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清溪下意识地循声往身后看去,只见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阔步向着他们一行走了过来。
竟然是安王。
这几年,整个长安都在盛传太孙失踪一事,而这也俨然成了大周朝第一大悬案,甚至赌坊之中还偷偷开盘下注,赌那太孙究竟何时何日何地现身。
安王素来以谦和有礼的模样待人,在朝中也积累了一批坚定的拥护者和不少烧冷灶的投机者,让安王上朝听政的呼声也愈发热烈起来。
不过,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并未听说安王与哪个世家接触甚密,反倒时常来国公府坐上一坐。
国公府虽不欲过多搅入这些争端之中,但人家好歹也是皇子龙孙,不看僧面看佛面,人都到你家门口了,总不能将人往外赶吧。
一来二去的,就连府内的下人都对安王熟悉了过来。
众人只觉蹊跷地很,那么多世家想与你搞好关系,你非得上国公府去瞧人家脸色作甚?国公府可是铁打的太孙党。
这事儿连三五岁的黄毛小儿都清楚的很。
不过,渐渐地,众人也就琢磨过味儿来,安王莫不是想从人家国公府的小娘子身上下手吧。
若这事儿成了,保不齐沈家就倒戈了。
沈家的小姑娘的受宠程度何人不知、何人不晓?饶是你太孙再亲,再堪当明君、可委以大任,你能越得过亲孙女婿去吗?
不能够啊。
前些时日,安王和清溪的婚事也成了众人热议的话题之一。
但长安城世家贵胄林立,自是不缺新鲜话题,这事儿还没讨论上几天,便就此作罢了。
——
安王今日是打着与沈清昼请教问题的旗号来国公府的。
不过,他还没进门,便得了消息,说是沈家小娘子与六郎君打算从偏僻的后墙处出门,他顾不上失礼,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毕竟,他原本就是去找她的,若是见不到她,他还进去做什么?
可谁知,却让他看到了这副画面。
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孩,脸上时而羞怯、时而恼怒,眼波流转间还能看到眼角的一抹笑意。
这是对待亲近之人方才会流露出的情绪。
叫他一时慌了起来,语气也不似往日般平静。
“你们在此处做什么?”安王再次大声问道。
清溪神色微楞,一脸迷茫,这也太巧了吧,这偏僻巷子,怕是一年都没几个人走动,今个儿倒是都集齐了。
周景初始终深色淡淡,脸上没有透露出一丝情绪,直教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清淙本就是个正直、爽朗的性子,在军中与那些军士待了几年,性子愈发有些不羁起来,这会见到来人,眉头直接皱紧,喜好嫌恶都明摆在了脸上。
在众人沉默之时,只听“呛!”一声,周景初随身携带的佩剑已然出销。
沈清淙提起右手,不停地剑柄之上摩挲,只待周景初动作。
这是他们二人的默契。
忽的,周景初拔出长剑,沈清淙立马反应,紧握剑柄,作势就要拔出剑来。
安王随身的侍卫亦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紧张地戒备着。
正当众人以为会是一场血战之时,周景初却只是将剑轻轻滑过了小姑娘的一小截裙摆,带着点点脏污的那处锦缎随之滑落下来。
瞧见小丫头眉眼带笑的眼神,周景初也含笑说道。“是个胆大的,竟一点都不怕。”
“周哥哥会保护酥酥的,对吗?”小丫头虽说的是疑问句,但那得意的小脸却透露出了她的狡黠和肯定。
周景初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将自己的墨色披风解了下来,为小姑娘披在身上,故作无奈地说道:“就知道我拿你没办法。”
安王方才分明感受到了那少年通身上下充满的杀气,可他俩素未相识,那杀气他也不能肯定是冲着他来的,虽心中有些不悦,但他把清溪当做心中的神祗,对待他的家人,总是会宽容上那么几分,也就作罢。
这会子瞧见众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反倒像是个透明人一般,不禁又压下了心中的恼意,将僵硬的面容扯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对清溪说道:“清溪今日可是要出门?我正好闲来无事,不若带我一个如何?”
“啊?”清溪心中惊讶,嘴上不自觉地又发出了一个音节。
“可是,我们是要去寺庙上香的,安王殿下素来不喜这等终日燃香之地,恐是不甚妥当吧。”清溪连忙又补充道。
虽然这话是想掩盖听到安王欲与他们同行的惊讶,可落在安王耳中,却又是小丫头实实在在的为他着想了。
是以,安王这会脸上的笑意也真诚了三分,雀跃地开口说道:“无妨,本王乐意之至。”
只要有你的地方,哪怕是刀山火海,十八层地狱,我都甘愿奉陪。
安王心中暗自补充道。
见安王如此有兴致,饶是身后传来了二大一小三道凌厉的视线,清溪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目的地是定了,可如何去又成了一个大问题。
“骑大马,落落要跟哥哥骑大马。”沈清落盯着巷口自家哥哥的坐骑兴奋地说道。
娘亲跟他说过,哥哥的马厉害的很,可日行千里,而且特征也极为好认,通体乌黑,额上的一撮白毛极为显眼。
他方才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周景初垂眸看到小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满含的期待,心下了然,一把将小丫头抱了起来,往巷口走去,留给众人一大一小的两个背影。
“哥哥,哥哥。”清落冲着沈清淙伸手道。
“哥哥身上臭臭的,不抱。”沈清淙故作恼怒地说道。
这小胖墩方才还嫌弃他,这会有求于他了,倒是一口一个哥哥,甜的很。
“哥哥,哥哥,抱抱落落嘛~”沈清落冲着沈清淙撒娇道。
“大男人家家的,娘们唧唧的,像什么样子。”
沈清淙嘴上嫌弃,但还是伸手拽住了小胖墩的后衣领,一把将他提了起来。
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沉甸甸的分量还是让沈清淙不由地颤抖了一下。
娘亲在信中说的,也太委婉了。
这玩意儿,叫微胖?
叫玉雪可爱?
安王这会子瞧见自己在身后落了单,前面的清溪不知在那俊秀的少年耳旁附耳说着什么,二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他连忙快步追上,伸手将二人拦了下来,朗声说道:“你们二人不能同乘一骑。”
安王心中想着,他日后定是要请旨赐婚的,若是众人皆知晓他的未婚妻少时与其他男子来往过密,这岂不是授人以柄。
这天底下的男人,哪一个不是占有欲极强。
哪怕是心中不喜欢,都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更何况自打他见到她第一眼开始,她就在他的心尖尖上了。
终究还是少年儿郎,想到让他心有欢喜之人,面上不禁还有些微微发热。
“我们国公府没那么多规矩,安王殿下不必如此。”沈清淙阻止道。
早在三年前,沈清淙瞧着自家妹妹和周景初不同寻常的亲近就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们家中兄弟几人在信中商议了一番,左右周景初是断然不可能放弃的,端瞧他那一肚子坏心眼,自家妹妹便跑不掉,还不若现下就将他认下来,潜移默化地影响他,按他们的想法培养一个妹夫。
通过这几年的观察,他们发现,周景初倒是比他们想象中的还妥帖一些,众人不禁放下心来,已然将他当未来妹夫看了。
他们原本想着,一定要将妹妹交到一个踏实、上进之人手中,家世可不必显贵,只要懂得体量自家妹妹,时时刻刻把她放在心尖上即可。
显然,除了家世显贵这一点,周景初都很好。
是以,沈清淙这会子看到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安王,顿时就有些没好气起来。
安王不管怎么说也是个王爷,虽少时受难,但他一朝得势后,经过良好的教养与熏陶,这几年也有了些脾气与手段。
他对着随身侍卫招了招手,众人旋即领命,将周景初和清溪拦了下来。
沈清淙登时脸色大变。
周景初的双眸依旧淡淡,睥睨地撇了撇安王周正,嘴角密不可查地勾起了一个嘲讽地微笑,状若平静地问道:“你当真要拦我?”
按道理说,周正乃大周安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依他的身份,何须怕谁。
可就在这一瞬间,他觉得这个素不相识的人身上瞬间迸发出了一股冷冽逼人的气势,让他不由地生出了那么一丝丝胆怯之意。
他原本想着,输人不输阵,自己不能被压下去。
不过,他还没开口,周景初便旁若无人地抱着小丫头向前走去。
随身侍卫们见自家主子都愣在了当场,自是不敢再过多干涉,便放任他们二人到了马前。
西明寺是前朝任孝皇帝为其生母追福而立,分四十八院,有房屋四千余间,是现如今大周朝最重要的寺庙之一,也是重要的皇家寺庙。
不过,它虽地位极高、寓意深远,但却并不设门槛,只要是真心祈愿礼佛之人,皆可在庙内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