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上,包括她自己,好像没有人再记得她这个小小的喜好。
陆筠晏涮了毛肚放在卿颜绫的碗里,伸着脑袋疑惑地打量她:“你怎么了?不喜欢吗?我听序序说,你好像挺喜欢吃这东西的,平日在家里偶尔也会涮一涮。”
卿颜绫失落的心好像被开了天窗,有阳光倾泻进她暗黑的小房间。卿颜绫震惊地看着陆筠晏,眼眶里盈着泪水。
她好像被丢弃在无人之地,没有人认识她,没有人愿意和她打招呼,就连她自己都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可突然有一日,有人路过她的身旁,惊奇又疑惑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陆筠晏的光撒下来,就像很多年前,她仓皇无助地匍匐在地上,陆筠晏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递来了她找了许久的佛珠。
“求神佛有什么用?不如求自己。”
少年清冷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卿颜绫抬头,曾经的少年就坐在烟雾朦胧中定定地看着自己。
“你,你是为我来的?”
二十年的时空在眼前重叠,卿颜绫开口,不由自主呢喃。
“卿小姐?”
陌生又熟悉的呼唤把卿颜绫从回忆中拉扯回来,卿颜绫收起思绪,神情冷漠地看着他,将筷子撂在桌子上。
“陆总可能误会了。世上美食百种,我最讨厌的就是吃火锅,尤其是辣锅。陆总这波巧,算是投错了。”
“是吗?”陆筠晏的筷子没停,语气轻松,“投错就投错吧。”
说着话,又放进去一盘肥牛卷。
“好吃好吃。卿小姐,你真的不吃吗?很好吃的,尝一尝吗?”
卿颜绫抱着双臂冷眼瞧他。
陆筠晏抬头和卿颜绫对视了片刻,总算收起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抬手叫来服务员。
“给我换成九宫格。”
“?”
卿颜绫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陆总,这是什么意思?”
陆筠晏不解:“你不是不吃吗?鸳鸯锅吃着可没九宫格美味。卿小姐既然欣赏不来,那就独留我在这里欣赏吧。”
卿颜绫被气笑了,拎起包就走。
陆筠晏坐在桌子旁边,安静地等待自己的九宫格,动也没动,更没有追的打算。
卿颜绫气冲冲地出了火锅店,才忽然发现这一大片都是林奇火锅的地盘,再加上是南郊,等车非常不方便。
卿颜绫在网上定了车,但那车最快也要四十分钟后才能到达这里,还不能到卿颜绫的面前,需要卿颜绫往前走一段。
卿颜绫更生气了,二月份冷飕飕天气里,卿颜绫的怒气比七月份的骄阳还炽热。
十分钟过去,穿着黑色围裙的服务员走过来请卿颜绫回去。
“卿小姐,陆先生请您回去。”
“不回去!”卿颜绫刚平息下去的怒火再次喷涌。
今天下午接到陆筠晏电话的时候,她还在想现在的陆筠晏竟然没有了架子,是不是被夺舍了。可现在看来,别人夺舍王八都不可能夺舍陆筠晏这个混蛋!
什么没有架子,那完全是没到摆架子的时候!
他到底有没有搞清楚今天到底是谁约的谁!他到底有没有想清楚约她出来的目的?难不成约她出来就是为了让她看着他吃火锅吗!
现在倒好,惹她这位合作伙伴生气了,哄也不哄一下,也不出来找一下,叫个服务员就这样打发了?
还有这个服务员,也不坚持一下。她说不回去,就不知道多请几次吗?听完不回去,转头就走了。
这样的店面,这样的态度,活该人少!
卿颜绫气呼呼地在心里抱怨,忽然一道含笑的声音跃入她的耳朵。
“还气着?”
不知道是声音的问题还是声音主人的缘故,这道声音钻进她的耳朵里便立即化为一道清泉撞灭了她心底的火气,只有说不出来的委屈。
卿颜绫没理陆筠晏。
陆筠晏牵住卿颜绫的手腕,笑着看她。和曾经的职业假笑和冰凉的冷笑不同,陆筠晏的笑容是卿颜绫从来没有在他脸上见过的阳光、温柔。
“别生气了,外面这么冷,快回去吧。”
他拉着卿颜绫往里面走,顺手拿过她的手机,取消了上面的叫车订单。
“还没吃饭,吃完饭我送你回去。序序那边不用担心,我来之前就已经和老师打过招呼,并给了老师秘书的照片。”
顿了顿,他端起店里赠送的小吊梨汤,闷闷地说:“小修平日里在医院挺忙的,有什么事情你直接给我打电话就好,不要什么事情都麻烦他。”
卿颜绫沉默地看着自己的空盘子。许久,抬头问:“许医生这么说的?”
陆筠晏只喝汤,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小修是市里出了名的专家,因为序序的事情,已经推掉了太多的讲座,失去了太多进修的机会。说再多做再多他也不是序序的父亲,也不是你承认的男朋友,这样把他当做保姆算什么呢?”
卿颜绫沉默着,右手扣着左手的关节。
她没有央求许律修为她做任何事情,更没有要求他每日去接送序序。关于这件事情,她已经和许律修聊过很多次,是许律修不愿意不甘心是他想要奋力争取。
“陆总今天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陆筠晏却笑了,讥讽:“许律修算什么东西,烂泥糊不上墙的玩意儿也配让我为了他特意约你出来?”
他说着,突然又跳转了话题。
“他家的九宫格真的很好吃,你确定不尝尝吗?这绝对是和鸳鸯锅不同的味道。”
卿颜绫看着,喉咙动了动,没有动筷子。
陆筠晏没有再询问她,问服务员要来干净的盘子,夹起浑圆的牛肉丸放在盘子里,再放在卿颜绫的旁边。
“你试着尝一尝,如果不好吃,我再为你起一锅清汤。”
卿颜绫的内心挣扎了许久,终于选择了动筷子。她小小咬了一口,没有预想中的汁液喷出来,但裹了一层辣油的牛肉丸依旧好吃。
陆筠晏透着云雾观察她,忽然大笑着抚掌,说:“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吃辣!但你既然这么能吃辣,为什么要一直吃清汤呢?多没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