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隽言:“她去医院干什么?”
方成摇头,“不知。温屿安应该是觉察到我们布置得有眼线,贴身照顾满儿小姐的都是李桂林这样的老人。不过……”
方成顿了一顿,递上几张照片,“满儿小姐状态看着……似乎不太好。”
照片里,角度刁钻。
隔着丛丛枝桠、模糊车影,温屿安怀里那人,皮肤格外惨白。
瘦了好多……
宋隽言摩挲着照片。
棱边硌着指腹泛起细微的痛。
方成又道:“我看他们在招邺城的厨师,估摸着,满儿小姐不怎么吃东西。”
宋隽言闭了闭眼。
一切仿佛摁下暂停键,静止了。
阻碍、压迫、险境……都像是浪一样,席卷他,覆灭他。
顷刻,他睁开眼,“我去趟老宅。”
二十分钟后,老宅。
宋隽言刚进门,一个杯子掷过来,撞上屏风。
‘啪’。
四分五裂。
阮文华喉咙尖锐,“你好意思怪我找她!你自己呢,一大把岁数了还在外面搞这些!”
主人家吵架,佣人们最怕被殃及,因此都进了房间躲着。
所以没人通报宋隽言来了。
宋廉明声音明显怄着气,“我怎么了?你不下蛋,就要我也绝种吗?”
“宋廉明!”阮文华咆哮,“当初嫁给你,我就跟你说了我生不了!现在你来跟我提这茬!你介意,你当时怎么不拒绝啊!”
宋廉明不轻不淡,“当时我有得选吗?”
阮文华气笑,“当时求着我,百般哄着我,现在不求了,翻脸不认人了是吧!”
“是又怎么样!我懒得跟你吵。”
宋廉明抓起衣服就往玄关走。
阮文华匆匆追上去,“你要去哪儿?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个贱人!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检举你!”
宋廉明终于受不了了,“你这个疯妇!你到底要把这个家作闹到什么地步才安心!”
阮文华拽宋廉明的衣领,“是我吗?明明是你!”
“要不是你,我们和华家的亲事能黄?满儿能去港城?”宋廉明恼了,“你给我放开。”
挣扯间,余光瞥见一道影儿。
宋廉明转头,顿住,“你怎么来了?”
宋隽言低头换鞋,“我找嫂子有事。”
阮文华一怔,“你找我什么事?”
宋廉明却是眯缝了眼,一蛰身,将衣服甩在沙发上。
宋隽言跟进去,“大哥不出去了?”
宋廉明睇他,“你找你嫂子什么事?”
宋隽言道:“之前宅里做饭的阿姨呢?”
阮文华诧异,“还在呢。”
宋隽言道:“满儿不习惯港城那边的饮食……”
阮文华一口剪断他的话锋,“你怎么知道?你还和满儿有联系?!”
宋隽言倒是想联系。
但自去了港城。
宋满的手机从来都是关机状态。
打不通,也找不到。
仿佛刻意要与斩断邺城的一切。
宋隽言射去一记冷眼,“和你无关。”
阮文华咬牙冷笑,“和我无关,那你也别问做饭的阿姨啊。”
宋隽言脸色骤沉,“你心是石头做的吗?你一心只想着我有没有和她联系,刚刚我说‘满儿不习惯港城的饮食’,你怎么不想着问一下她是不是没吃好?”
阮文华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温屿安是港城的首富能委屈得了她?”
窗户翕着缝,一鼓鼓冷风拂在宋隽言的背上,透心的凉。
“她养在你身边近二十年,对你一直都乖顺、听话,从来没出过邺城。这次她去了这么远的港城,还是寄人篱下,她吃没吃好,睡没睡好,有没有受委屈?你难道从来不担心?养条狗不在身边了,也要念一下怎么不叫唤了吧!”
阮文华语窒,转眼,对上同样同仇敌忾的宋廉明,莫名悲从中来。
“你们都怪我怨我!可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宋家!”
宋廉明讥讽:“你是为了宋大夫人的名衔吧!你知道现在外面怎么说我们的吗?卖女求荣!”
眼见两人又要天崩地裂,宋隽言直言,“你们要吵等我带做饭的阿姨走了再吵。”
阮文华羞愤,浑身都在颤抖。
脑海却是一帧帧浮现宋满那日走时的决绝神情。
两三秒后,阮文华闭上眼,语气说不出的怅惘,“你要带黄姨走你就带,反正这些日子,家里也没怎么开灶。”
宋隽言看了眼阮文华,正欲抬脚。
“等等。”
宋廉明叫住他。
宋隽言转头。
“华中那个项目……你拒绝了温屿安的投资?”
宋隽言声调冷静,“怎么了?”
宋廉明:“你为什么要拒绝?”
宋隽言:“不想。”
宋廉明:“这是你不想就不想的?”
宋隽言哂然,“头一次见大哥这么关心我的事,实在是受宠若惊得很。”
宋廉明沉声,“从前发生的那些都过去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希望你能拎得清轻重。”
宋隽言凝视着宋廉明,目光凌厉。
许久,宋隽言终于轻笑一声,“你凭什么觉得都过去了?”
宋廉明一噎,神情十分诧异,“现在这种关头,你不统一御外,难道要跟我内战吗?”
宋隽言不置可否,去屋内,找来了黄姨。
直到玄关,换好鞋,宋隽言方才想起般,对宋廉明道:“对于我来说,你和魏卓云没什么不同。”
“宋隽言……”
宋廉明起身。
‘嗙’的一声。
宋隽言关了门。
……
两日后。
宋满正吃着安胎药,听到门口一阵脚步响,抬眸,却是一顿。
“黄姨?你怎么来了?”
黄姨:“我是……”
温屿安抢过白,“知道你没胃口,特意去找您母亲讨的。”
特意抹去了宋隽言的存在。
宋满不疑有他,“那黄姨我想吃水煮肉片。”
黄姨笑道:“酸儿辣女,满儿小姐您这是给温先生怀了个妹妹呀。”
宋满眸光闪烁,看向温屿安,不吭声儿。
温屿安则吩咐佣人带黄姨进厨房。
直到客厅只剩二人。
温屿安拣了一旁位置坐,“你介意我跟黄姨这么说吗?”
她现在的处境还敢要求什么。
宋满摇头,沉默。
从医院出来后,宋满便一直是这么个态度。
不冷也不热。
不远也不近。
温屿安知道她在顾忌什么。
这也叫温屿安认真考虑过:要不要将身世同宋满说了。
但仅仅一想,温屿安便按捺了下来。
他但凡说了,凭宋满对宋隽言的感情,肯定要头铁回内陆。
到时候,她就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