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6:30,产科办公室的人渐渐走光,同事们收拾东西的声音、道别声渐渐消失,只剩下林晓曼桌前的台灯还亮着。暖黄色的灯光把桌面照得格外温馨,连键盘上的字母都透着柔和的光。
林晓曼换下白大褂,穿上自己的浅蓝色外套——外套领口还别着一枚小小的鲸鱼胸针,是她去年生日买的,透着少女的可爱。
她又小心翼翼地把周叙白白天画的心脏传导图从笔记本上撕下来,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宝贝,用透明胶带把它贴在办公桌正前方的墙上。
图纸上的线条清晰利落,旁边的数字还泛着淡淡的铅笔香,每次抬头就能看见,像有个温柔的老师在提醒她要认真学习。
她拿出便签纸,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下三行字,字迹工整得像在写作业:
1.今晚把胎儿心律失常的综述写完,周五下班前发给周老师,不能拖延!(重点!)
1.明天提前半小时到医院,跟台胎儿医学中心的查房,带好笔记本和笔,认真记笔记!
1.观察景韩CP最新互动进展(划掉,改成:观察“资深同事协作范例”),学习高效沟通技巧!
写完,她看着那行被划掉的字,忍不住笑了,指尖轻轻拂过“CP”两个字,又把便签纸贴在传导图旁边,正好在“地高辛剂量”的标注旁边,像给专业知识加了点生活的小调料。
然后她对着窗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胳膊举得高高的,连肩膀都跟着舒展起来。
夕阳正好落在医院大楼的玻璃幕墙上,把整栋楼都镀成了温暖的金色,像给所有忙碌了一天的人,都镀上了一层希望的光。
楼下的花园里,有护士在散步,有家属在给住院的亲人送东西,一切都透着平凡又珍贵的烟火气。
她想起周叙白说的“下次现场看超声图像,比看书更直观”,想起他温和又专业的讲解,心里暖暖的;又想起同事们说的,景砚和韩皙宁在手术台上并肩作战的默契——一个专注处理产妇危机,一个全力守护新生儿,没有争执,只有配合,心里像被点燃了一盏小小的灯,亮堂堂的。
“原来好医生不只是会看病,还要会跟团队配合,会给患者和家属带去希望。”
她轻声对自己说,声音不大,却格外坚定,“我以后也要成为这样的医生,能让患者信赖,能让团队放心,还能给身边的人带去一点温暖的人。”
锁办公室门前,林晓曼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值班表——绿色的表格上,下周三的夜班栏里,清晰地写着自己的名字。
她轻轻握了握拳,像是给自己下了一道军令状,眼里满是坚定:“下周三就是新的战场啦!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敢躲在后面记笔记,要主动去学,主动去问,遇到紧急情况也要冷静,这一次,不只做旁观者!”
走廊里的感应灯随着她的脚步亮起,一盏接一盏,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又在身后慢慢变短。林晓曼背着书包,脚步轻快地走向电梯,书包上挂着的小鲸鱼挂件轻轻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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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2:13,产房3号待产室的灯被开到最亮,惨白的光线像无数根细针,刺得人眼睛发疼。
空气里弥漫着产妇的汗水味与消毒水味,原本还带着几分期待的氛围,瞬间被凝固的紧张取代。
宋芸躺在产床上,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枕套。
这个29岁的初产妇,孕38+2周,几小时前宫缩间隙还在跟助产士说笑,憧憬着宝宝出生后的样子,甚至还跟护士约好,等生完要拍一张全家的合影。
可下一秒,床头的胎心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滴滴”声像一把把小锤子,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屏幕上的胎心曲线像被无形的手掐断,从140次/分断崖式跌至60次/分,红色的数字在黑暗里闪得刺眼,持续90秒,没有一丝回升的迹象,连微弱的波动都消失了。
“脐带脱垂!”
助产士小李的声音像被掐住的哨子,尖锐得发颤,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一把按下紧急呼叫铃,铃声在走廊里疯狂回荡,双手下意识地护住产妇的腹部,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知道,脐带脱垂意味着胎儿随时可能窒息,每一秒都在跟死神抢时间。
景砚几乎是从产科值班室飞冲过来的,白大褂的下摆被风吹得翻起,露出里面深色的秋裤边,连手术帽都歪在一边,露出几缕凌乱的黑发。
他甚至没来得及跟守在门口的家属解释一句,单膝跪在产床边,消毒手套还没完全戴稳,右手就果断探入阴道——指尖触到那条搏动的脐带时,像摸到了一条冰冷滑腻的蛇,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连呼吸都放轻了。
“胎心50次/分!立即推手术室,准备急诊剖宫产!”
景砚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没有丝毫犹豫,左手死死按住产妇的腹部,防止脐带进一步受压,“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的掌心能清晰感受到产妇腹部的紧绷,也能感受到那条脐带微弱的搏动,像一根随时会断裂的弦。
产床的轮子被护士猛地推向手术室,“咕噜噜”的滚动声在走廊里回荡,像一道急促的警报,划破了凌晨的寂静。
宋芸躺在产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却还在断断续续地问:“医生……我的宝宝……会没事的吧?”
景砚没有回头,只是沉声说:“相信我,我们会救他。”
与此同时,NICU办公室的电话疯狂响起,听筒里传来产科护士带着哭腔的声音:“韩医生!3号待产室急性胎儿窘迫,脐带脱垂,两分钟内请务必到手术室!孩子情况危急!”
韩皙宁刚写完一份26周早产儿的病程记录,笔尖还停留在“呼吸平稳,氧饱和度92%”的字样上。
闻言,她立刻抓起墙角的气管插管箱,箱子的边角撞到桌腿,发出“哐当”一声,她却顾不上心疼,对着值班室喊:“明轩!推抢救车,带好肺表面活性物质和肾上腺素,跟我走!”
陆明轩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好,趿着拖鞋就冲出来,脚趾头露在外面,却丝毫不在意。
他双手紧紧抓着抢救车的扶手,跟着韩皙宁在走廊里狂奔,抢救车的轮子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两人的脚步声、抢救车的轮子声、远处电梯的嗡鸣声,在空旷的夜里交织成一曲生死时速的序曲,每一个音符都透着紧迫。
2:17,手术室的大门被“砰”地撞开,冷风裹挟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吹得人一个寒颤。
麻醉医生早已就位,手里的注射器里装满了全麻药物,针管里的液体泛着清澈的光;无影灯“刷”地从头顶亮起,惨白的光线像一把把冷刀,劈在每个人紧绷的脸上,连空气都透着窒息的紧张,让人喘不过气。
景砚的动作快得像一阵风:洗手、穿无菌衣、上台、铺巾,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得无可挑剔,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他嘴里还在不停报着数据,声音穿透口罩,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产妇血压80/50mmHg,心率120次/分,准备全麻诱导!注意补液,防止休克!”
2:19,子宫被顺利切开。
一股浑浊的羊水瞬间涌出,带着刺鼻的粪臭味——Ⅲ度污染,意味着胎儿在宫内已经出现了严重缺氧,肠道功能紊乱,连羊水都被污染了。
景砚的心跳提到了嗓子眼,左手稳稳托住胎儿的头,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右手迅速切断脐带,几乎是立刻将孩子抱了出来。
没有啼哭,没有呼吸,甚至没有一丝微弱的挣扎。
浑身青紫的小婴儿像一片被冻僵的叶子,安静得可怕,小小的身体蜷缩着,皮肤泛着乌紫色,小小的胸廓连起伏都没有,连最基本的生命迹象都消失了。
“Apgar评分0分!”
助产士的声音带着绝望,她快速检查完婴儿的心率、呼吸、肌张力,把评分表递到景砚面前,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连声音都在发抖。
景砚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裂缝,不再是往常的冷静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坚定:“快!交给韩医生!”
他的目光落在孩子青紫的小脸上,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紧,疼得发慌。
韩皙宁早已等在辐射台旁,双手接过孩子的瞬间,心脏像被重锤砸了一下,沉甸甸的。
她的动作精准得像台仪器,没有丝毫犹豫,声音冷静得不像她自己:“擦干身体!摆正体位!气管插管3.0号,快!”
陆明轩稳稳递上喉镜,手心的汗已经浸湿了器械盘,却依旧牢牢抓着,不敢有半分松懈。
他看着韩皙宁的动作,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打扰到她。
韩皙宁左手托住婴儿的下颌,轻轻抬起,打开气道,右手持喉镜轻轻挑起会厌,导管一送一旋,精准地进入声门,没有一丝偏差。
“连接呼吸机,设置参数!FiO₂60%,PEEP5cmH₂O!胸外按压,100次/分,深度1.5厘米!”
她的声音没有停顿,每一个指令都清晰明确,像在指挥一场没有退路的战斗。
肾上腺素0.1mg/kg被迅速推注进静脉,药液顺着细小的血管流入孩子体内,可心电监护仪上依旧是一条冰冷的直线,没有丝毫波动。
时间被拉长成胶着的痛苦,每一秒都像在凌迟着每个人的心。
手术室里只剩下仪器的“滴滴”声和按压胸廓的“噗噗”声,沉闷得让人窒息。
2:25,就在所有人都快要绝望的时候,监护仪突然“嘀”地响了一声——微弱却倔强的心跳曲线慢慢跳了出来,像一颗破土而出的种子,从30次/分、50次/分,一点点升到80次/分,虽然依旧偏低,却带着生命的希望。
所有人同时吐出一口气,韩皙宁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白大褂贴在身上,凉得刺骨,却没人敢真正放松——这只是这场战斗的开始,后面还有无数的难关在等着他们。
孩子被迅速裹进预热好的转运温箱,温箱里的温度设定在37℃,像母亲的怀抱一样温暖。
韩皙宁亲自推着温箱奔向NICU,脚步快得几乎要跑起来,目光死死盯着温箱里的孩子,生怕下一秒又出现意外;陆明轩举着输液泵一路小跑,输液管里的药液平稳地滴入孩子体内,他的目光也紧紧锁在温箱上,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