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议论纷纷,都说乔安娜迟早要摘掉那个“副”字,取而代之。
工期停滞,生态园开发项目成了一头吞金巨兽,每天都需要卿颜绫花大把钱往里填。
甚至就连许修言支援的百分之二十,都很快见了底。
她无谓的坚持,换来的只是走投无路的结果。
甚至连退路都被自己截断。
挣扎到最后,也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身边看笑话的也趁机落井下石,想以低价收购她的设备和人员。
一时间,卿颜绫处处是敌,竟有四面楚歌的感觉。
穷途末路,那个号码找上了她。
接通后,便是一声熟悉的冷笑。
“卿颜绫,你是宁愿死,也不肯来找我。”陆筠宴幽幽道。
卿颜绫沉默。
陆筠宴其实是她所能想到的最优解。
但同时,他也是一颗包裹蜜糖的毒,依仗他无异于饮鸩止渴。
与眼前一招走错满盘皆输相比,选择陆筠宴也只不过是一场漫长的凌迟。
电话里无尽的沉默仿佛一片针,密密麻麻地刺在陆筠宴心上,不是很痛,却缠绵不绝,令人无法忍受。
陆筠宴眉眼猛然皱起,握着手机的指节格外分明:“卿颜绫,你果然是宁愿死,也不愿意跟我扯上关系!”
他声音压得低低的,仿佛名贵华丽的布帛,从话筒里传出,缠在她心头。
卿颜绫张张嘴,似有千言万语,却又发现跟他无话可说。
沉默。
依旧是漫长的沉默。
在这种几乎凝成固体的沉默里,陆筠宴突然低声冷笑。
他长身玉立在明亮的落地窗前,俯瞰脚下万千灯火,而后蓦然抬手覆盖住眉眼,看不见神情,只有冰冷的声音,仿佛裹藏着暗涌的深流,流向电话那端。
“你誓死不想跟我扯上关系,但我偏不会让你如愿!我说过你摆脱不了我,这辈子注定要跟我纠缠。”
卿颜绫凛然一震,竟从陆筠宴平静的声音里,听出惊心动魄的意味。
她猛然咬紧嘴唇,用力握紧手机:“你想干什么?”
“我要让你欠我!永远也无法还清。”陆筠宴冷冷道。
卿颜绫瞳孔微缩,似乎预料到什么,眼底复杂:“陆筠宴,你……”
但她话刚出口,陆筠宴就断然挂了电话,将她的情绪尽数堵了回去。
卿颜绫抓着手机,凝神瞧着逐渐暗下去的屏幕,脸上神情变幻不定。
片刻后,办公室的门砰一声被推开,一脸疲惫的小彤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卿……卿姐,陆氏……陆氏来人了。”
小彤眼中爆出一阵光彩:“他们说想跟你谈谈投资的事。”
说到最后,她尾音都激动地抖了起来。
仿佛天降救星。
但卿颜绫却平静得不可思议。
她盯着通话记录中“陆筠宴”三个字,微微阖了阖眼,神情复杂又深沉,似乎有无数念头在心中交错拉扯。
生死绝境,活路出现了。
但这条道路是要付出代价的。
陆筠宴在电话里向她放出那种话,就意味着,只要她接受这次援助,就不能把它仅仅当成一桩简单的合作或交易。
他在悬崖峭壁上向她垂下救命绳子。
作为代价,她要把身心全都绑缚上去。
自此,她就再也无法理直气壮的说出“与她无关”这种话了。
可是,她要放弃吗?
她可以放弃吗?
或者说,她舍得放弃吗?放弃眼前她为之奋斗的一切?
心中天平激烈摇晃,一个声音拼命催促她接受,另一个声音却焦急劝阻,让她不要重蹈覆辙。
她被两种力量来回拉扯,整个人都要分成两半。
“卿姐,你还在犹豫什么?快走啊!”
这时,小彤的声音陡然响起。
她冲上来拉住卿颜绫的手臂,兴奋万分:“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是怕有陷阱?可就算是陷阱,也是雪中送炭的陷阱啊!”
卿颜绫心头一震,眼前迷雾骤然消散,神情瞬间坚定。
是的,不能被过去吓住。
事有轻重缓急,她不能因为一些无所谓的坚持,就放弃一直以来的梦想和努力。
卿颜绫深吸一口气,撩开眼前头发,重新变成那个冷静淡然,八风不动的人。
走一步,看一步,眼下才是最重要的。
卿颜绫命人将陆氏来客请到会议室。
陆筠宴并未亲至,和她签投资合同的,是曾在招商大会上见过的刘副总。
说起来,卿颜绫之前还在陆氏时,甚至还跟他有过几面之缘。
双方就这点过往,随便客套两句,进入正题。
刘副总掏出一份拟好的合同,递过来。
卿颜绫接过,迅速翻看一遍,眼底震动。
这份合同,条条款款都是优待。
与其说是投资,不如说是救援。
卿颜绫握着钢笔,迟疑许久,最终带着一种签署卖身契的神情,一笔一画,缓慢写下自己的名字。
“合作愉快,卿总。”
刘副总收回合同,对卿颜绫笑了笑,而后忽然伸长手臂,从一旁椅子上拿出一个见方的纸盒。
打开后,里面是一束红艳艳的玫瑰。
包装精致,娇艳欲滴,花瓣上还结着颤颤巍巍的水珠,弥漫出的香气香甜但不俗腻。
显然是精心挑选的。
“卿总,这是陆总托我送你的礼物。”
刘副总起身,恭恭敬敬地将花递到卿颜绫面前。
卿颜绫抿抿唇,半垂着眼睛,盯着那束玫瑰。
片刻后,才伸手接过:“多谢。”
刘副总笑着点点头,一副大功告成的轻松。
“哦,对了,陆总还说,希望这次卿总不要再把花扔掉了。”
卿颜绫眼睫颤了颤,没有回答。
“那么,再会了。”刘副总也不以为意,点点头,告辞离开。
卿颜绫靠在椅子上,被那种奇特香味簇拥着,神情淡淡的,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耳边蓦地传来一声轻微的抽泣。
卿颜绫闻声抬头,小彤站在她身旁,正悄咪咪地抹眼泪。
注意到她的视线,小彤急忙用衣袖擦擦脸,哽咽:“太好了,卿姐!我们终于渡过难关了!我这两天吃不好,睡不好,做梦都天塌地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