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晋。
不过她是背对着宋韵染的，正面朝着她桌子的方向，消瘦的身子穿着一件薄棉衣，站的笔直。
旁边也围了几个人。
直到宋韵染说了声借过，这几个人才反应过来，瞬间班里有涌起了一阵骚动。
陈子晋侧过身子让开了道，嘴唇有些苍白，小声道：“对不起。”
他手上还抱着一沓作业本，面前空地上是一片摔碎的陶瓷片。
宋韵染看清了，微微眯起了眼。
刹那间，眼中重新涌起了戾气，裹了一层光，犀利的看过去：“你摔的？”
陈子晋眼里的眸光散去几分，有些自责：“不好意思。”
这时候，他身边的一个男同学站出来解释了一番：“子晋他不是故意的，刚才收作业，应该是衣服蹭到了你的那只摆玩，它才掉下来的。”
“蹭到？”宋韵染眉眼间的冷意又深了一分。
这时候宁朝也回到了班里，他放了书包隔着一张桌子直接跃了过来：“怎么回事？”
那个同学又说了一遍。
宁朝转去看宋韵染的脸，只觉得在她面上看到一层寒霜。
程瑜也已经看清楚了地上的形容，笑的有些幸灾乐祸：“有什么好紧张的，这么丑的一只瓷蛤蟆，碎了有什么。”
“程瑜！”陈子晋突然着急的唤了一句，意思是让她别说了，他又转向宋韵染：“这事是我不小心，你要是喜欢，我让人去找个一样的赔给你。”
宋韵染冷笑：“你赔不起。”
赔不起是什么意思？
地上这只瓷蛤蟆，完好的时候他们也见过，通体灰绿色，两只斗鸡眼，一点看点都没有。
也不知道宋韵染在宝贝些什么。
“既然这么喜欢就放好么，放桌面干什么。”程瑜又嘟囔了一句。
“我也想问问，你们在场的，谁碰过它？”宋韵染环视了一周。
众人面面相具，碰过它？
都是一脸迷茫的样子，他们没事去碰宋韵染的东西做什么，不会，也不敢。
这时候身后又传来人声：“怎么大家都堵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唐艺琳。
她背着书包，一张小脸上是不健康的红晕，看向一群人，微微迷惘。
程瑜飞快地上前攀住她的手，嘴里还是不屑：“一帮人对着一只摔碎了的破瓷器也能东扯西扯一通，你感冒还没有好吗，脸色这么难看。”
唐艺琳无奈地笑笑，看了一眼地上的瓷器，有些吃惊：“这个小瓷器平时韵染不是很喜欢的吗，怎么碎了？”
宋韵染冷冷的眸光在她面上停顿了几秒钟，最后再也没说什么，俯下。身去，居然徒手捡起了地上的碎瓷片。
莹白的手指掂起一片一片的瓷块，找了本历史书，一块一块的码在上面。
周围的一圈人都没有动作。
好几秒之后陈子晋才反应过来，蹲下。身去要帮她捡。
“别动。”宋韵染冷冷的声音带着嗡嗡的调，逼人的很：“不需要。”
她小心翼翼将能拾起来的碎块都拾起来了，转手放在了课桌了，再环视一周：“看戏么？”
众人肩头一抖，都紧吧着窜回座位了。
可以看出来，韵姐已经很不爽了，谁不怕死还敢再去捋老虎须。
宁朝皱着眉头走近宋韵染的桌前，隐约有些担忧：“是很重要的东西吗？怎么这么不小心放在了桌面。”
宋韵染淡色的眸里像是藏了刀子，纤长的睫毛覆住了三两情绪，往唐艺琳那边看去一眼，才道：“没有的事。”
唐艺琳因为生病整张脸都没有什么血色，被她一看，只觉得后脊发凉，随即又收敛了心神朝她看过去。
她意指什么，宁朝没有听太懂，但是桌面这四分五裂的瓷块倒是叫人头疼：“这些，你捡起来做什么？”
宋韵染抬手拿起两块较大的碎片，拼接在一起，正面瓷釉的颜色还很亮，只是拼的再好，中间也难免有了一条裂纹。
周围有些低语声传过来：“这次居然就这么算了，我刚刚还以为她要打人呢。”
“不至于吧，不是她自己放在桌子上的吗，能怪谁，子晋又不是故意的。”
“我看不像啊，虽然她时常上课时间一只手习惯摸这只蛤蟆，却也没见什么时候她放在桌上过。”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的？谁胆子这么大？而且我们班上有摄像头，真的这么重要，调监控不就行了吗？”
“你是不是傻，为了个丑蛤蟆调监控，你以为老师会同意？”
上课铃响了，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连续三堂课，宋韵染手里都在摆弄这些瓷块，各科老师轮流点了一遍她的名字。
她分神归分神，站起来的时候还要靠同学提醒才知道问的是哪道题，但是从嘴里却都能说出正确选项。
鹿·骰子王·鸣更加坚定了自己想要拜师的冲动。
什么样的人儿啊一猜一个准。
第三节下课，宁朝终于忍不住冲去了小卖部，给宋韵染买回来一口袋的502胶水，一股脑放在了她的桌上：“你试试粘一粘，没准勉强还能成个型。”
有个型也好过对着一堆碎片，孩子看着都快魔怔了。
宋韵染于是听从了建议开始粘，粘出来一个四面漏风的蛤蟆，外带被糊了一手的胶水。
被重组之后的蛤蟆丑的更上一层楼，两只斗鸡眼中间还缺了一块黑眼珠。
宋韵染却视若珍宝似的，伸手在它的头上抚了抚，眼中的戾气这才消散了几分。
手上被瓷块边缘割了一道口子，胶水糊在手上结成了硬硬的一层膜，她也丝毫不在意。
眼中有冰雪消融，氤氲了几分雾气，像是隔山隔水的江南早春，冰雪消融，春光乍现。
宁朝回头看着侧脸都让人惊艳的人，只想感叹一句，刚才要吃人一般的人，情绪居然被一只臭蛤蟆安抚的妥妥帖帖。
就像个喜欢吃糖的小孩突然有了一兜糖。
日斜西山，宋韵染又扣上了她那只兔耳朵帽子，走了两步，开始咳。
感冒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相隔的过道里隐约传来了一阵人声，她还没有细听，那声音又消失了，蹙了下眉，到底是没有多管闲事的上前查看，她背着书包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