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泞的土地被人践踏而过。
不止这一片土地,还有哒哒的马蹄从远处而来。
从原至近,连带着掀起地上水洼洼中的涟漪,水花泛起,伴随着混入黄泥的污浊。
是江湖人士在火拼?
也不止,没有那个国家会藏着这么多的江湖人士,甚至毫无法纪的在路边,不管伤亡的战斗。
这种骨子里面,不死不休的精神,也只有青冥才存在。
没有人死万事空的想法,这里的人一但退去一步,身后的家人、牵绊,一旦被发现,统统逃离不了被清理的宿命。
于是,不可以退后。
青冥,对于弱者最不友好的国家。
可是,几乎每个青冥人,生于青冥,长于青冥,不论如何,总是有着……奇怪的执念,也似乎是被同化?
比起风凉的尚武,一出生就摆在面前的选择,青冥不是如此。
他们所有人没得选择,于是有着“不努力就会死”的信念。
青冥的第一课,对于大部分青冥人来说,就是死亡。
活下来的,无一不是认识到生命可贵,拼命活着的人。
但也只是活着,也只有活着,才有将来。
而在连家堡这块地方,连接着青冥同风凉的一处势力,活着说是要地,正在掀起一场场**。
但是本来是如此好的时机,青冥却自顾不暇。
来自青冥内部的纷争,让青冥没有机会腾出手,去收拾其他的残局。
有暗处的势力在青冥浑水摸鱼,然而却找不到这一处的势力,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青冥就连皇室,也不知道,他们的青冥内,究竟有多少的势力。
太多了,每一天都在出现,也每一天都在消失。
就算今天挺住了,焉知明日?
这里是青冥,就连稳稳当当十年的势力,也能够在一夕覆灭的青冥,混乱和无序滋生阴影和疯狂之地。
这儿不欢迎外来人,可却时时刻刻都会有着外来人,这些外来人要么死亡,要么被同化,没有第二种选择。
整个国家都有罪,是怎么样的体验?
青冥人不知道,但是他们确实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背负起罪孽。
因为,如果他们要长大,必然是踏着同胞的生命向前行走的。
青冥,太过于缺少物资。
或者说,缺少给予底层应该有的物资。
于是,高层可能一夕倾覆,底层也能一步登天。
屠龙少年最终成为了恶龙吗?
不,青冥没有屠龙的少年,那些都是恶龙的种子。
“总是使一个国家变成人间地府的东西,恰恰是人们试图将其变成天宫。”
“你知道的吧,一个人的国家,一言堂的国家。”
青冥的王府内,
林云殊这一次没有继续在调试那些古怪的药剂和气体。
甚至,也没有用内力,让自己闭气。
只有苍白的脸色,以及有些溃散的眼神,能够看出,对方正在陷入幻境。
是幻境,林云殊感觉非常的奇妙和不喜。
那怕他一开始便清楚,这个幻境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
那是他这辈子最糟糕的记忆,在他来自朱鸿的母亲给他灌输女尊男卑的思想,在他来自青冥的父亲给他灌输男尊女卑的思想。
于是,在父亲面前,他是一个样子,在母亲面前,他又是一个样子。
直到,那次灾难的发生。
他成为的青冥王爷的唯一的儿子,也是王府唯一的幸存者。
是的,只有他活了下来。
这是他的父母,最终一致的思想,他们都认为医术是有用的,于是林云殊成为了整场灾难唯一活下来的人。
哦,可能还有他身怀这那两个人的血脉的缘故,那怕双方同样不喜他身怀的另一部分血脉,但是他毕竟有着他们的一部分血脉。
一部分……的血脉?
林云殊都想笑出声,多么可笑,青冥人竟然还会在意血脉?朱鸿的女将军也能为血脉退上一步?
林云珠站在这儿,或者说,记忆中的王府。
他记得,曾经的王府是有着封号的,叫什么来着?
忘记了。
很早的事情,年幼的他早就忘记了。
但是他还记得,幼时王府的场景,还有每一个人。
一开始是记不住的,后来念叨的多了,也就记住了。
他记得,他记得
……?
这里是那一天,没错,就是发生事情的那一天。
林云殊迈步子走过去,正厅那儿是什么样子的,他知道。
他是一切的见证者。
也是……
林云殊第一次尝试,不是从见证者的样子走来,他是从王府的门口进入的。
不会有人拦住他,因为王府的守卫也出事情了。
延迟性的毒,但是毒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其实事情发生的更早一点,早在前一天,王府的大家都已经是死人了。
毕竟,已经中毒了。
那是,计划好多年的事情,林云殊都看在眼里。
可能是,他在母亲的面前,表现的太像一个,三从四德的朱鸿男子了?
竟然就这样让他发现了,也没有说什么。
也有可能,他在父亲面前,表现的太符合未来的继承人了,活下来的人居然是他?
林云殊一步一步走近,这儿是王府,但是一路上都是倒在地上的尸体,不知道的人甚至会以为,面色红润的下人们只是睡过去,或者中了迷|药。
但是林云殊清楚,这是一场清醒不过来的睡梦。
这也是,林云殊内心里面,最不喜欢的场景,最厌恶的场景。
明明是能让人恐惧的迷雾,最终的成品竟然是这样的吗?
不得不说,林云殊有点失望,但也只是一点而已,毕竟人心复杂,而药物又没有智慧,事隔经年,他又如何知晓,现在与他而言是厌恶的场景,当初的他不是恐惧呢?
林云殊打算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让他展开联想的幻觉,似乎是知道这份幻觉不足以激发出恐惧,林云殊所在的场景又是一变。
红墙绿瓦,石阶青苔。
入眼望去,便是波浪样的屋檐,还有屋檐下的风铃叮咚作响,而做成乌龟样子的风铃,也让林云殊意识到这儿是哪里。
是,庆云,那个以玄武为神兽的国家。
这一次的场景反倒不在清晰,周围都是拼凑而成的,几乎是林云殊对于庆云的所有印象的事物。
最多的就是石头,乌黑发亮的石头,石桌,石凳,石头椅子,假山,以及一切深色的事物。
还有一把伞,一把油纸伞。
这把伞撑开的时候,是风凉的皇城,本来是整座皇城的,却因为穿插出来的一枝梅花,变得远近相交。
林云殊认识这把伞。
是福伯摊子上的那一把,也是风凉曾经的长帝姬所画下来的那一把伞。
林云殊承认,他曾经保存这把伞,是非常珍重的。
直到,他离开庆云。
他知道的,既然已经没有机会了,就不能抱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一点上,林云殊向来懂得及时止损,也可能是生父母给了他血的教训吧。
林云殊也不在意这一点是谁给他的。
给了他就是他的了。
这把伞是被林云殊主动放弃的,林云殊将伞交给了福伯。
那天,天边的是破灭的血红,而福伯叹息的看着他。
“少爷,珍重啊。”
最终,年迈的老者也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见识多广的老者早已意识到什么,只是也只能赞同少爷。
福伯是一个合格的管家,他会为林云殊处理好一切,医谷的三弟子的事情。
但是,林云殊放弃了这个身份,连带着这个身份所附带的一系列东西。
幻境在这一刻破灭,不是出于林云殊的意志,而是香终于燃烧到底。
身在王府的林云殊终于从溃散的思绪中,集中的注意。
恐惧迷雾。
林云殊看着手里面的成品药剂,最后不得不遗憾的承认,还需要改良。
本来这些事物都是不必要的,但是制作奇怪的药物是他的爱好,分魂计划让他头痛欲裂,何况还有风若如来搅局,于是他不得不提升一下属于本人的精力。
没错,是精力。
制作药物并不会让林云殊疲惫,反而会意外的让他亢奋。
实际上,长时间的不睡觉,确实会让身体崩溃。
但是林云殊不在意,有什么好在意的,分魂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他完全可以换一个健康的身体。
对了,现在的关键在于另一个分魂之主。
林云殊嘴角勾起轻笑,他得先解决掉对方。
距离和时间根本不是问题,实际上,因为分魂计划的原因,他们之间联系只会更加紧密。
倒是那便那个,似乎对此有了防备,林云殊现在窃取不到那边任何一点的念头。
甚至,对方还将本身的信息混入了那些魂种之中。
也是借着这一次的药剂实验,让林云殊将溃散的精力集中起来,才能又一次发起冲锋。
边关·连家堡
朱鸿的女皇觉得,她可能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个死在鸟背上的人,哦,还是饿死的。
然而想着有的没的,七彩的多目鸟却依旧坚定朝着一个方向飞行,这让朱鸿的女皇不由得感慨着——难怪当初拥有天空之城的国度犯了众怒。
这不是显而易见嘛,因为大家都没有制空的办法,只有你有,然后你又想打谁就打谁,大家还不使出吃奶的劲儿先把你搞死?
何况,最后的效果也是相当明显的,那个国家消亡,然后顺带祸害了原来的青冥王室。
毕竟大家都知道,青冥是有着两代王室的。
然而,飞行的多目鸟,速度逐渐缓慢下来,高度也逐渐下落。
朱鸿的女皇不明所以,但是在多目鸟落地之后,还是起身从鸟背上下来。
讲真的,她很饿。
绯红衣着的女子甩起来九节鞭,直接绑票了朱鸿的女皇。
被后知后觉的朱鸿女皇盯着绯红色衣着的女子半响,然后慢吞吞道:“我记得你,你是风凉的华云帝姬?”
她见过画像,说实在的,这位二帝姬和风凉另外两位血脉实在是不像。
当然,她也对于,为什么和若云公主是宿敌的皇太后,生下的皇子和若云公主的女儿整整相像九成表示很惊讶。
那不是一种外貌上的关联,但就是看着很像。
如果不是给画师这种感觉,画师如何画的出来这样的画作?
风若见挑眉,看着被团团包围,确定插翅难逃的朱红女皇,笑道:“朱鸿的女皇?你叫什么来着,朱鸿从来不说你的名谓。”
“啊,她们可能也是不知道吧。”朱鸿的女皇这样温吞的笑了一下,然后道:“呃,我也很久没有说名字了,不过叫我九凰就可以了。”
朱鸿国姓为绛,所以是,绛九凰吗?
“名字不错。”风若见这样说道,继而又道:“不过,现在你被捕了,朱鸿不介意解释一下,为什么女皇会乘坐攻城兵器前往连家堡吧?”
绛九凰叹息,道:“啊,我觉得她们应该会说风凉绑票,然后在考虑换一个女皇什么的……”
“……虽然早就听说过,但是你这个女皇做的,也太废了吧。”风若见对于绛九凰的说法,震惊了一下,忍不住这样说道。
绛九凰愣了一下,然后道:“啊,可是朱鸿的皇女和女皇,都是这个样子的啊,风凉果然很不一样呢——太傅都不让我和风凉学。”
“明明和青冥恨不得脑子打出来,但是却希望女皇是青冥那儿的女子一样温顺。”
绛九凰这样说道,完全不知道,她说的话有多么的不符合常人的三观。
但这就是现实,朱鸿整个国家都是女尊男卑,可女皇却要温和顺从,简直荒谬到了极点,但是这已经成为了朱鸿的一部分,因为利益和权利。
属于皇的权利,早在很久之前,就被官员所把控把持,于是……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圈子。
“喂,你怎么想的这么多的?”风若见人在前面走,这样问道。
绛九凰愣了一下,跟了上去,然后奇怪道:“什么这么多?”
“要一个听话的女皇,不是应该控制你的思想吗?”风若见这样说道,不怀好意道:“你都知道这些,你就没有想过攥取权利什么的吗?”
“攥取权利?我好像确实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呢……”绛九凰这样想了半天,亦步亦步跟上风若见的脚步,然后问道:“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这么做?让所有人服从你的意见,这不是本能吗?”风若见理所当然的说道。
绛九凰思考了一下,然后诚恳道:“好像不是,我没有这种本能,我觉得我这样挺好的。”
“你也挺奇怪的,你倒是说说,你这样那里好了?”风若见这样说道,脚步却不慢,身后的绛九凰小跑跟上,沉思了半天,开始气喘吁吁,等到风若见停下来,差点没刹住脚步。
风若见停了下来,转身问她,道:“你看,你说不出来了吧?”
“没、没有,让我喘口气先,好累啊。”绛九凰手撑着膝盖,半弯了腰说道。
风若见无语的看着相当废的绛九凰,不得不承认,朱鸿确实将傀儡女皇养的相当废物啊,这样的对方是怎么跑出朱鸿的?
“啊,是刚才那个问题对吧?”绛九凰这样说道,喘气均匀了,然后说道:“我记得,嗯,吃穿不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管是逃课还是逛花楼都没有问题,什么都不用管,大概就是样子?”
绛九凰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最终说道:“嗯,总之就是很轻松啊……丧失权利自由,不是所有东西都是有得有失吗?”
“如果不是我来做女皇,也有其她皇女们成为女皇,但是她们不愿意啊,成为女皇就是没有权利的傀儡了,大家都想和摄政王一样呢。”
绛九凰最后这样说道。
没错,女皇是没有权利的,但是皇室可以做官,然后攥取权利。
就是这个样子。
风若见古怪的打量着绛九凰,她承认她是不喜欢软包子,不过这个朱鸿女皇的个性好像有点奇怪啊。
说她是个傀儡吧,竟然知道的还挺多的?
说她不思进取吧,竟然还知道皇室有权利。
说她安于享受吧,对方竟然还跑出了朱鸿?
这人怎么想的?
“小李大人来信的时候,我还有点不敢相信,以为笼中鸟想要奋起,结果你来连家堡干什么?”风若见这样问着绛九凰,得到了绛九凰茫然的眼神。
绛九凰如是说道:“我不知道啊,我就是上了朱雀,然后就失控了。”
是吗?
风若见不信任的看着绛九凰,道:“那接下几天,你就暂时被本将军监管,身边都会有人监视,如何?”
“嗯,我可以睡个好觉,也能吃上饭菜了吗?”绛九凰这样问道。
风若见一时无语,直觉告诉她,这个朱鸿的女皇有问题,但是她看对方还诡异的挺顺眼的,于是只是点了点头。
如果风若初知道的,多半会明白皇妹为什么看绛九凰顺眼。
毕竟同|性相斥,绛九凰整个人都是红色装扮,加上带着天真稚气的外表,和风若见少女时期有着六成的相似,剩下的四成扣分在那里?
少女时期的风若见桀骜不驯,就像是烈焰一样燃烧。
不过……绛九凰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她生气的中和了风若初的表面温和,还有点过了成为了温吞,以及风若见的外表特质。
比如丹凤眼,比如红色爱好,比如隐藏的深一点的追求刺|激感。
就像是,三成风若见,三成风若初,剩下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