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黑羽的事情是如此，但是为什么要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灭口呢，原因我想大概是因为他们公司内部出了一个背叛者。但她知道背叛者的下场，不敢明目张胆地脱离，从而想出了这个提醒的办法。每隔五天死亡，给了警方充分的缓冲时间；呈螺旋形延伸向内——我不得不放弃之前对于这个想法是用以挑衅警方的猜想——这是在影射《人生》的游戏公司的LOGO，希望警方发现，杀人事件和这个游戏有关。”工藤继续缓缓地叙述自己的猜想，“而且，如果说黑羽那次引发的全息失效是意外，那么这次就是蓄意所为，所以一定会有一个内部人员协助。”
“但是每隔五天杀一个人这种明显给予警方缓冲的这种做法是不符合规定的，公司却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见这个人有很高的地位——很可能是掌握核心技术主持研发的那个人。
从另外一方面也能推出这个结论。这个人操作很不熟练，曾两次让我在游戏中感到异常。第一次操控着我出门让我感到了异常寒冷，却没想到我会突然选择退出——因为她本以为我那之前已经睡过一觉不会再困——只得暂时屏蔽了退出项，在控制我回到房间之后才撤销屏蔽；
第二次是高空感到寒冷，是因为她操控我走出门又忘记了为我披大衣，便急急忙忙赶来为我披上，而能知道我平时的状况，又在这么短时间内补救错误的，只有住在隔壁的——”
“对，是我。”宫野从旁边躲藏的地方走了出来，“这个游戏只能操控人的五感，借由为你们显示的画面来驱使你们在现实中自己行动。”
“所以……那个时候基德告诉我不要开枪么。”
“说起来，你认为你自己操纵滑翔翼的那个时候，你在现实世界中——趴在雪地里的样子，也真是难看呢。”宫野毫不留情地出言讥讽。
“……”工藤被噎了一下，索性权当没听见，接着陈述他的推理：“能引导我发现这个真相的人，只有那个时候逃脱了追杀的——黑羽快斗你吧。”
他偏头，果不其然地看见基德微笑地摘下镜片，露出一张熟悉无比的脸，这才一挑嘴角继续道：“在逃脱公司追杀之后，你找上了宫野，希望能与她合作。因为那时候公司已经盯上了我。宫野便自动请缨用自己手里的权限要来了你我二人的控制权——那时候我们两人大概已经在追杀名单上了——打算把那时候黑羽身处的小队所见的场景重现给我——”
工藤说到这里突然一皱眉：“说起来，为什么要重现给我？”
“因为这个，”宫野接过话去。她晃了晃手里的录音笔，嗓音清冷，“在第一次戴上游戏眼睛的时候，大脑里会被植入‘不能透露游戏信息’这样的保密协定，作用于大脑的束缚会潜移默化一点一点地发挥作用，大概是三天左右就会生效。我们要的就是一个能够在三天之内解开谜团说出真相的一个人。而且，如果是大侦探你的话，说出的话大概会更有信服力一点吧。”
工藤半月眼：“喂喂，这种粗暴的请人帮忙的方式……怎么感觉一点诚意都没有。”
“是吗？”
34.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那你是不是应该履行我们之前的协定呢，黑羽快斗先生？”宫野把录音笔抛给黑羽，“这下子，我可是算是彻底背叛了啊。”
“放心，”黑羽点了点头，“警方会给你提供相应的保护。”
“那么就不必回游戏了，趁那家公司没反应过来之前——快走。麻烦你开车带我们一程了，宫野小姐。”黑羽招呼了还站在一边的工藤一声，拔腿就跑。
工藤被他拽着跑起来，一开始踉跄了几步，后来就紧跟上了他的步伐。雪花儿在脚下被扬起来，地上留下一串脚印。这些天一直因为查案而有些压抑的心情飞扬起来。难得有了那个心情去像普通朋友一样，互相损着笑着骂着对方，却又真心实意。
——喂，你现在的样子，蠢毙了。
——……谁好心好意引导你发现真相啊，名侦探，你就这么对我！
——嘁，谁管你。
他们拌着嘴落在最后，听到宫野说“你们不上车，是打算跑回去吗？”的时候又双双加速，对视着笑得酣畅，故意用手扬起的星星点点的雪落到对方脸颊上，又被温度化掉。宫野发动了车——那是一辆黄色的甲壳虫——工藤和黑羽一起坐在后座，直奔警局而去。
35.
交涉的结果出乎意料，警方同意对宫野志保实施保护，却阻止了二人的追查。
黑羽看着被上级那一句“工藤君，你的任务就到这里了”给定在原地的侦探，微叹了一口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有些担心地看着双手紧握成拳双肩微抖，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的工藤新一，出言安慰：“大概是上面的高官施压了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工藤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了一下心情，平静地转头问：“你不接受保护？”
“不了，比起被困在笼子里，我更愿意在外面闯荡——即便遍体鳞伤。而且，我也必须为我的所作所为——即便是在游戏里受人控制也无法充当借口——付出代价。”
黑羽的神情难得有些沉重：“工藤君，这是一场游戏，这也不是一场游戏。我们都是凶手，我们也都是无辜的普通人。”
“嘁……真像是你会说的话啊。那你临走之前，至少也要告诉我，你是怎么和宫野认识的吧。”
黑羽有些惊奇地笑：“喂，名侦探，你不会是看上那位小姐了吧。”
“没有。”工藤有些没由来的烦躁，有些淡淡的怅然若失感从心底野草般地疯长开来，化作一柄直击心脏的利刃，“这是这个案子最后一块我没有找到的拼图。”
“好好好，我的推理狂大人，”黑羽叹了口气，“你又不关注游戏官网。官网上那份署名雪莉的帖子揭露了初始武器的秘密，但是作为初期玩家——当时我很好奇就调查了一下，在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规模那么大的公会。”
“我当时只当是公司的GM给的福利。当真正发觉游戏秘密之后，我才渐渐意识到，那个帖子恐怕是她给的一个信号——希望能吸引到足够聪明的人来揭示公司的隐秘。”
“所以你就去找她了？”
“啊。当时，躲过第一波追杀之后，就先去找的她，决定了这个计划，再来找的你，实施这个计划。说起来，那个眼镜很贵的，你还得付我和宫野小姐钱——三千五百万日元呢！”
“我又没让你帮我买，先欠着吧。”
黑羽目瞪口呆：“……”
36.
黑羽离开的一个月之后，一场郊区大火惊醒了所有人。
有不少人都被卷入其中——包括黑羽快斗。工藤找到具体的地点时，警戒线已经被拉起来了，地面被火燎烤得一片焦黑，还带着隐隐的热意。他就以这种最绚丽的姿态离开了这个世界。
找到的尸体已经变形，只能通过DNA鉴定出身份。工藤知道，大概是宫野把公司的地点告诉了他。侦探没去追究什么，只是沉默地安排了一下，打算将他火化。然后他回到了家里，给自己做了一份柠檬派。
——啧，糖加多了啊……
——风真大，又下雪了。
37
网络上众说纷纭，大众的舆论无论怎样都无法被完全封锁。其中一个署名为“江户川柯南”的帖子更是引起了广泛议论。谣言狂风过境般横扫了日本，这个人用干净的声音把《人生》这款游戏的秘密完完全全地曝光人前。
至于警方的判决和社会舆论的指向就不在工藤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38
在那后来，他自己一个人背上包袱时，宫野问他：“你真的不考虑接受保护吗？”
他是这么说的：“那家伙……我从前就认识他，他在有一次教我做柠檬派的时候，曾跟我说，他的梦想是环游世界。但是现在看来，他自己是实现不了这个梦想了，就由我代替他完成吧。”
39.
小河上的融冰已经化尽，冰雪归于江川。春风将柳枝染绿，小草从暖融融的泥土中苏醒。在这春日里，他带着他外出郊游。踏过一列青黛崭削的高矗石壁，看过一行白帆闪着透明的羽翼溯流，穿过意大利的翡冷翠——那里的茵茵绿草在夕阳的照射下闪着不定的光。
他还记得把干干净净的三千五百万日元烧掉：“喂，黑羽……我可是来还你钱了。”
“……快斗。”
40.
最终魂归于故乡。
他来到市里的郊区，恰逢狂风吹起树叶，呼啸着卷着沙沙声混杂在日渐温暖的天气里，像是在唱一首祭奠的《化为千风》。工藤扬起手，把骨灰悉数撒出，他的前面立着一块无字石碑。
——在我的墓前，请不要哭泣，我不在那里，我并没有长眠。化为千风，我已化为千缕微风，翱翔在宽广的天空里。
化为尘土，葬于风中，翱翔在宽广的天空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