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陆筠宴却拒绝了。
他顺势靠在卿颜绫身上，脸上被鲜血覆盖，看不清表情，但漆黑瞳孔里却布满散碎的光。
“我没事，去找赵清楼。”
“你不要逞强！”卿颜绫沉声道：“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剩下的交给我。”
陆筠宴伸手拢住她的肩膀，微偏头瞧着她：“你担心我？嗯？”尾音微微上扬。
卿颜绫望着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陆总！”
这时，不远处响起一个声音。
两个保镖从侧翻的越野车里拖出一个人。
昏朦夜色中，虽看不清对方长相，在那熟悉身形立刻就让卿颜绫跟记忆中的某个人对上了号。
赵清阁。
想置她于死地的竟是赵清阁。
陆筠宴显然也认出了这个身影。
他冷哼一声，迈步朝赵清阁走去。
然而只是一动，脚步就蹒跚了一下。
卿颜绫无奈，快步上前，充当拐杖，辅助他走到赵清阁面前。
赵清阁浑身披血，满面伤痕，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还活着，只不过伤的很重。”保镖蹲下身，翻了翻赵清阁的眼皮，回道。
“送到医院全力抢救，一旦苏醒，立刻逼问她赵清楼的具体位置。”
陆筠宴冷声命令。
保镖点点头，拖着赵清阁，往不远处的车子走去。
“不要担心，赵清楼藏身之处差不多已经查明。”陆筠宴低头看了卿颜绫一眼，声音不自觉低下去。
“他现在就藏在西城一个破旧小区里，那小区建成已久，安保条件极差，监控也没有普及，很适合藏污纳垢。”
“不需要多久，我就能确定赵清楼的具体位置。”陆筠宴解释，语气带着安抚。
卿颜绫神情复杂地望了他一眼，忽然从口袋掏出一样东西递过去。
那是个电话手表似的东西，亮起的屏幕上是一片熟悉的地图。
一个耀眼的小红点，正在红绿相间的地图中飞快移动。
“我把一个GPS定位仪，偷偷放在了无人机上。”
陆筠宴伸手接过，眼神有些惊异：“你不担心被赵清阁发现，会对序序不利？”
卿颜绫垂下眼睫，微微抿唇：“担心。”
“但如果只是一味听话，不做任何尝试，是没有用的。赵清楼狗急跳墙，估计早就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绝不可能老老实实把序序交出来。”
卿颜绫眼神冰冷，语气里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陆筠宴伸手，握了握她的指尖，声音很低，显得温柔又坚决：“你放心，我不会让序序有事。”
卿颜绫没有回应，只是抬头望着他，眸子里闪烁着复杂的光。
“走吧，一起去。”陆筠宴对这个反应并不觉得失望，眼中反而渗出一丝笑意。
卿颜绫此刻的沉默就是一种妥协和让步。
比起先前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这已经算是极大的进步。
他在她身上吃过太多次闭门羹，已经习惯失望，所以也就不抱太多期望。
如今这种反应对他来说，已经远超预料。
足以让他心里生出花来。
他的要求从来就不高。
如此就很好。
而后，陆筠宴便将她当成随行拐杖，跟着众人上了车，引领一条车队，轰轰烈烈向黑暗深处驶去。
车里。
陆筠宴握着她一只手，向后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息。
他脸上血污满布，趁着唇色越发苍白。
卿颜绫瞧见，眉头蹙了一下，伸手从前面储物袋掏出一盒纸巾，凑上前，小心翼翼帮他擦去血渍。
陆筠宴察觉，睁开眼望着她，目光眨也不眨。
他视线存在感太强，卿颜绫坚持半天，眉心突然跳动，低声喝道：“闭上眼！”
陆筠宴忽然微笑，眉眼间笼罩的坚冰骤然化开，显出几分愉悦。
他视线长手般在卿颜绫脸上描摹一遍，随后从善如流地又闭上眼。
但唇角却泛出一缕轻快又苍白的笑。
卿颜绫只当没看见，像擦拭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件，心无旁骛。
很快，血污消失，陆筠宴俊美又锋利的脸完全展露出来。
那层给她造成恍惚幻觉的假象，也一并剥离，露出最真切的样子。
卿颜绫指尖陡然一顿，垂下的眉眼里闪过一道复杂神色。
她想，她刚才应是被掩去真容的陆筠宴迷惑了。
直到此刻看到他的真正面目，才重新清醒。
卿颜绫收回手，拉开距离，坐回原位，扭头望着窗外盛大夜色，沉默不语。
陆筠宴自然察觉到她突然的冷淡，忽然直起身，睁开眼死死盯着她，漆黑的眼神仿佛凝固了。
“你在想什么？”
他突然沉声开口，视线带着沉重的力量，用力叩在她身上，试图叩开那扇门。
但卿颜绫始终坚守不出：“没什么，只是在想序序。”
陆筠宴握紧她的手，生怕一松开，她就会就此逃开。
“相信我，序序不会有事。”
卿颜绫眼睫轻颤，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陆筠宴并没有放弃，依旧不错目地凝视着她，却从她冰冷的侧脸中，渐渐感觉到绝望。
“卿颜绫。”他声音低低的，有些飘忽：“别这么对我。”
语气像哀求，又像求饶。
刚才，她分明让他看到了希望。
但转眼又一脚将他踹入绝望。
几次三番，高峰谷底，让人无法承受。
卿颜绫神情变动一瞬，眼神纷乱驳杂。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已习惯高筑心防，层层披挂。
不可能说回头，就回头。
她需要好好想想。
“陆筠宴，现在最重要的是序序。”她始终没有看陆筠宴，只淡淡抛下一句话。
陆筠宴像是耗尽了力量，颓然向后又靠在椅背上，目光如雾般锁困着她。
不再试图靠近，但也绝不离开。
卿颜绫绷着脸，任凭他看，毫无反应。
车厢氛围沉寂又凝固，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就连前排驾车的徐力都受到干扰，只觉一阵阵阴风从后面袭来，激得他出了一后背冷汗。
终于，目的地到达。
车子在一片破旧小区前停住。
徐力迫不及待张口，打破了那份僵硬：“陆总，到了。”
陆筠宴这才回魂般清醒过来，收回视线，看着手里的GPS定位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