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你的钟老师有多可怜呢？”杨舒瑶在我的怀里闹腾了一阵，又用那种特别现实清醒又市侩的目光，在她的眼影闪动下看我。
“钟老师又怎么了？她深入一线，她调查的那些都是最危险的，她的新闻之前的影响力都不小！”
“所以呢？待遇呢？她还不是为了生活，迫于生计，在我们学校当老师？她现在推荐的人那个分社之前或许很好，但现在？你自己去看看，他们说给你刊发的所谓深度文学，全是内部传阅的，是根本不可能正式发的。
那些学长学姐你真以为有几个听得？
新闻系毕业不去新闻已经是常识了。
她这个人老古板，多少反对新兴的自媒体，反对碎片化阅读，还在弄什么一两万字的报告文学，谁要啊？1万字，可能报社给的钱，就算修改之后通过了，也就800-1000块钱。
你得一周删删改改才能写出来。
你要知道，江小傲，你要对很多人负责，对我，对林琴思。
你如果放弃了小说，如果真的去玩什么新闻，你看看慕清梦这样子，她可都是自己补贴，问家里要钱在走访的，开着一辆非常廉价的二手车。
就算是廉价她也买不起，她连化妆品都几乎没有，是人尽皆知的怪人。
她坚持不了多久的，现在还听你那个钟老师忽悠的，也就只有她了。”杨舒瑶的言语里虽然没有过分的戏谑，但我还是不舒服。
“钟老师值得尊敬，我虽然以后可能不去做新闻，但我还是想力所能及的帮帮忙，只是去个三天…”
“我想见你，你也想见林琴思，你要知道，你所有的小说里，都向往着小资，而不是风餐露宿，而不是吃的很差，去做什么调查。
明明祖国有大好河山，明明杭城有十万人家万家灯火，明明我就站在你面前，这么好看的女人，这么好的夏天，你去废旧工厂找什么可笑的事实？
生锈的铁栏杆会说话？
我们的学校给了你借单反的机会，可以允许学生拿单反打鸟镜头去拍摄微电影，让你拍的是什么？
让你拍的一定是风花雪月的事情，让你拍摄的一定是美好的现代生活。
看看学校附近的欧美广场，看看那些吃喝玩乐的行人们。
你为什么非要唱反调？”杨舒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钟老师也说了，越是太平盛世，就越要有人关注那些被忽视的声音…”
“大家都歌舞升平，你何必呢？而且，写什么深度的夹杂私货的，你不是没写过，成绩怎么样还用我说么？
现在这本《舔出个未来》为什么成绩暴涨？你难道不清楚么？就是爽，就是逆袭，就是戳到别人心里去了，就像我这样的女人被你无脑的欲望带进沟里，我和你抱在一起，从草坪上滚在热烈的阳光下，满头大汗要喝冰水。
你只会写这些，你真的以为自己有什么深度么？别搞笑了，现在最多就是点到为止的批评下消费浪潮，批判下绿茶，最后大家皆大欢喜的上床就足够了！
你的文笔只能支撑你到这儿，或者说，网文里这样的文笔已经很足够了。
让你月入4万的，绝不是什么新闻，什么深度报告，写点喜闻乐见的，歌颂下那飘荡在城市里的高楼大厦之间温暖的人性和还没有磨灭的爱情，写写校园里并不会褪色的青春就够了！
你已经能够通过认真来换取别人梦寐以求的薪资了，就不要被这种理想主义冲昏了头，这不是上个世纪，早就不是叛逆的反抗的时代了。
唱着团结人民之歌的阿连德在哪儿？为了布基纳法索带来独立的桑卡拉又在哪儿？写深度新闻的那些大手子，你的钟老师下场还是好的！其他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在盛世唱反调，就像是在你生日的时候有人问你，江小傲你怎么还不死啊！你这人怎么这么恶心啊，始乱终弃还过生日。
你自己想想能不能顶得住？”杨舒瑶冷哼了一声。
“你这么说，有这么说的道理，但总该有人…”
“那个人不是你，江小傲，你是个小资！小资！不是为什么打工人发生的，新闻对你来说是一门课程，也不是饭碗，而且，真正新闻毕业的优秀毕业生，都是做自媒体出名的，什么数码评测，什么唱歌跳舞，反正都是靠着跟新闻无关的噱头，分享一点红利而已，在泡沫没有破碎之前，每个人活的开心点不好么？
让自己受苦受累最后一无所有，然后，我也不喜欢你，琴思也不喜欢你。
你看琴思喜欢你那些苦大仇深的东西么？她喜欢的是你的小资描写，喜欢的是你那种自在飞花轻似梦的游离和缤纷。
我也喜欢，所以才这么着急的跑来找你，我穿着高跟鞋哎，拜托！！真的别被这些所谓的自由新闻人忽悠了，什么新闻无真相，什么…”杨舒瑶勾着我的脖子。
“不许低头，看着我！”她这么一说，我内心确实相当犹豫了，本来在我眼里这件事情都不算什么大事，但想想，琴思也确实不喜欢我的那些关于普通人的故事。
她要看的就是刹那阴阳爱恨情仇的纠葛。
而不是。。
更别说我现在确实在如火如荼的赚钱。
“好啦，答应我别去，就算这么热，我也会为了你，穿个黑丝，想想看，跟我在空调房里喝着星冰乐或是桃子冻，吃着日式吐司或是牛排三文鱼，我在桌子底下，嗯…”她微红着脸在我耳边说着那些挑逗又风情的怪话。
我浑身一个哆嗦。
“杨舒瑶你可真会啊，我在你这儿贪图享乐，迟早人都烂了！”
“不会的，我也会鞭策你码字的呀，享受归享受，赚钱还是要赚钱的，至少我要把你完璧归赵给琴思，不是么？”她说归说，吻归吻。
虽然只是吻着我的侧脸，但我怀中杨舒瑶的软糯直勾勾的，她不自觉地贴紧我的手，牵着我的手放在她的胸口，这一切都显得无比自然。
“下午陪你去图书馆写书，我看剧，不吵你，可以吧？写好了，晚上我请你吃饭，花了你这么多钱，我总要管你伙食费的。”
“其实我随便吃点简单的就好…”
“顺便，把你的手机给我，我帮你礼貌的拒绝钟老师。”
“你真的是…”
“我不会害你的，小傲，我现在就是你最贴心的小女人，懂么？昨天晚上是不是有点想我？”她嘟了嘟嘴，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不想她就把我摁死。
“确实有那么点一点…”
“我也想你，超级想的，被你这么紧紧抱着，才能感觉自己存在了。”她说完那些愤怒的抨击的话，又给我一点都不纯的温柔，像是混了果汁的蓝调鸡尾酒，气泡在招摇的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