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你们怎么来了?”
萧辰脸上有些诧异,“还有这几位是?”
“萧兄,这三位都是我在国子监里的同窗,在瞻仰过萧兄的大才后,非要我带他们来拜访。”
王均拱手笑了笑。
萧辰嘴角一抽,对于王均之前的秉烛夜谈,他至今还心有余悸,今天竟然还带人过来?
这时,王均身后那三人也走上前来,拱手作揖,“见过萧公子。”
萧辰还了一礼,旋即扭过头说道:“幼娘,你先扶娘回去休息吧,这几位好友,我来招待就好。”
“是,少爷。”
张幼娘因为祭奠之事,心情有些沉重,不复往日的活泼。
等她带着萧母回到卧房后。
萧辰才看向王均四人,“你们随我来吧。”
几人来到院中,各自落座。
“这位是李卫,这位是王从安,这位是钱塘,他们都是在此次春考中进入国子监的。”
王均开口向萧辰介绍道。
“幸会幸会……”
萧辰敷衍地拱拱手,目光却在看着夜色。
都已经这么晚了,一会儿要想个什么主意把他们赶走?
“萧兄,深夜拜访多有打扰,只是我等这几日,实在是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
王均眉头紧皱,胸中满是郁积之气,“那日一谈,我深知萧兄眼界高远,见多识广,希望萧兄能为我等解惑。”
李卫三人也是齐齐看了过来。
“哦?王兄请讲。”
萧辰烧了壶水,给四人分别沏了茶。
王均接过茶水,道了声谢,这才开口道:“萧兄,我们几人都是出身寒门,虽然考上了国子监,但……似乎根本不受国子监重视。”
“在下身为榜眼,感切都还不深,但李兄三人,在国子监内,住处破小不说,还要替国子监内那些权贵弟子,洗衣扫地,如同杂役……”
“这些也都罢了,更重要的是,国子监内的诸位先生,授课时,也时常将他们赶出学堂。”
萧辰在一旁听着,不时点点头。
这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国子监嘛,放后世那就是贵族学校。
你们一群没落贵族,进去不就是挨排挤的?
王均将事情说完,吐出一口气,“萧兄,王某想问,我等寒门士子,难道就无法实现心中抱负吗?”
此话一出,李卫三人也都目光灼灼地看了过去。
萧辰张了张口,本来想说一句不能。
但看几人可怜兮兮的样子,实在不好打压他们的自信。
他拿起茶水轻呷一口,“喝茶,才能知道茶的味道,只凭气味是分辨不出茶的好坏的。”
闻言,四人一怔,拿起面前的茶杯,各自喝了一口。
下一刻。
四人脸上表情各异,就差把难受二字写在脸上。
这茶……真难喝啊!
王均强行将茶咽了下去,回味着萧辰刚才那句话,开口说道:“萧公子的意思是,这国子监金絮其外,败絮其中?让我等不要在意?”
“不不不。”
“我的意思是,这茶是真的难喝。”
萧辰直接把茶杯里剩下的茶水倒在地上。
实在是喝不下去了。
他看向四人,“你们也别喝,真是难喝至极!其中好像还有些霉味,估计是前几年的老茶了。”
听到这话,王均脸上的神情瞬间僵硬。
霉味?
还是去年的老茶?
“幼娘,你去找李尧臣,让他准备些酒来,各位来都来了,我要和他们一醉方休。”
看着几人如此的忧愁,萧辰突然感觉有点于心不忍。
他朝着屋里喊了一声。
张幼娘很快就有了回应,小跑着去拿酒。
“萧兄,我们来此不是为了喝酒。”王均想要拦下张幼娘,可谁知后者跑得太快,等他站起来时,已经跑没影了。
“有什么话,喝完酒再说。”
萧辰摆了摆手,打断了王均的话。
“公子,酒来了。”
不多时,张幼娘提着一坛子酒走了进来。
“什么酒,好香啊!”
李卫站起来,脸上有些惊喜,“我李某本就是嗜酒之人,喝了大半辈子酒,一闻便知,此酒定是好酒。”
“李卫兄,好眼光啊。”萧辰朝李卫比了个大拇指。
“各位别愣着了,把茶水倒了,盛酒喝吧。”萧辰笑了笑,率先走上前,盛了一杯,饮下一口,“幼娘,你去找些花生来,别的菜就不用准备了。”
“是,少爷。”
张幼娘点点头,去厨房里寻花生去了。
王均带着质疑,小心翼翼地品了一口,眼睛瞬间一亮,“不错,确实好酒!萧兄,这酒你是哪里来的,我毕生都没有见过如此美酒啊。”
萧辰轻笑几声,得意道,“此酒名琼浆,是我亲手所酿,别人那里可没有,今天你们有口福了,来,使劲喝!”
“多谢萧兄!”
四人连连道谢,李卫声音最大,因为他知道这酒的珍贵性,萧辰能拿出如此美酒,他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王均几人本就发愁,此时有了好酒,就如同千里马有了伯乐,煤炭遇了火,隔壁老王,呸,总而言之,借酒消愁,心里总能舒服些不是?
“萧兄,我们几人命苦啊!”钱塘猛地灌了一口酒,痛声道:“我钱塘十五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考上国子监,却生不逢时,遇到了这些先生……”
“哎!”
李卫也是苦笑着摇了摇头,“真是酒入心头,愁上加愁啊!”
“好诗,李兄好文采!”
王均赞赏道:“今日我们好不容易相聚,何不吟诗几首?好酒配好诗,一消愁闷!”
王从安大喊一声,“我先来,酒本无滋味,入口也有神。”
“好!”
三人连连鼓掌叫好。
萧辰在一旁不知道说什么,也跟着鼓掌,心中泛起嘀咕,这几人一会真耍酒疯,不会把我家房子拆了吧。
啪嚓!
就听杯子碎了一只。
萧辰见状,顿时无语。
“萧辰兄,我们都饮酒作诗,你不来作一首诗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王均狂喝三杯,然后醉意朦胧的走到萧辰跟前。
萧辰只想当个看客。
没想到他们不放过自己。
另外三人也是涨红着脸,认真地看向萧辰,“是啊,萧兄,以你的才华,岂能不留下几首名篇?”
“也罢!正好我有一诗,今日赠予你们。”
萧辰缓缓开口,“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一诗吟出,几人心中便带着几分疑惑。
此刻他们粗茶破碗,哪来的金樽玉盘?
但他们也没有开口询问,四人都是胸有真才实学之人,自然听得出,这诗还未念完。
“唰!”
萧辰突兀地站起身,脸上浮现一抹豪气,张口一吐,“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这诗……
四人动作都停顿了下来。
思绪被牵入这诗的意境之中。
这一刻,他们仿佛站在岸边,往江兴叹,仿佛站在山脚下,仰望着的山巅!
他们读书,入国子监,即将参加科考。
不正是在渡江,在攀山?
只是和诗中一样,他们身为寒门士子,又何曾看得到真正的前路?
“行路难……行路难……”
“多歧路,今安在?”
李卫三人不由自主的吟诵出声。
目光里,也满是茫然。
忽然,萧辰声音猛地抬高,豪情万丈,“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轰!
最后一句诗,如同当头棒喝。
猛地砸落在几人头顶。
这一刻,他们眼中看到一条船,在破开风浪!
那是一条康庄大道!
他们有如醍醐灌顶般站起,眸中亮起精光,“长风破浪会有时……长风破浪会有时……哈哈哈!!”
“你们懂了吗?”
萧辰负手而立,淡淡说道。
“懂了,多谢先生解惑!”
“先生大才,我之前还怀疑先生春考舞弊,实在是惭愧不已!还望先生勿怪!”
“我等这才知道,先生不入国子监,是国子监不配,而不是先生不配!”
三人齐齐躬身作揖,心悦诚服。
而王均看着这一幕,也是长吐出一口气,笑着说道:“萧兄之大才,实在是让在下无地自容啊……直挂云帆济沧海,好诗!真是好诗!足以传世的名篇啊!”
噗通!
忽然,三声连跪,只见李卫几人跪倒在地,高声大喊:“萧兄大才,请收我们四人为徒。”
“不行,不行,不行……”
萧辰见状,连连摆手,念了首诗就要拜我为师,我还有满腹诗词,岂不是随便说上一句,就能有个徒弟?
他以为三人只是喝醉酒,说的胡话。
“你们喝醉了,这样吧,你们今日先回去,如果真的想明白了,明天再来吧。”
说完,萧辰喊来李尧臣把几人给弄走。
终于送走这几个麻烦了,萧辰松了口气,回到自己房间里,倒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
萧辰打了个呵欠起床,本想去找欧阳伦问问王均这几位寒门士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怎料一开门,就见李卫三人跪在自家门口。
“恩师,请您收我们为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