珺笙跟着席爵上了车。
车里的温度不高,甚至还有些凉爽,和外面的空气截然不同。
“这里为什么和外面不一样?”
“不一样?”
席爵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珺笙点了点头。
“凉爽。”
席爵微微一愣,然后睁大了眸子。
虽然知道珺笙和他有所不同,但是还是因为这个问题而有些惊讶。
不过就是这样的珺笙,仿佛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睁着那双深碧色的眸子,询问他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是被她需要的。
“这车里有空调。”
“空调?”
珺笙微皱了一下眉头。
这个名词在部落是不经常听到的,或许有人说起过,但是她的关注力从来都不在这里。
所以她也只是问了一句,然后就不再说话。
席爵却好像找到了一个突破点,不断地和她解释着空调的原理。
司机从来没见过席爵对谁有这么大的耐心,不自觉的多看了珺笙两眼,却觉得这个人冷漠的仿佛可以将人冻僵。
那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仿佛是天生的,却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靠近,靠近,再靠近。
珺笙没有打断席爵的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的,如同开了瓶的红酒,醇香迷人。
她看着外面的景物飞逝,车子驶进了别墅区。
曾经,这里是一片游乐场。
她还记得妈妈会带着她荡秋千。
那清脆的笑声,仿佛穿透过时间的洪流,与十几年前的一切重叠,然后再分开。
她已经有些分不太清楚现实与回忆。
她还记得妈妈那慈祥的笑容,还能想起她给自己擦汗时手上的温度。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她依然记忆如昔。
“珺笙?”
直到身边的席爵喊她,她才如梦初醒。
回过头看了一眼疑惑的席爵,这才发现车子已经停下来了,并且停在了一间别墅的门口。
门口的佣人列队欢迎席爵的回归。
那庞大的阵势,再次让珺笙微微皱眉。
她居然冲动的答应了席爵的要求。
席爵看到她的表情,顿时挥了挥手。
“都进去吧,我自己回去就好。”
那些佣人有些意外,不过都听话的进了别墅。
等那些人离开之后,珺笙才觉得舒服一些。
“你居然真的怕人多啊?”
席爵对自己发现珺笙的这个秘密有些窃喜。
“放心吧,有我在,我会让你对人群恐惧症得到改善的。”
席爵笑着要去抓珺笙的手。
珺笙却先他一步下了车。
这座别墅建的美轮美奂的,甚至有点英伦的风格。
珺笙却只觉得陌生。
她不死心的想要在周遭能够找到久远的一点点回忆,哪怕是一棵树也好。
可惜,什么都不复存在了。
“走,我带你回去见我爸。”
席爵还是拉住了珺笙的手。
他们进入大厅之后,一个酷似席爵一样的赧然坐在沙发上,十分的威严。
“你还知道回来?”
男人瞪了席爵一眼,却看到了他旁边的珺笙。
“这是谁?什么时候无关人等也可以进入我们家了?”
珺笙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敌意。
她本就是不善交际的人,更何况只是帮席爵一个忙,至于怎么帮,席爵没说,她也没问。
所以对上男人的强大敌意,珺笙选择了沉默。
席爵却对男人的话有些反感。
“爸,你要是觉得我回来惹你生气了,我走就是了,你没必要这样说我的朋友。怎么?我们家是美国白宫还是国家议论国事的地方?我都不能带朋友回来吗?”
席爵的叛逆让珺笙有些意外。
他应该早就过了叛逆的年纪了吧?
如今这样是怎么回事?
男人显然对席爵的话十分生气。
“朋友?你席少的朋友不都是些狐朋狗友吗?”
“爸,你太侮辱人了。”
席爵气的转身就走。
珺笙不知道他们父子之间的恩怨,也没兴趣去调节,见席爵转身,自己下意识的跟着转身,却听到二楼的楼梯上传来一道声音。
“席爵,怎么一回来就惹你爸生气?你爸听说你出事了,担心的一夜都没合眼。没大没小,回来就顶撞你爸,你小子的书白读了。”
珺笙循声望去,楼梯上一个长相和席爵父子俩很像的男人走了下来,而他身边挽着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是那种久病累积下来的蜡黄色。
即便是用了高级的化妆品,也不能遮挡住她的衰弱和无力。
只是这张脸,似曾相识。
珺笙只觉得心口微微一滞,有什么情绪被带了出来。
席爵却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对着楼上走下来的男子说:“二叔,这不能怪我,你看席御风席大总裁,压根就不喜欢我回来。”
“胡说。”
二叔扶着身边的女人下楼,态度十分谨慎,眉宇间都是柔情。
女人微微一笑,然后瞬间咳嗽起来。
“二婶的身体还不好吗?”
席爵可能对这个二婶比较有感情,他快速的上前,将女人从二叔的手里接了过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扶坐在沙发上。
珺笙一直看着这个女人,手握紧了,松开,松开,再握紧……
直到席爵看到二婶坐稳了,这才拉着珺笙来到了他们面前,笑着说:“二婶,我给你介绍个朋友。这次多亏了她我才能够活着回来的。”
席爵笑的像个孩子,眼底全是对女人的孺慕之情。
珺笙的心却一点一点的冷了下去。
“是吗?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二婶微微抬头,看向珺笙的那一刻,整个人如遭雷击。
“你,你是珺笙?”
二婶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想要站起来,却有些力不从心。
“晚晴,你慢点。”
二叔快速的扶住了木晚晴。
而席爵和他的父亲却愣住了。
“二婶,你认识我朋友啊?你居然知道她叫珺笙。”
木晚晴的眸子湿润了。
看着站在眼前的珺笙,她突然间剧烈的咳嗽起来。
珺笙却一直冷漠的站在那里。
看着这个五岁之前对自己温柔似水的女人,十几年之后却在别的男人怀里过得如此舒服。
难怪她这么多年来只字片语都没有,原来是早就有了新的家人。
而她,不过是被她抛弃的人罢了。
冷漠的心,仿佛是一个外壳,被敲碎的那一瞬间,开始裂缝,然后渗出了鲜血。
“珺笙?你怎么了?”
席爵总算看到了珺笙的异样。
他想要靠近珺笙,珺笙却下意识的转身,然后抬脚就走。
她的背影是那样的孤傲,却又让人觉得心疼。
“阿笙!”
木晚晴突然推开了身边的丈夫,看着珺笙离去的背影叫了起来。
“阿笙,我是妈妈!我是妈妈呀!”
木晚晴捂着嘴失声痛哭。
她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自己的孩子。
可是那双深碧色的眸子,那张让她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脸,仿佛一把利刃划开了心口,瞬间疼的浑身痉,挛。
所有人俱是一愣。
而珺笙的步子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声音冷冷的说:“妈妈?你还记得你是我的母亲吗?”
这句话,没有高低起伏,平淡的好像只是一句“你吃饭了吗?”的语气,却带着巨大的杀伤力,让木晚晴差点哭晕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阿笙。你让妈妈好好看看你行吗?阿笙!”
珺笙没有回头,眼中却有些酸涩。
刚才木晚晴看席爵的眼神,她曾经也见过。
她以为那是世界上最温暖的注视,可如今,她却把这种眼神给了别人。
给了一个和她毫不相干的人。
而她这个亲生的孩子算什么?
十几年来的不闻不问,本以为可以做到淡定如初,但是珺笙发现,她还是很在乎。
非常在乎!
“席爵,对不起,我先走了。”
珺笙紧握着双手,没有回头,更没有回应木晚晴的话,直接抬脚离开。
“阿笙!珺笙!”
木晚晴看到孩子那好不眷恋的步伐,突然喉间一甜,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晚晴,晚晴!快叫救护车!”
“二婶!”
“赶紧叫救护车!”
席家的两兄弟,外加席爵都慌了神。
他们照顾木晚晴的照顾木晚晴,打电话的打电话,而席爵却直接来到珺笙身边,握着她的手腕说:“你跟我走。”
珺笙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任由着席爵带着她离开了这闹哄哄的大厅。
他把她带到了后院,这里的人不太多。
席爵当着珺笙的面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他好像十分烦躁。
珺笙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对于前面大厅里的忙乱,她也只是心里微微一紧,然后就放下了。
木晚晴对于她的激动,她有些意外。
不过那又如何呢?
能够让她忘记十几年前的事情吗?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现在的木晚晴。
她恨过!
可是听说这次来人间,她又有些期待。
期待什么?
期待见面吗?
见到现在这风烛残年一般的木晚晴,她突然觉得心里的恨并不如先前的强烈,却也还是无法原谅。
席爵一支烟抽完,看着珺笙脸上的冷漠,突然将她逼到了假山的石头上,一手撑在了珺笙的耳边,将她困在了自己和假山之间。
“你是我二婶的儿子?”
他的口腔里还残留着香烟的味道,夹带着他本身的气息扑面而来,让珺笙有些压抑的同时也有些反感。
“不是!我不是她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