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筠宴就像山巅神庙里的一座神像,总是让她可望不可及。
卿颜绫瞧着她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心中无声冷笑。
赵清阁头脑简单,但正因如此,性格里带着一种天真的恶毒。
虽然可以利用,但却锋利无比,一不小心就会划伤自己。
与其让她不可控地悬浮在头顶,不如彻底把她推向陆筠宴和秦疏意。
如此,事情也许就不会牵扯到她身上了。
现在,她对这段斩不断,理还乱的复杂感情,属实厌烦到了极点。
甚至想过,要是当初不曾遇见陆筠宴就好了。
落花流水,擦肩而过,才是最好的结果。
打发走赵清阁,果然又是一段太平日子。
卿颜绫的工作规划轰轰烈烈铺陈展开,瀚海在她手中蒸蒸日上。
而一直小动作不断的钱副总也被她死死压制,翻不出什么大浪。
分公司方面,柳呈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负所托,将新公司打理得欣欣向荣。
于是卿颜绫便将他调到身边,挤掉钱副总安插的人手,重新将财务总监这个重要位置握在手里。
这次安排,看似是职位平调,但从分公司跨步到总公司,柳呈也是名副其实的升职。
柳呈到的当晚,财务部副总监带领整个部门为他接风洗尘。
卿颜绫也在受邀之列。
不过她只是到场简短说了些客套的欢迎话,便自觉退场。
毕竟有她这个领导在,下面的人都会拘谨放不开。
她离开时,柳呈一直将她送到车上。
他一只手撑着窗口,微微俯身,望着卿颜绫,眼睛在夜色里闪着光,很亮却并不刺眼:“原来你还想着我。”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轻缓,但卿颜绫依旧能察觉到下面隐藏的开心。
“你很有才能,我相信你。”她转头抬眸,迎着他的眼笑了笑,眼底是鼓励和肯定。
她也是职场打拼的人,自然知道领导的信任和重视,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快回去吧,大家都在等你。”卿颜绫又说了两句客套话,随后驱车离开。
车子在家门前停下,卿颜绫抬头望着不远处亮灯的窗户,心底一片温暖。
她笑了笑,推门下车,然而转身瞬间,却发现不远处阴影里,正伫立着一道修长暗淡的人影,勾勒出的身形熟稔无比。
卿颜绫脚步一顿,脸上笑容当即敛去,只剩一片冰冷的嫌恶。
片刻后,她转开目光,面无表情地往家走。
然而路过那道人影时,一只手突然从暗处伸出,握住了她的手腕。
陆筠宴上前一步,站在光源分界处,低头望着她,眼底凝结的情绪复杂又深沉,几乎淹没了她。
卿颜绫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仿佛碰到什么脏东西,闪电般甩开手臂,脸上是浓郁的嫌弃和恶心。
陆筠宴手指一颤,静静望着她,一条清晰的分界线在他脸上划过,一半曝于光明,一半藏在黑暗,透着一种矛盾又无法言说的意味。
“我和她什么都没有,我被算计了。”陆筠宴轻声解释,声音喑哑。
卿颜绫眼底全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我对你的事没兴趣,谁算计的你,你就去找谁。”
冷冰冰地丢下一句话,卿颜绫转身就要离开。
陆筠宴从阴暗中追出,再次去抓她的手。
“放开!”
然而卿颜绫却陡然提高声音,猛地甩开,仿佛抓住她的是条肮脏毒蛇,让她全身每个细胞都在抗拒。
陆筠宴身体一震,像被一把利剑当胸贯穿,痛得呼吸都停了片刻。
“你相信我,我都已经调查清楚了,我和她真的什么都没做,是疏意故意把我灌醉。”
他快步靠近,急切解释,身上还带着一层暗夜的寒气:“她是想……”
“陆总!”卿颜绫不耐烦地打断,回头望着他,眼底冷光闪烁:“我说过,我对你的事没兴趣!真也好,假也好,有也好,没有也好,都跟我没关系!陆总没必要向我解释!”
她眉头拧得死紧,脸上嫌弃几乎满溢而出。
“请陆总尽快离开,否则我要报警了。”
她漠然警告一声,转身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光影透明的电梯里。
自动玻璃门关上,将陆筠宴隔绝在外,只有冷光扑在他身上,将他身影拉得长长的,瘦削而伶仃。
陆筠宴望着眼前空荡荡的一切,神色幽静而深远,隐约还有少见的心灰意冷。
一扇扣不开的门,就算撞得头破血流也没用。
卿颜绫回去后照常陪序序玩了一会儿,就投入工作。
而后洗漱休息。
然而就在她准备睡觉时,卿母突然扶着墙敲开了她的房门:“小绫,你是不是又遇到什么麻烦了?我们楼下有个人,已经站了好长时间了。”
卿颜绫一愣,走到窗前,拨开帘子下望。
月光下一颗花树旁,一动不动地矗立着一道人影,仿佛水墨随意勾勒的一只幽鬼,正抬头与她相望。
卿颜绫眉眼一片漠然,立刻收回目光,关紧窗,拉紧帘:“不用管他,妈,你去睡觉吧。”
她淡淡安抚母亲一句,便不再理会。
上床不久,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敲在窗户上,淅淅沥沥一片。
下雨了。
有潮湿冷意从未关严的窗缝里透进,卿颜绫起身,过去关窗。
视线不经意触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依旧站在那棵大树下,顶着风雨,雕塑般一动不动。
卿颜绫默默垂下眼,无动于衷地合上了窗户,回去继续睡觉。
夜晚雷鸣四起,风雨交加,青紫色闪电不时在窗外腾起,带着赫赫威势。
卿颜绫被风雨侵扰,睡得并不安稳,次日早早就起了床。
她洗漱时,母亲扶着门,颤颤巍巍凑近,脸上神色怪异:“小绫,那人还在外面站着呢。”
“不用管,和我们无关。”卿颜绫沉默两秒,回道。
她打开水龙头,抬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冷淡漠然,没有一丝温情。
这样就是最好的状态。
收拾好后,她下楼,去送序序上学。
陆筠宴用视线迎接她,脸色苍白疲惫,长睫上甚至还挂着水珠,仿佛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