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剑眉微挑,凌厉的五官舒展开,喉间发出低沉的笑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
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听到商人之女要和他谈交易确实该笑。
前世的时候威平侯府不满摄政王对前朝皇亲的打压,联合翰林学士等文臣诬陷摄政王燕宏煊谋反。
恰逢匈奴骚扰边境,燕宏煊在前线被断了后援和粮草九死一生,回来后虽将威平侯府等人都收拾了一遍但也元气大伤,没多久旧伤复发去世。
威平侯府和翰林府为了保命不惜将我送去燕宏煊的床上,那时男人虚弱的面色和周身浓重的药草味依然历历在目。
众人都说摄政王燕宏煊暴戾嗜杀,但他前世却没为难我,这也是为何我这世敢铤而走险找他。
如今的顾妙彤如此嚣张跋扈不过是倚仗侯府的威名,既然如此我就只能从侯府下手。
我有条不紊将前世威平侯府谋划的阴谋都讲述给了燕宏煊听,他的神情也从玩味转为肃杀,剑眉拧在一起,眼中杀气翻涌。
前世的这个时候威平侯府已经在悄悄布局陷害,关键点在于埋伏于燕宏煊身边的奸细。
只要他现在多加提防,就能避免前世的悲剧。
最终我和燕宏煊达成了交易,他收容我一晚并且会帮我度过难关,还会派遣暗卫保护我的安危。
5
翌日一早我回到薛家的时候院子里果然一团糟。
顾妙彤带着宋明熙在和薛永安吵架,很显然她的计划落空了很不甘心。
“薛翎那贱人一晚上没回来谁知道她干什么去了,我就说她是个水性杨花的货色,不然她房间里为何有男人?”顾妙彤叉着腰大声叫骂着,吸引了不少邻里过来围观。
薛母气得发抖,薛永安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顾小姐,你要干什么冲着我来就好了。”我默默走过去拦在薛永安前面,和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顾妙彤对峙。
顾妙彤见我穿戴整齐有些惊讶,但还是揪着我昨夜不在的事情不放。
我默默拿出昨夜燕宏煊给我的聘任书道:“摄政王殿下看重我的画作,特意聘请我给宁安郡主辅导功课,所以昨晚才没回来。”
宁安郡主是燕宏煊的妹妹,聘任书也是我早早想好让他准备的。
顾妙彤满脸不可置信,扯过去反反复复看,但她无法辨识真假,随手交给宋明熙鉴别,宋明熙看过后确认无误,再瞥向我的眼神也炙热了许多。
“不可能!定是摄政王看上你的美色,你被他玩了一晚上才回来的吧,随便写个东西就想骗我,明熙哥哥你不要信她!”顾妙彤的脸红了又白,依然叉着腰叫骂。
我忍无可忍,上前去重重一巴掌扇在了顾妙彤的脸上,很快她的脸就浮现出巴掌印。
“贱人!你敢打我!”顾妙彤尖叫起来,扬起手就想打回去,但薛永安抓住了她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
“这一巴掌是替摄政王殿下打的,民女虽然卑贱,但此聘任书上还盖着摄政王殿下的私印,你公然污蔑他的英名就是侯爷也保不了你。”我大声说道,毕竟如今的燕宏煊权势滔天,威平侯府都不配给他提鞋。
顾妙彤果然脸色一变不敢再提摄政王,转而又说起昨夜我的房中有男人的事。
“就算如此今天早上好几个男人从你房间出来了,各位乡亲都看在眼里,不是你的相好还是什么?”
我微微一笑,转而问薛母和薛永安,“母亲,大哥,我房间的钥匙除了我还有谁有?”
薛家母子恍然大悟,薛母指着顾妙彤浑身颤抖道:“你这个畜生,只有你还有房间的钥匙,难怪你昨天说要你哥过去侯府帮忙做事,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顾妙彤,你已经是侯府的嫡女,为何还不放过我妹妹?”薛永安也明白了一切,继续说:“我认出来了!那几个男人是之前天天跟你鬼混在一起的小流氓,也是你教唆他们来的吧。”
看戏的乡亲们一片哗然,顾妙彤没想到被反将一军又气又恼,跺脚狡辩,“我没有,那个破钥匙我早就扔了!你们这帮贱民凭什么质疑我!”
到底是已经失去了民心,顾妙彤说什么都没人信,最终被侯府的丫鬟生拉硬拽带走了。
我松了一口气,薛母也抹着泪安慰我,说会换把门锁,以后再不欢迎顾妙彤到薛家来。
顾妙彤丢了这么大个人当天就被侯府禁足,薛家茶馆也得以重新开业。
我估算着钱攒的差不多了,便以怕粮价冬天上涨为名让薛母和薛永安买粮食囤起来。
薛母和薛永安都是单纯良善之人,对我的话言听计从,买了许多面粉和大米存起来。
我也经常售卖字画攒钱,为薛家做更长远的打算。
不知道顾妙彤回去后做了什么,但她和宋明熙的亲事却定下来了。
两家联姻的消息在京城迅速传开,茶馆内的食客们津津乐道,还时不时对我投来怜悯的眼神。
“唉,本来这么好的姻缘是属于翎儿的,可惜了……”薛母听多了外人的交谈也时不时叹气,似乎对我多有愧疚。
薛永安倒是看得开,抢先开口安慰薛母和我说:“怕什么,我妹妹这般漂亮又有才华,未来的夫君肯定比那个什么翰林之子强百倍。”
我但笑不语,这一世有兄长和母亲,也不需要什么更好的姻缘了。
6
没过几天顾妙彤居然又来了薛家,这次是威平侯府夫人带着她过来的。
纵使薛家再不欢迎顾妙彤,也得给侯府面子接待着。
这次顾妙彤低眉顺眼跟在侯府夫人身后,只是偶尔瞥向我的眼神带着几分得意。
侯府夫人是专门过来找我的,她一脸高高在上坐在上首,端起茶杯嗅了嗅后有几分嫌弃地放下了。
“这次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宋家和妙彤议亲,特意提出你可以作为陪嫁一起嫁过去做妾,你们姐妹两个在翰林学士府也有个照应。”侯府夫人一边用帕子擦手一边慢悠悠地说。
薛母和薛永安的面色由惊到喜,似乎是很满意这门亲事。
我却深知这定然是宋明熙给侯府提出的条件,他不过是想坐享娥皇女英之福。
至于侯府才不会在乎我愿不愿意,只想要和宋家顺利结亲。
前世的我嫁给宋明熙做妾后在顾妙彤手下受尽磋磨和侮辱,这一世自然不会再掉入相同的陷阱之中。
“多谢夫人牵挂,只是民女年岁尚小还要侍奉母亲和兄长,只怕无福消受。”我俯身拒绝,并且提醒她如今我已经不是侯府的嫡女,婚事自然轮不到她做主。
这话让侯府夫人一怔,抬头惊讶的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会拒绝。
顾妙彤也一脸不可思议,阴阳怪气讽刺道:“让你给明熙哥哥做妾已经是抬举你了,可别蹬鼻子上脸。”
薛母和薛长安只是愣了一下,马上附和道“翎儿年龄尚小,婚嫁之事还不急。”
“你如今是商女,嫁给宋家做妾已经是旁人求之不得的福气,若是生下一儿半女日后自然……”
“夫人,这福气您自己留着吧,慢走不送。”我打断了侯府夫人的话坚定说道。
侯府夫人将我从小教导的柔顺乖巧,见我三番五次忤逆她也怒了,一拍案首厉声道:“好你个小贱人,就凭侯府教导你这些年的恩情,如今用得上你是你的福气,哪有你说不的余地!”
说完侯府夫人起身要走,意思是这事已经拍板定下了。
我直接拦住她,“既然夫人执意如此,小女子就先去问问摄政王和平宁郡主同不同意,毕竟民女还是王府聘请的画师。”
“你……你敢威胁我!”侯府夫人的脸果然瞬间扭曲了,指着我的鼻子颤抖道。
见我不松口也只能甩袖留下狠话,“你别以为燕宏煊能护你一辈子,走着瞧!”
侯府的人都走后我才长舒一口气,浑身汗涔涔的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
薛长安有些不解地挠头问,“妹妹,嫁给翰林学士之子这么好的亲事你干嘛拒绝啊,现在还把侯府给得罪了。”
“你懂什么,妾还不如奴才自由,况且主母是顾妙彤那般歹毒的女子。咱们翎儿嫁过去还能有好日子过吗?”薛母明白其中门道,瞪了儿子一眼怒斥道。
有薛母这般明事理的母亲我心中宽慰不少,也发觉了只要我还在京中一天侯府和顾妙彤就会不断来找茬,眼看着就要入冬,不如赶紧计划着离开才是上策。
我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薛家,薛母自然是满口答应,薛长安考虑了这事的可行性侯也爽快答应,并且着手准备起搬家的事宜。
7
既然决定要走,我还是去了摄政王府一趟向燕宏煊辞行。
自从我们达成协议开始我为了让侯府信服三天两头就会去王府一趟教宁安郡主书画,一段时间下来和宁安郡主也熟悉了。
听说我要举家搬离京城燕宏煊并不意外,倒是宁安郡主拉着我的衣袖撒娇挽留,郡主如今只有十二岁,娇憨可爱,要和她分开我心中也有些不舍。
但如今京城危机四伏,外有匈奴觊觎,内有朝廷党派之争,天灾人祸不断,实在不宜久居。
根据茶馆客人的谈论,威平侯府和翰林学士等主和派已经在朝堂上和摄政王剑拔弩张。
“今年入冬早,王爷不妨在王府多屯些冬粮。”临走前我忍不住提醒,燕宏煊却意外干脆地应下了,丝毫没有质疑的意思。
“关外来报匈奴正蠢蠢欲动,本王不日就要上前线作战。既然你要搬家,能否将宁安也一同带走,等本王凯旋再送回?”燕宏煊沉吟了一会儿后说道。
我心中咯噔一声,瞬间冷汗都冒出来了。
前世的时候燕宏煊前脚刚上战场,后脚宁安郡主就被朝中的主和派给挟制以逼迫燕宏煊退兵。
再加上威平侯府和翰林学士府的联手诬告,这才让一向战无不胜的燕宏煊战场上受了重创。
我一方面后怕自己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一方面惊讶燕宏煊竟然提前做了准备,莫非他也是重生的吗?
但很快我就将这个荒谬的想法否定了,燕宏煊一向谨慎,这一世有我提醒侯府的阴谋,他多加防备也是理所应当的。
我自然是答应下来,回去后薛母也告知我在京郊买了一处宅院,已经把之前囤积的粮食都运了过去,只等京中茶馆收拾安顿好就可以走了。
得知了摄政王的委托,薛母和薛长安虽不懂朝中之事但也知道做人要知恩图报,摄政王对我庇佑颇多,他们也很热情应下了。
没过几天初冬的第一场雪就下来了,京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威平侯府和翰林学士等主和派文臣联名弹劾燕宏煊蓄意谋反。
只是还没等刑部开始主审,燕宏煊已经把埋伏在他身边的奸细揪了出来,那人没经过多少酷刑就把威平侯府供了出来,包括他们后续准备切断粮草供应的种种阴谋。
翰林学士宋大人老奸巨猾,见事情败露不仅抽身事外,还提供了不少证据反咬威平侯府以求自保。
当今圣上当即震怒,威平侯被扔进了大狱,一旦罪名查实就是抄家夺爵的重罪。
侯府夫人和顾妙彤自然乱了手脚,四处走动关系企图开脱罪名,但她们母女二人之前因为自视清高得罪了不少人,如今京中的权贵各个避她们如瘟疫。
我在茶馆听着食客的谈论几乎都能想象得到顾妙彤母女两个灰头土脸的样子,只想叉腰仰天大笑。
没想到顾妙彤母女又一次登门了。
这次她们没有了众多奴仆的众星捧月,但依然一副纡尊降贵的模样。
“翎儿,你去吹吹枕边风,求燕宏煊放侯爷一马。侯爷至少是你的养父,该你报恩了。”侯府夫人抓住我的衣角目光灼灼盯着我说道。
顾妙彤也满脸怨怼说“你享受了侯府十多年的富贵生活,这都是你该做的,快想办法把我爹放出来,不然我跟你没完!”
我不动声色抽出手来,前世的事情果然又一次发生了。之前侯府夫人就是用这番话哄我给燕宏煊自荐枕席,等侯爷放出来又到处宣扬我不知廉耻,有辱侯府门楣。
“夫人,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在王府的时候摄政王殿下从未多看我一眼,反而经常问起妙彤的事,说她真性情有魅力呢。”我将计就计咬唇有些委屈暗示道。
这话一出果然侯府夫人的灼灼目光就投在了顾妙彤身上,顾妙彤则脸色一白,尖叫道“不可能!我又不认识他,我已经和明熙哥哥订婚不可以这样!”
但已经走投无路的侯府夫人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生拉硬拽把顾妙彤带走了。
8
顾家母女走后没几天城内就传出了顾妙彤给摄政王自荐枕席的事,不少人都说见到过顾妙彤衣衫不整从王府出来。
薛母虽然已经对顾妙彤失望至极,但毕竟也有十几年的母女情份,听到这事还忍不住感概叹气。
对于这事我却没多大意外,侯府的人都自私到骨子里,侯府夫人将顾妙彤送去摄政王那里才符合她的特性。
出征前燕宏煊将宁安郡主托付给我,竟然询问起我关于侯爷的处置。
我没想到这事燕宏煊还会过问我的意见,老实说我对侯府仅有的一点亲情早就在前世的时候消磨殆尽了,所以我只是淡淡回答:“任凭王爷安排。”
燕宏煊见我无所谓也点点头,最后竟叫住我有尴尬地咳了咳,“本王没碰顾妙彤,是她自己脱了衣服往我房里扑,被本王赶了出去。”
我直接瞳孔地震,不是惊讶燕宏煊没碰顾妙彤,而是惊讶他居然特意跟我解释了一番。其实前世的时候他也没碰过我,只是让我伺候他的起居以及熬药等杂事。
不过不管燕宏煊碰没碰,顾妙彤的名节算是彻底毁了,如同前世的我一样。
“您没必要同我说这些。”我忍住笑说道,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大雪纷飞的日子里燕宏煊带着铁骑出征了,而威平侯府的案子也判了下来。
圣上褫夺了侯府的爵位,罚没了侯府全部家产。
不过宋明熙还是娶了顾妙彤,在侯府落魄之际宋家依然履行婚约,让翰林学士府挽回了不少声誉。
成婚之前顾妙彤趾高气昂过来炫耀“就算不是侯府嫡女,我也即将是官家夫人了。不像你,一辈子都注定是贱民,下等人!”
我唯唯诺诺称是,顾妙彤耍完了威风觉得没趣便趾高气昂离开了。
薛长安有些愤愤不平想要和她理论,但我制止了他问道:“大哥,铺子已经收拾安顿好了吧,什么时候可以动身离开?”
“已经都安排好了,明天就能走。”薛长安将茶馆关门的事宜和新家那边的安排事无巨细告诉了我,我也满意地点点头。
第二日一早我们一家人就乘着马车离开了京城,宁安郡主一路上叽叽喳喳,对眼前的一切都新鲜无比。
我看着前世困住我的牢笼,有种逃出生天的释然感。
新家在郊区的庄子里,依山傍水又清净。
之前屯的粮食足足有四大仓库,足够我们一家人吃到明年开春了。
由于今年入冬早冻死了不少庄稼,再加上大雪封路阻拦了外面的粮食运输,饥荒很快伴随着凛冬来临。
京中家家户户短少粮食,郊区的百姓还能挖点野菜和草根充饥,京城中的贵人则直接断了粮。
薛家有足够的粮食还有王府的暗卫保护,饥荒开始后依然每日吃的丰盛。
薛母和薛长安看不过去外面的惨况,时不时会出去搭粥棚接济百姓。
我不时也会帮忙,借此机会也能得到一些外界的消息。
比如说京中的贵族已经开始用金银珠宝换粮食,金银换不到了就用儿女换。比如说燕宏煊在战场上一路势如破竹,把匈奴打得溃不成军。
这些都是从逃出来的灾民中听到的,施粥次数多了薛家的善名也传扬开,来寻求救济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是你!你为什么还有粮食?这些吃的本来应该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这日我正如同往常一样施粥,排到面前的女乞丐突然尖叫起来,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仔细辨认才发现这是顾妙彤,几个月未见她面黄肌瘦不说,还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和她之前的桀骜模样判若两人。
9
“哪儿来的疯子?再闹就不给你救济粮了!”薛长安听到动静后一把将我护在身后呵斥道。
顾妙彤眼圈一红,枯瘦的手抓住薛长安的手臂哭诉,“大哥,是彤彤啊。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妹妹啊。”
经过顾妙彤这么一哭闹,灾民们也都围了过来指指点点。
薛长安认出顾妙彤后大吃一惊,但他很快甩掉顾妙彤的手满脸厌恶道:“我可不敢当官夫人的大哥,我亲妹妹就在这儿呢,顾大小姐又在发哪门子疯?”
薛长安也是有血性的,之前顾妙彤成婚前特意回来羞辱我们,一口一个“下等人”,“贱民”,把他对顾妙彤残存的亲情也消耗尽了。
顾妙彤见状更是嚎啕大哭起来,嫌弃破烂的衣袖露出满身青紫伤痕道:“大哥帮帮我,宋家和顾家不是人,宋明熙和他爹娘天天打我,说我是贱货婊子。顾家也逼我每天去乞讨粮食给他们吃。大哥救救我吧,看在我是你妹妹的份儿上。”
薛长安见顾妙彤如今这般凄惨也露出了于心不忍的表情,他张了张嘴要说什么,我率先开口问道:“那你想要我们怎么帮?”
顾妙彤眼睛一亮,擦了擦眼泪说:“你们把粮食送到顾家和宋家,他们有这些吃的就不会打我了。”
此话一出薛长安脸上的不忍消失了,我也感叹顾妙彤的脑子之愚蠢,那样的人家她竟然还舍不得离开。
“看你曾经是我妹妹的份儿上这袋子粮给你了,以后我们两家再无瓜葛。”薛长安将一袋粮食扔到顾妙彤面前,算是斩断了他们之间最后的情谊。
顾妙彤难以置信的看着这袋粮食,忽而暴怒起来朝我扑打过来,“都怪你,都怪你抢走了我的哥哥和母亲,这些东西本来都应该是我的!本来应该是你在宋家和顾家受苦的!你个贱人!你早知道了对不对?我杀了你!”
薛长安眼疾手快挡在了我面前,他的脸很快被抓出了血印。
我见顾妙彤根本不可理喻,便作势要收回那带粮食。
顾妙彤这才回过神,抓狂地扑过去夺回那袋粮食后撒腿就跑。
看着雪地留下的一串脚印我有些担忧,薛长安看出我的心思轻声道:“翎儿,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施粥了,否则她还会再来的。”
我点点头,以现在逐渐增多的灾民量,薛家的粮食只是杯水车薪。
救济天下是圣上该考虑的事,而我们普通人只能保全自己的小家。
自此之后薛家再没有出门施粥,有暗卫的保护和充足的粮食顺利度过了寒冬和饥荒。
开春的时候燕宏煊凯旋,不仅带回了匈奴单于的人头,还有满车的粮食和牛羊。
京城的饥荒因此顺利解除,不过没有顺利度过寒冬的人家不在少数。
燕宏煊来接走宁安郡主的时候说前威平侯顾家没了,顾妙彤冻死在乞讨的路上,他们夫妻两个没有了可以使唤的人又四体不勤,双双饿死在破庙中,尸体被野狗分食了。
宋明熙则为了保全宋家又娶了一个粮商的女儿,那女人粗鄙不堪,用粮食威胁宋家对她俯首帖耳。
宋家迂腐古板,宋母不堪其辱上吊自尽。
宋父忍辱活下来,但饥荒解除后就想办法弄死了儿媳一家人背上了人命官司,举家锒铛入狱。
经历过这般天灾洗礼,京城内奢靡攀比的风气好了许多。
薛母到底是对顾妙彤还有几分怜惜,带着我和薛长安回到京城给她殓了尸骨,免得她暴尸荒野魂魄难安。
10
薛家的小茶馆得以重新营业,不少百姓因感恩饥荒时薛家的救济纷纷上门支持生意,小小的茶馆每天都是人满为患。
在茶客们的议论声中我才知道燕宏煊回京没多久就以战场上受伤为由辞去军务上交了军权,现在被封了武安侯再不参与朝政。
我有些意外,本以为这一世的燕宏煊没有内忧外患,又是大获全胜,应该不会像前世一样身受重伤。
毕竟燕宏煊是薛家的大恩人,我便带着一篮子吃食前往武安侯府探望。
管家已经很熟悉我,径直将我带去了燕宏煊的书房。
房门虚掩着,我透过门缝看见燕宏煊一身银灰色的长袍站在书案前作画,面色如常不像是受伤后虚弱的病人。
“翎姐姐,你怎么不进去啊?”宁安郡主突然跳出来把我吓了一跳,身体前倾的同时直接闯进了燕宏煊的书房。
燕宏煊看见我突然出现也有些手足无措,将画轴卷起就要塞进身后的柜子里,但那个柜子似乎装得太满被这么一弄反而一柜子的画轴都滚了出来,在地上摊开了。
那些画轴很熟悉,细看才发现都是我之前在京中摆摊售卖的作品。但有一副显然墨迹未干,明显是刚刚燕宏煊所画。
我见到那幅画直接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宁安郡主见氛围不对关上书房门就一溜烟跑了,我蹲下身捡起那副墨迹未干的画轴眼圈泛红。
画上的女子一身青色纱裙,跪在地上将药罐里的汤药滤进碗中。
房间内光线昏暗,唯有那女子专注的侧脸和雪白的脖颈在烛光的照射下莹莹生辉。
画中的女子正是我,准确的说是前世的我。
燕宏煊有些尴尬地咳了咳,我抬头哽咽问道:“你也……”
“我不知道,好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就是这般场景。”燕宏煊低头捡起所有的画轴,将它们都一一收进柜子中。
燕宏煊说了很多前世我不知道的事,比如他在我十四岁的时候就求娶过我,但威平侯府嫌他武将出身粗鄙,又在朝中树敌颇多拒绝了。
后来我被送到他府上侍疾的那段时间,是他生前最安心宁静的日子。
临死前他希望我能善终,否则就无法瞑目,结果一睁眼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既然如此为何我第一次上门你要取笑我?”我擦了擦眼泪闷闷道。
燕宏煊走到窗边的鸟笼前,脸上带着笑意淡淡道:“我本觉得前世什么的只是荒诞的梦,但我梦寐以求的雀儿却主动飞回来了,还告诉了我跟那梦中发生相吻合的事情,我才知道那不是梦。”
“哪有把人比作鸟的?”我有些生气地质问。
燕宏煊嗯了一声,抬手将鸟笼的阀门打开,里面扑闪的金丝雀犹豫了一下便毫不犹豫飞向外面更广阔的天空。
“我知道没人愿意当笼中鸟,所以我给她选择的自由,护她周全。”燕宏煊一只手背在身后,看着飞往远方几乎已经看不见的鸟儿喃喃。
我眼眶一热,今生种种和前世交织在一起,原来早在很早之前我们之间的命运便紧密相连。
胸口似乎有什么感情要破土而出,我深吸一口气走过去从背后拥住他低声说:“那现在这只雀儿是你的了。”
燕宏煊浑身一震,回过头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所幸这一世,我得遇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