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四目相对的一瞬，陆言深正越过林泽朝我这边走来，却被王玲开口打断。
“陆总，你还是别往那边去，小心沾染上晦气，许月以前可是杀人犯。”
杀人犯三个字像是要贯穿我的人生。
气氛瞬间降到冰点，所有人都不说话，一个个看我的眼神彷佛我是什么脏东西。
到现在，他们都觉得我应该继续忏悔应该继续在牢里渡过一生。
当年。
爸妈离婚，没人要我，从小我就被丢给奶奶一起生活。
爷爷也去世得早，我只得跟奶奶相依为命，除了每个月的低保，奶奶只能出门捡垃圾供我上学。
奶奶一直教导我听老师话，要好好读书，将来才能不受人欺负。
长期的营养不良，我有些虚胖，到了青春期脸上更是长满了青春痘，在同学眼里，我就是个十足的丑八怪。
不管周围的人怎么看我，我都一心想要好好学习。
可惜，姜瑶并不放过我。
我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转到第一中学，学费全免，奖学金支持，足够让我上一个好大学。
偏偏，我遭了校园霸凌。
从一开始的桌子里面被人放死老鼠，到后面我带的餐盒里被人掺了泥土，再到女厕所的口头警告。
我都不曾低头，也不敢有过多的反抗，我只想好好读完高中三年，考取好大学。
姜瑶不肯。
她说我抢了她的风头，夺走了她该有的第一名，她让我在小考上作弊，帮她答卷。
我不愿意，她就找人打我。
我满身是伤回家，却又被跟踪，发现我跟奶奶一起住在贫民窟。
她带着一群同学找上门来，说我弄坏了她的裙子，让我赔钱，三千块！
那是我跟奶奶一年的伙食费，我上来哪赔给她。
我赔不出来，姜瑶就带着人上门找到我奶奶，逼迫我奶奶跟我捡剩菜剩饭发到网上，羞辱我这就是学习第一的真正样子。
这些不过是小事。
我都可以忍，自从我们班转来了新同学，她叫童童，她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在我受到欺负时第一个站出来阻止所有人保护我的童童。
一想到她，我心开始疼了起来。
童童几次拉着我的手逃离了姜瑶的折磨。
可最后一次，没能逃走。
姜瑶没能欺负我，于是找来了校外的混混，将我堵在了学校后面废弃的那栋楼里。
可那天，童童跟着我一起了。
她原本想要跟以前带我一起跑，可是我们两个女生根本跑不过那些混混。
在追逐的期间，童童为了保护我，就那么混混失手从楼上推了下去！
我永远童童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的场景。
血，大片的血，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想要抓住她，可我根本抓不住她，她就那么摔下了下去。
等我跑下去找到她，她已经浑身是血，就连说话也只有微弱的呼吸声，还小声安慰着我：“别怕，别怕，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而那些混混早就跑了。
我跪在地上，求助无门，没有人来救童童，我背着她走了好远好远的路。
路人报警，童童被送进了医院。
可我却被当做杀死童童的犯人给抓了起来。
姜瑶家里有钱，再加上同学的作证，我的人生被焊上了污点，我成了杀害童童的凶手。
童童也抢救无效，死了。
医生说若是早点送来，就早一分钟，也许还有救。
心如死灰的那一刻，我觉得是我害死了童童，是我害死了她，如果她不认识我，她就不会死。
因为我的事，我被学校劝退，加上我未成年，只判了我五年。
而我的奶奶，因为这件事，她伤心过度去世了。
最后一面我也没有见到。
这事我心里有多痛，就对姜瑶有多恨。
7
回忆到这，我眼角有些湿润，目光扫向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最后停留在姜瑶身上。
“当年害死童童的真是我吗？”
“姜瑶，真正的幕后真凶是你！”
王玲看我一副像是疯了的样子。
“你装什么啊，当初可是所有人看见你满身是血，人不是你杀的还能是谁！”
“你自己犯错了还往别人身上推。”
姜瑶站在林泽身边，被我指责时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像是害怕。
“当年害死童童的是你，为什么要对我泼脏水呢。”
“许月，你该不会是得神经病了吧。”
所有人都附和起姜瑶的话。
“我看像，不然她一整晚上戴个口罩干什么？”
“早知道就不让这有前科的人来聚会了，真是扫兴。”
林泽冷眼扫过我，眼神里带着巴结看向旁边的陆言深：“陆总，不好意思，让你看了一出笑话，你说你老婆在这里，是哪位啊？”
陆言深就这么当着所有的人朝我走过来，牵起我的手当众宣布。
“你们嘴里的杀人犯，就是本人的爱妻。”
话音落。
现场气氛突然死一样的静谧。
特别是姜瑶看我的眼神，还有王玲那要瞪得快要掉出来的眼珠子。
班主任嘴里都能塞下一个鸡蛋。
也不知是谁开口说了一句。
“许月是陆总的妻子？”
“我是听错了，还是这个世界魔幻了？”
“那我们刚才说那么多，算不算间接把陆总给得罪了。”
就连搂着姜瑶腰肢的林泽那只手瞬间放了下来，连个大气都不敢出。
陆言深拉着我坐到一旁，明明脸上是笑着说出的话是那么冰冷。
“刚刚是谁说我的妻子是杀人犯？”
“是你对吗？”
王玲一下被陆言深的眼神给吓到，立马摆手脸色苍白：“不……不是我……”
“陆总，是个误会。”
陆言深再次笑了一声，看向林泽：“这个误会是不是有点大？”
林泽瞬间慌神，一把将姜瑶从身后推了出来，急忙撇清两人关系。
“陆总，这一切都是姜瑶说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姜瑶一下成为了中心，想逃却逃不掉。
“我没有。”
“许月，你仗着有陆总撑腰，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别忘了，那些事可都是你干的。”
忘？
我一天都忘不了，我怎么会忘。
“姜瑶，以前的事我们就好好算一笔账。”
今晚来这之前，我就想好了，我要为自己洗清冤屈，要为童童找出凶手，要给我奶奶一个交代。
“我已经报警了，那些年你曾抹去的证据我都保存好了，有什么要说的，你就跟警察说去吧。”
警察来的时候刚好。
姜瑶被带走还在做无畏的挣扎。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姜瑶，下半辈子你就在牢里好好忏悔吧。
8
经过这一出闹的，几乎没人再敢说什么针对我。
倒是从外面进来的可可，像是很急要一样走进来。
“月姐，原来你在这里啊，我找你找了半天。”
“今晚上是你拿下影后奖项重要时刻，你怎么还在这里聚会啊。”
可可帮我拿起包，替我收拾着，我按着她的手，一点都不着急。
倒是一旁的同学有人认了出来。
“这是网上被吹捧最有名的经纪人，她手底下的艺人就没有不是顶流！”
“她刚刚说什么来着？”
“什么影后，什么得奖？”
班主任眼看没能套上姜瑶的近乎只能冲着我来：“许月，我就说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当年的事情是我们误会你了，我们跟你道歉。”
“过去的就过去了。”
要是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今天在场的一个都跑不掉。
是为我自己出气，也是为了童童。
童童当年没少被这班主任欺负。
我看向警察，指着班主任：“麻烦你们把这人也带走，他犯得事情可不小，证据已经送去你们警局了。”
警察点头，快速带走了班主任。
门关上时，还能听到班主任求饶的声音。
“许月，我是你班主任，你不能这样对我。”
“你这是污蔑！”
污蔑？
真是可笑。
当初我也是被污蔑啊！
我的童童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得到清白！
从我闯荡娱乐圈开始，我心里都有一个的目标。
就是为了实现童童的心愿。
童童说过，她想要站上闪闪发光的舞台，让所有人都认识她。
如今，她已经没有办法再站上舞台，所以我来，我去站，让所有人都知道，童童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
可可白了那些人一眼，再次催着我。
“月姐，真的来不及了，我们得走了。”
一旁的王玲拉住可可的手，不安问着：“可可姐，这许月可是杀人凶手……”
刚说完这句话，王玲就感觉到了一道冷眼。
陆言深抬手放下酒杯的力道重了好几分。
王玲立马改口：“可可姐，当年的事情你不知道，你怎么还跟许月关系这么好。”
“要不你看看我，我一定比许月有出息。”
可可听到这话，一脸的不爽，将王玲的手甩开。
说话口吻重了几分，警告所有人。
“当年的事情，谁对谁错我心里有数，倒是你们这些小人，敢说当年月姐被霸凌的时候你们没有参与其中！”
“说到底，你们才是那最可恶的人！”
可可将我的资料在手机上发给了所有人。
当王玲，同桌，以及那些同学在看到影后许月，就是我时，纷纷傻眼。
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彷佛都不相信，当年的丑八怪是如今顶流影后。
“这是假的吧。”
“影后许月真的是许月？”
“卧槽，今晚聚会的含金量！”
陆言深也牵起我的手，准备离开这里。
我本来今晚来，就是为了姜瑶，为了给童童报仇，现在已经做到了，再留下也不礼貌了。
“可可，我们走吧。”
王玲跟条哈巴狗一样追了上来。
“许月，不，月姐，那星月美容店，今晚上我们还能去嘛？”
我笑了笑，没有作答。
已经有人搜出王玲应聘的那家美容店资料。
“王玲，你应聘的那家是盗版啊。”
“你刚才送我的打折卷，我可不要，到时候可别把我当韭菜一样割了。”
“王玲，你男朋友送你的包也是假的。”
一时间，嘲笑我的那波人开始纷纷嘲笑起王玲。
什么地方有伤口，就往什么地方上撒盐。
9
走出门时，餐厅经理走到我跟前：“许总，是否要将本店限量的酒水赠送？”
我撇眼看了身后一群人，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两个字：谄媚。
他们不配。
凡是在我店里消费到达一定等级都会有限量外面买不到的酒水赠送。
林泽两眼发光：“这酒水能送我们吗？”
“谁不知道，能有这家店的酒水，相当于有了一个接触上流社会的门票。”
“许月，我们真是沾你的光了。”
“陆总，你这位妻子真的很能干。”
陆言深不说话，只是将目光看向我，这么多年的感情一个眼神我们就能知道彼此想做什么。
我笑着应下，将经理手里的酒水轻轻推了一下。
“这酒水不送。”
“还有今晚的消费，就让这位林泽买单。”
他不是想要抢了我买单的风头吗？
那就让他抢好了。
经理拿出了今晚消费的单子递到林泽跟前：“这位先生，你是刷卡还是买单。”
林泽原本想没有多少钱，可是看到那张结账单还是傻眼了。
“二十万？”
“我吃的这是金子？”
经理皮笑肉不笑：“这是按照我们店最高规格来得，你若是付不起钱，我们就要报警了。”
林泽扫了在场所有人一眼，各个都低着头。
二十万吃一顿饭，可不是谁都能拿得出手的。
没办法，林泽就算是肉痛也得咬牙刷卡买单。
我挽着陆言深的胳膊已经走到饭店外面，他的车就停在路边。
我正要上车，林泽从后面追了上来。
“陆总，陆总，之前我求你的事还有机会吗？”
陆言深机会不跟他说话，招了招手，来来几个保安就拦住了林泽。
并且陆言深的助理，给了林泽口头警告，若是他再敢对外面宣传跟我有一腿，要让林泽在这里混不下去。
我坐着车里笑着陆言深有时候在我的事情上就喜欢斤斤计较。
一整个聚会下来，我都有些累了。
但是没有想到，最后一个拦下我的车，是王玲。
王玲头一次这么对我笑，冒着差点被车撞的风险，逼停了我的车。
陆言深握着我的手有些担心：“不想理这些人，可以交给我来处理。”
我摇摇头：“没事，都是老熟人了。”
王玲见我摇下车窗，屁颠屁颠朝着我这边跑过来。
“许月，我有事求你，我可是你发小，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看在当初我照顾你外婆的份上，你帮我跟可可姐搭根线。”
一提到外婆我就心疼。
她是照顾我外婆，是把别人不要的烂菜叶子转手卖给我外婆，赚了钱去给姜瑶。
我外婆更是吃了那些菜进医院，差点命都没了。
我摇上车窗，不打算再跟她多废话一个字。
我一边吩咐着司机开车，一边让他开得很慢，王玲就这样追在车的旁边，求着我答应。
一如当年，我去寻求她的帮助，告诉她姜瑶一行人的霸凌。
她回我的也只有那伤人的几句话。
“人家怎么就只欺负你，不欺负别人。”
“你一定是做了什么讨人厌的事情。”
王玲走得很快，我紧跟在后面，摔了一个狗吃屎，她也没有停下来。
好几次，她都劝我去跟姜瑶那行人道歉。
现在，她追着我的车，求着我办事，车的速度开得快了起来，我通过后视镜，看见她摔在了马路边。
就像当年孤立无援摔倒的我。
这一切我都还了回去。
10
赶到领奖现场时，我摘掉了脸上的口罩，让化妆师重新给我画了一个妆。
登上领奖台时，我手里攥着童童送我的手链。
我说过，我领奖最大的心愿便是帮童童站上去。
领奖台上。
我手里握着那个奖杯，视线有些模糊，就连声音里都带着哽咽对准话筒。
“谢谢大家的喜欢，也谢谢大家的支持，今天我能站在这里只想要感谢两个人。”
“她叫童童，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她想要站在发光发热的舞台，可她没机会了，如今我站在这里，就是她站在这里。”
“第二个我要感谢的是陆言深。”
“谢谢你！”
没有过多的话。
当年童童的事，我被判了五年。
在决定执行的那一个月里，陆言深帮我翻了案。
也是他在人群里帮我报警，帮我将童童送进了医院。
事后很多年，我问过他，为什么会帮我。
他说：“我第一次见到有女生这么执着，背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眼里那股求生的欲望，我忘不掉。”
所以在他知道因为这事我被误判，他直接出手帮了我。
我没有坐牢。
这些年里我一直不断在成长，不断地学习各种技能，终于不再被人嘲笑，不再是丑八怪。
可我还是失去了外婆。
我每年都会去墓地看外婆，跟她说好多好多的话。
要是外婆还在，她就可以好好享清福了。
外婆，下辈子我还要当你的孙女。
后面的一个星期里。
陆言深告诉我，姜瑶被判了刑，二十年，足够她下半生好好悔过了，还有当年那些混混一个都跑不掉。
我回了一趟贫民窟，这么多年虽然没有住在这里。
可这里是我跟外婆生活的地方，说是这里要拆迁了，没办法再继续保留了。
我买了些水果回家，像是以前奶奶买给我吃的那样。
后面，我又去了一趟墓园看望童童。
要是童童在，人生就不会有遗憾了。
陆言深替我擦掉了眼泪。
“月月，向前看吧，以后你还有我。”
“没有人能够再欺负你了。”
我轻轻锤了一下陆言深的胸口，娇笑着：“以后我也能保护你，陆总！”
一切尘埃落定。
我跟陆言深搬了新家，准备在下个月举行婚礼，可可更是事业的上升期，比我拿得奖项还多。
她父母已经开始着急给她找男朋友，只有她不急。
“我的人生，我自己便能活得精彩。”
“是吧，月姐。”
我摸了摸我的肚子，里面有一个小生命正在发芽，靠在陆言深怀里幸福的笑了。
“是！”
童童，你也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