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之前一直知无不言的张赛忽然沉默了，江帝尧也不着急，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仿佛只要他不回答，他们的沉默就能保持很久很久。
良久，许是因为张赛受不了这样的冷淡，他终于说出口：“哪有跟谁学，这种丧尽天良的东西还能跟着谁学？”
江帝尧没有说话，心里倒是意外这家伙竟然有这样的认知。如今他也不需要再说什么，只等张赛将所有事情全部说出来。
很快，张赛就将他自己的事情倒出来了：“我以前也是被控制的那个。”他说着，苦笑一声，“和我一起被控制的，还有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如儿。”张赛说的故事很散，江帝尧听完，很快就在脑子里总结出这件事的始末。
张赛和他的青梅竹马如儿被拐卖到南疆，卖给了一个会巫术的巫师。那个巫师控制了他们，还有一寨子的小孩，每天就是服侍那位巫师，若是有人敢不听话，只要巫师一个念头，那人就会把自己活生生掐死，他们那时候都是小孩，被吓得魂不附体，自然只敢好好听话。但这样的乖巧换来的并不是安定，而是巫师的阴晴不定，甚至，还有一些越距的事情，比如用杀人取乐，比如将他们当出气筒折磨。
张赛被人控制那段时间，好几次都被当做出气筒，无数次濒临死亡，他凭借着一股坚韧，一双不屈的眼眸，吸引了那个巫师。但当他被巫师看中之后，他才知道，之前受到的折磨和之后的相比，什么都不是。
这样的生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枷锁忽然松开的时候，已经是那个禽兽被人杀掉，那个陌生的黑衣人背着他们，甩了甩手中的剑。黑衣人身边有个坐轮椅的青年，那个青年似乎伤了眼睛，眼睛上蒙了一层白布，看着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但看起来却似一点都不好惹，这完全源自青年旁边那个时刻散发着危机的黑衣男人，用十分压迫的目光扫了他们一眼，让他们忍不住浑身颤抖。
那个青年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害怕，应该是猜到了自己属下又日常恐吓别人了，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容，语气柔和地说道：“你们已经自由了，走吧。”
走？他们如今已经变成了这个鬼样子，他们能走到哪里？那时候的张赛在心里嘲笑青年，但心中不由得开始雀跃，他在被控制之前可是尚书家的公子，怎么可能甘愿做别人的奴隶？
张赛想到那件事情就觉得一阵恶心，但他确确实实是喜欢如儿，而且当初若不是因为他贪玩，两人不可能会沦落至此，而是在各自府上过好日子。少年的感情是纯粹的，哪怕再恨巫师，张赛也不会嫌弃如儿，他本来是打算好将这些事情全部忘掉，然后和如儿一起，回府好好生活，但没想到就在巫师死了的第二天，他的如儿被发现在自己房间里上吊自杀了。
明明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张赛的做法是隐忍，就当自己被狗咬了，如儿却是接受不了，直接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让张赛无法接受，哪怕到现在，他想到的还是那时候七岁不到的小姑娘的音容笑貌，和最后死在自己怀里的少女。
后来张赛跌跌撞撞，一路长途跋涉，误打误撞地倒在官道上，被人发现是尚书家的孩子，送回去，却对如儿的事情闭口不谈，他一口咬定自己是杀了当初拐卖他的人贩子，然后逃出来的，那个人贩子将他关在遥远的地方，而那个地方，与南疆差了十万八千里，他说自己并不知道如儿到底在何处，他醒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如儿，还以为他已经回去了。
没错，在面对巫师的事情时，他还是可耻地退缩了，他不敢告诉家人他门这些年遇到的事情，只能将事情删删减减，说自己被拐卖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那里的人甚至不会说官话，而他是费劲千辛万苦，花了好几年才跑出去的。
家里人不是没有疑惑，但他们看张赛身上邋遢，双目无神，还以为少年是真的为了逃出来废了很大的力气——事实上，所有可能会阻拦他们的人都被容诀清理干净了，他们出跑的时候基本没遇到什么障碍。
虽然张赛编的谎话漏洞百出，但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他说的那个地方和南疆是在同一条官道上，虽然相距甚远，但也能说是他误打误撞跑到那边去的。
最重要的一点在于，跟了巫师三四年，张赛也学会了如何控制别人，他控制自己的父亲为自己说话，本想继续控制别人的，没想到竟然反噬，让他不敢乱来。只是反噬的吐血阴差阳错地被人认为是他太虚弱了。
为了尚书家小公子的名声，他们一致决定隐瞒这件事，就说张赛是外出游学，最近才回来的，这件事就像没发生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