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揽着我的腰。
一点一点吻去我眼角的泪水。
舌尖殷红湿热。
我抬起眼看他。
对方那双浅金色的眸子深邃,但很快蓄起泪水。
我从他的眼睛中看到自己。
席玉紧紧抱住我,一滴泪砸在我的肩头。
泪是热的。
我怔松片刻,抬起手来,放在他的后背:
「师尊,别哭。」
他从来没在我面前落过泪,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我想你了。」
我点点头,悄悄在心里问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结果系统再次死遁,半死不活的样子。
席玉缓缓松开我,他的眼尾泛红,鼻尖也泛红,清冷中透着可怜。
「真可爱。」我在心里悄悄点评。
但很快小腹就感受到被烫烫的热热的东西抵住。
「它也想你。」席玉开口。
我瞬间明白是什么,抬起手来捂住他的嘴。
雾草,这可是个禁词。
席玉唇角带笑,他的笑声低沉,震得我酥酥麻麻的。
他接过我递去的衣衫,简单比划一下:
「有点小。」
席玉的白发落在我的面前,我张开手,拿在手中,冰冰凉凉的。
我打算派下人赶制适合席玉身量的衣袍,还未出门,就看到雪团儿在门外乖乖蹲着:
「雪团儿,过来。」
雪团儿没动,只盯着我,一动不动。
我疑惑地走向雪团儿。
雪团儿倏然变大,之后舒展开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最后变成比我高大的红衣少年。
少年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扬,眼尾点着一颗红痣,看起来妖冶魅惑。
他俯身,嗅嗅我的脖颈,声音天真却危险:
「哥哥,你的身上有其他人的味道。」
少年的眼睛看着我,紧紧揽着我的腰:
「我不喜欢。」
7.
「暨白?」我微微惊讶。
暨白低下头,吻了我的眼尾,别扭开口:
「原来哥哥还记得我?」
是之前世界的狐狸精。我当然记得。
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离开原来的世界。
席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谢临礼,他是谁?」
我向后看去,发现席玉已经穿戴整齐,只是眉眼低沉。
暨白也问,像个天真无辜的孩子一样:
「哥哥,他是谁?」
【我在每个世界的姘头。】
我在心中嘀咕,没敢说出口。
我怂了怂,不出一言,只盼着系统赶快带我离开这个世界。
倏然,暨白出手,使出法力,向席玉袭去。
术法凌厉,擦过我的发丝。
席玉是修真界中的第一人,这点术法与他来说,可以化解。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席玉并未防御,也并没有躲开。
他的唇角溢出血迹,唇色苍白,眼睛湿漉漉的,向我投来目光。
浅金色的眸子泛着水光。
「你为什么不躲?」我向他走去,拿出帕子。
席玉唇色苍白,顺势贴在我的身上,语气虚弱:
「我在找你的途中,不知为何法力尽失。」
「没关系的,我失去了法力也没关系,只要我找到你。」
我只顾着关心席玉,却未注意到席玉投向暨白的眼神。
不屑的,充满挑衅的。
暨白紧紧皱眉,眼尾的红痣也黯淡下去,他磨磨犬牙。
原来是个绿茶,他爹的,大意了,中计了。
8.
「谢临礼,你这里可真是热闹。」身后响起咬牙切齿地声音。
来人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身披深灰色大衣,浑身气质矜贵散漫。
在古人长衫中与众不同。
是酷哥霸总——陆忱。
陆忱唇角微勾,视线在我身上打量:
「谢临礼,上次的龙须酥为什么你不收下?还有——你看上的这些都是什么人?」
话是对我说的,但讽刺意味刺向席玉与暨白。
席玉面不改色,攥起我的手,为自己擦拭唇角的血迹。
习剑的手上有薄茧,磨我的指节。
席玉浅金色眸子看向我,眼中溢满占有欲,吻向我的唇角。
清冽的,但是带有血腥气。
旁边两人看到此,怒不可遏。
席玉火上浇油,锐利的眸子扫向那两个人,声音风轻云淡:
「他的后腰上带着一枚梅花印章,是我刻上去的。想必你们也是见过的。」
我微囧。
冰凉的刻刀,潮湿闷热的气息,炙热的触感……在我身上刻下印记。
席玉刻过的梅花印章,即便是进入其他世界,也消除不掉。
暨白冷哼一声,九条尾巴晃晃悠悠,眼尾那颗红痣欲滴:
「哼,他锁骨处那颗红痣与我眼尾处的红痣本为一体。」
陆忱也不甘示弱,目光桀骜:
「他在红潮时,喜欢咬上我的锁骨,如今我的锁骨还有浅浅的牙印。谢临礼在我身上留下痕迹,你们有吗?」
话落,三人目光一起停留在我身上。
暨白笑意盈盈对着我,但笑意不达眼底:
「想不到哥哥喜欢这样,下次我也要。」
我:「……」
从此节操是路人……
我气笑:
「陆忱,你有病吗?」
陆忱向我走来,对着另外两个人显摆:
「谢临礼在骂我,不骂你们,这说明什么?说明——」陆忱拉长语调:
「他心里有我。」
「放屁——」商酌的声音又加入我们四人中,语气低沉:
「自小到大,老师骂过我很多次,明明是有我的!」
我捂住眼,在心里暗骂道:
【玛德,死恋爱脑。】
没眼看。
9.
席玉一双淡金色眸子毫无波澜盯着商酌:
「你既是谢临礼的徒弟,那你应该尊称我一声师祖。」
商酌不去理席玉,皱着眉头,黑曜石般的眼瞳中湿漉漉的,撒娇似的拉着我的衣袖:
「老师,你答应过我,不离开我的。」
我看着这一双眼睛,心不由得塌陷一块:
「嗯。」
雪花又落下,落在屋檐下。
一时静谧,系统机械般的声音响起:
「任务进度已完成百分之百,请宿主做好准备,即将脱离世界!!即将脱离世界!!」
耶,可以离开了。
我一双温润的眸子中含着笑,笑意在眼底微漾,向着面前这四位招手:
「各位,拜拜喽~」
闭上眼后,再次睁开眼就是空间的位面。
我睁开眼,扑向大床的动作一顿——
面前暨白低沉着眉眼,陆忱发出冷笑声,商酌攥着我的衣袖,席玉眉间阴鸷。
我:「?」
「?」
怎么回事??
我还在谢府,在刚刚的位置。
脑海中又响起系统冰冷的不带人气的机械声:
「系统发生故障!系统发生故障!还请宿主暂留、暂留!」
我屮艸芔茻。
完蛋。
暨白伸出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缠绕在我的腰上,慢慢收紧。
他走向我的身后,语气沉郁,呼出的热气撒在我的耳边,似是情人低语:
「哥哥,你要去哪?哥哥,你可真是不乖。」
面前的陆忱一身西装挺括英气,步态从容在我面前站定,冰冷的指腹抚上我的眼尾,眼神沉静:
「宝贝,不用逃。你逃不掉的。」
商酌紧紧攥着我的衣袖,黑曜石般眸子中的泪欲坠不坠,声音可怜兮兮,像只小狗狗:
「老师,你答应过我的,不要抛弃我。」
站在不远处的光风霁月的席玉眉目变得阴鸷,他抬起手,将我腰间的狐狸尾巴拨开,嗓音不含一丝波澜:
「徒弟,过来。」
我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
不敢动。
雪落在我的眉间,落在我卷翘的睫毛上。
10.
幸好谢府够大,房间充足。
安顿好四位之后,我阖上屋门,开始打包行李,准备离开这里。
打不过还不能逃吗。我心想。
该死的系统又开始死遁。
席玉清冷仙尊都开始扮可怜骗我他没有术法。
霸总陆忱这个酷哥开始从哈士奇变成狼。
狐狸精暨白性子本就病娇,经不得一点刺激。
小皇帝商酌这个疯批属性从镣铐锁我的时候就初见端倪。
惹不起,惹不起,不想被爆炒。
趁着夜色,坐在去南方的马车上,我闭目思忖着。
11.
春日,小桥,流水,绿色,青石砖,小镇。
我看着从集市淘来的话本,躺在树下的藤椅上慢慢摇晃。
阳光透过树叶落下来,连光线也是温和的。
怀中的小猫咪的打着盹,是只长毛狮子猫,很是漂亮。
远处的中华田园犬长得憨气,撅着屁股在挖土坑。
似乎,这样的养老生活也是不错的。
系统仍然在死遁,主打一个不吱声。
我翻开一页书,倏然间春雷隆隆。
雨很快落下,这里离木屋还有一段距离。
我站起身,捏起狮子猫的后脖颈,放在怀中。
「嘬嘬嘬」听到声音的小狗儿向我飞奔而来,乖巧跟在我的身后。
雨幕中,依稀可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像是雨后松竹般挺拔。
身穿白衣,浅金色眸子,一步一步走向我。
他将油纸伞倾斜,为我撑着伞:
「谢临礼,好久不见。」
我:礼貌微笑。
一路无言。
我推开木屋的门,屋内发出轻微的响动。
这才发现另外三个人被绳子绑着。
席玉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商酌头发乱糟糟的,发髻也歪了。
陆忱西装胸前印着一个大脚印。
发现我推开门后,这三个人立马开始端坐着,凹造型,向我投来和蔼的微笑。
我面无表情,迅速关上门,问:
「你干的?」
席玉微微低下头,声音平静:
「我们一起干的。」
「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你,因此我们为谁能够见到你的第一面打了一架。」
席玉唇角微微抽动,我发现他的唇角有被拳头打过的红痕。
于是,我悄悄挪开目光。
幼稚。我悄悄腹诽。
接下来,我度过了鸡飞狗跳的几天。
事情发生太多,我长话短说。
其中包括这四个人为和我晚上在一起睡而大打出手。
这种睡,请不要误会,只是单纯盖棉被纯聊天。
因为其他三个人会听墙角。
白天曾经叱姹风云的仙尊去地里为爱挑粪,秒变村间二傻。
酷哥霸总恋爱脑又开始犯,打他骂他皆是爱他的证明。
小皇帝假惺惺扮可怜,与二傻每天都在打擂台。
狐狸精每日不爽,与我的猫和狗互撕。
我摊在藤椅上,听着乱糟糟的声音,四十五度角看蓝天白云。
摆烂。
「系统故障已修复,请问宿主是否现在脱离世界?」
系统上线,机械的声线在我的脑中响起。
我瞬间坐起身来,再次看了一眼他们,收回眼神,点点头:
「是。」
半晌,席玉见藤椅上的人已经悄无声息。
他浅金色的眸子黯淡下去。
小皇帝,狐狸精和霸总似有感应,也停下动作,赶来我的身旁。
久久不语,一颗泪落在我已经停止呼吸的身体上。
从集市上淘来的话本安静躺在我的怀中。
狮子猫和小狗儿也安静守在一个死去的人的脚边。
12.
我在空间中醒来。
室内装饰简单,原木风格。
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半晌,我眨眨眼。
那颗炙热的泪仿佛还在我的手腕处停留。
我垂下眼睫,掩下淡淡的忧伤。
「宿主,主神已经回来,现在需要向主神汇报任务完成情况,之后宿主可以选择养老生活啦。」
系统冰冷的机械声中带着一丝俏皮。
不是很正经,非奸即盗。
我闭上眼,又睁开眼,眼中恢复清明,坐起身来:
「好。」
我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面容清冷,眉眼清隽,扶扶高挺鼻梁处的金边细框眼镜。
指节交叠,轻扣主神办公室的门。
「进。」一道清冽的声音从室内响起。
我微不可见地皱皱眉,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办公室内整体是灰色调,很是安静。
我抬眼看去。
那位系统口中的主神西装笔挺,神色淡漠,靠在椅背上,修长指节交叠,随意搭在桌上。
此时,他也抬眼看过来。
视线在这一瞬间对撞。
浅金色眸子,白发,狐狸眼,眼尾红痣。
微微露出的锁骨处有一排浅浅的牙印,看过来的眼睛中泛着一层浅浅的水光。
我顿住,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
面前的主神唇角微勾:
「谢临礼。」
他微微歪头,气质矜贵,声音低沉:
「或者说是——哥哥?」
「老师?」
「宝贝?」
13.
上司是姘头。
我被这个认知冲撞,腿有点软:
「主神……您别开玩笑。」
「开玩笑?没有。」面前的男人站起身来,肩宽腿长腰细,走到我面前,俯身,他的声音像是一杯醇厚的红酒,值得品尝:
「谢临礼,我的精神体因为某些原因分散到小世界中。」
「因为你,我才变成我。」
见我眼中还有疑惑,他伸手取下我的金边细框眼镜,放在办公桌上。
对方步步逼近,我的身体碰到办公桌沿,退无可退。
他的手一寸一寸描摹我的眉眼,动作轻柔,淡金色的眼中满是珍重:
「因为你,我分散的精神体才愿意合成一体。」
「我才可以回到空间中。」
「谢临礼,我很想你。」他说。
「我……」我看着他的眼睛,心脏被困住的小鹿乱撞,想要冲破牢笼:
「我也是。」
前几日还在大打出手的四个人融为一体。
我很快接受这个现实,随遇而安。
「那我应该什么叫你?」我问对方。
对方低下头,在我唇上啄了一下,像是蜻蜓点水,反问:
「你想叫我什么?」
他一字一句,尾音微微上扬道:
「席玉、暨白、商酌、陆忱、嗯?」
这是一个极限生存问题。
我选择不回答。
他身上淡淡的冷梅香在我鼻尖萦绕。
我垂下眼睫,眼底泛着水光,伸出手来攥着他的衣袖,可怜兮兮盯着他:
「哥哥认为呢?哥哥认为哪一个名字好呢?」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对方很快眸色一深,指腹摩挲着我的耳垂,另一只手也不老实,拍了我臀部一下。
我满脸通红:「!!」
干嘛!!
他声音喑哑:
「别撩我,好好想。」
我的思绪渐渐飘起来,开始天马行空。
四个人结合在一起变成的这个人,好像更闷骚一点。
很快,我的思绪被对方的动作弄得收回,他开始控诉道:
「你抛弃了我四次。四次。」
「第一次在婚礼前夕就抛下我……」
语气埋怨,但是有些软软的。
倏然灵光一闪,我脱口道:
「那就叫谢肆。」
气氛一度尴尬,我做了一个为嘴拉链的动作。
谢肆倒是接受的不错,问:
「谢字很好,你们地球人的浪漫——以我之名冠你之姓。哪个肆?我不要四次的四。」
我抬起手来,摸摸他柔软的白发,弯眼:
「肆意的肆。」
肆意生长。
谢肆双手将我抱起,放在办公桌上,俯身。
我仰起头,吻了他的唇。
后腰刻下的梅花印章微微发烫,锁骨间的那颗红痣被谢肆轻轻摩挲。
在浮沉中,我听到谢肆的声音:
「我很喜欢。」
14.番外
阳光倾泻而下,落在室内的大床上。
我睁开眼睛,因为还不适应刺眼的阳光,又缩回头,钻进温暖的被窝里面。
身上并不黏腻,谢肆已经清理过。
但每寸骨骼感觉被重组一般,酸疼。
半晌,我重新伸出手来,一双如白玉般的手臂上沾上很多痕迹。
渐渐地,我又不动了,再次睡过去。
又过了一会儿,上个世界的长毛小狮子猫体型已经变大,虽然是只肥猫,但身形矫健,一跃而上。
毛茸茸的大尾巴在它优雅的猫步中格外显眼。
它见到主人还在赖床,凑近主人的手臂,用灵敏的猫鼻子想嗅嗅自己喜欢的主人身体的味道。
还未完全凑近,长毛狮子猫就顿住了,不可置信。
为什么主人身上会有其他四个人的味道,其中还有它最不喜欢的狐狸精的味道?
其中还混杂着另一个主人的味道?
小猫咪震惊。
小猫咪呆住。
小猫咪逃跑。
我终于蛄蛹出被窝,露出一双半梦半醒的眸子。
露出的锁骨处也有红痕。
我看到谢肆从外走进来,穿着慵懒随意的白衬衫,眉目张扬,他的白色长发用一根黑头绳简单梳起,身后还领着那只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中华田园犬。
小狗飞奔而来,湿漉漉的鼻尖贴在我的手上,哼唧哼唧出声,尾巴像是螺旋桨在旋转。
我声音有些嘶哑,想到昨晚,有些抱怨:
「你昨晚怎么能放出分身?」
谢肆立马道歉,递来一杯水,又讨好地为我捏捏肩:
「老婆,我再也不敢了。」
神情明晃晃写着「好玩,下次还来。」
我:「……」
我信个鬼。
我又在谢肆的肩头睡着。
谢肆神情温柔,拨开我额头间的碎发:
「我爱你。」
「汪汪汪。」小狗狗怕打扰主人睡觉,在旁小声应和着。
阳光静谧,室内安谧。
这样的养老生活的确不错。
一猫一狗,还有爱人在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