娇艳，有些甚至围了好几朵解语花。
相比较来说，他这边显得有些寡淡。
也正因为如此，即便是不认识的，也大概能猜出他的身份。
邹氏执行总裁，现任董事长邹云雁的侄子，以及……曾经引起大轰动却又主动放弃继承权的邹家二少邹璟言之子。
无论他自身的努力，还是前辈的名声背景，都足以造就他不平凡的一生。
虽然邹林臻向来是最低调的那个。
他的低调，成了他的招牌。
“邹总，久违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