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有预感的。
对于异样,对于危机……
宋隽言来不及问,宋满当晚便缠着他要了一次又一次。
他一次次填满她。
心却一次比一次空。
最后一次,他无由来的慌乱,捉住她作乱的手。
“满儿,你到底怎么了?”
她气喘吁吁,嗓音娇憨。
又像隔了一层雾。
几分凝滞,几分潮湿。
“你刚刚还说爱我呢,现在爱不动是了吗?小叔,你老了不行吗?”
男人听不得‘不行’。
宋隽言彻底恼了,翻身压住她,咬牙切齿,“宋满,你说谁不行?”
“你——”
他狠狠一顶。
宋满骤然失声。
刺激过于强烈,导致大脑一时空白,心口却生出满涨的痛意,叫她下意识搂紧他,不管不顾地吻上去。
吸绞,掠夺他的氧气。
想与他共赴一场毁灭。
万物倾塌又被重建。
唯建造者此起彼伏,在废墟中不断欢愉。
宋隽言再醒来,天刺眼的白,摸旁边枕头。
凉的。
宋隽言手一僵,骤然惊醒了。
“满儿。”
空旷的房间,只有他的回音。
没有人。
她不在。
宋隽言心脏一霎揪紧,几乎爆炸。
他仓皇起身跑出门。
“满儿!”
“你醒啦?”
厨房传来轻柔的喉咙。
宋满支出一颗脑袋,笑盈盈看他。
宋隽言大步上前,一把拽住她,“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给你做早饭啊。”
宋满拿着锅铲比划了一下。
“我让你给我做早饭了吗?”
他怒吼,太阳穴一股股的青筋凸出、膨/胀。
宋满一怔,眼圈一顷儿红了,“我就是想给你做早饭。你凶什么凶?你昨天还说对我好呢,今天就这么凶我!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气笃笃转身。
宋隽言赶紧去抓她,“我没有,就是看你不在,我以为……”
宋满心脏一悬,“你以为我什么?”
宋隽言:“没。”
宋满无声松了口气。
只听‘砰’的一声。
两人同时一怔。
宋满首先回过神来,“啊,我的鸡蛋!”
宋满风风火火跑进厨房。
背影灵动,鲜活。
宋隽言看着,抚住膝头,大口大口的喘气。
脸色苍白到像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劫难。
有惊无险。
却仍心有余悸,浑身都在颤栗。
宋满正要将蛋铲出锅,宋隽言从身后抱住她,一张脸埋在她的肩颈处,深深呼吸着,像汲取养分。
“满儿。”
宋满背脊一僵,若无其事道:“怎么了?”
“我做了个梦。”
“什么梦?”
“我梦见找不到你了。”
像有把钳子,猝不及防夹紧她的心脏,搅烂、粉碎……
宋满扯嘴轻笑,“我这不是还在吗?”
他不说话,手上搂紧几分。
宋满不知为什么,心脏竟也跟着隐隐作痛。
她平复呼吸,扭身子挣开他的怀抱,“好了,再抱下去,我给你做的早饭都凉了。”
“我不吃,就想抱着你。”
他声音闷钝。
像一把腐锈的刀子。
说一句,在她心头上割一下。
不见伤,却痛到难忍。
宋满仰脸,无声咽着情绪,顷刻,才开口:“小叔,你是不是不想吃我做的饭,才找这么个借口?”
又作了。
宋隽言却笑,“没有。”
“你就有。”
他无奈,妥协,放开她,“好,我吃,我现在就吃。”
宋满拿屁股顶开他,“那你去外面等着我。”
“不要我帮你?”
“不要!你快去外面等我,我要亲自给你做一份早饭。”
“好。”
宋隽言应了声。
铲子擦着锅,同时响起他的脚步声,从厨房渐至客厅。
宋满听着,背脊骤然一垮,死死揾住脸,吞咽泣声。
两分钟后,宋满端着早饭出来。
夹生的粥,烧糊的鸡蛋。
宋隽言很赏脸地吃了几口。
宋满问:“好吃吗?”
“还行……”宋隽言咬牙。
宋满:“那你吃完吧,我去买点菜,给你做午饭!”
说着就要起身。
“满儿——”宋隽言叫住她,“还是我给你做吧。你想吃什么?”
宋满皱眉,“你不想吃我做的饭?”
“没。”宋隽言求生欲极高,“我是怕累着你。”
宋满狐疑,“真的?”
宋隽言满脸诚挚,“真的。你想吃什么?”
宋满托腮,思考好一会儿说:“那我要吃海鲜,想吃鲍鱼。”
这个季节,海鲜难买。
新鲜的要去很远的集市。
宋满看他眸子骤然眯起,心脏一跌,“怎么了?”
宋隽言直视她,“你真想吃?”
宋满下意识空咽了一下,“真的。”
宋隽言:“那我叫陈默去买。”
是发现了?
还是怀疑了?
宋满垂在腿上的手渐渐拢紧,却是一笑,“好呀。那你陪我看电影,我昨天在网上找了不少资源……”
一边说,一边起身,走向客厅。
腰肢倏地一紧。
她撞上硬实的胸膛。
“陈默不会挑,还是我去买。”
宋满心跳欲裂。
松口气之余,又泛起剧烈的疼痛。
她缓缓点头,“好。”
她感觉有道温热呼吸自额头一歇而过,随即看见宋隽言捞起大衣,往玄关走。
宋满痴迷地看着,忍着不动。
她怕离得太近,他会看见她眼中的泪。
宋隽言即将开门时,心脏毫无征兆地一痛。
来势汹汹。
简直要从胸腔剖出来一般。
宋隽言摁住胸口,回头,“满儿。”
宋满全身绷紧,“怎么了?”
宋隽言:“无聊就看会儿电视,在家乖乖等我。”
宋满眼前失焦一般模糊起来,她努力睁大眼,“好,我在家等你。”
他开门,往外走。
大风大雪的天气,满世界素裹,他是唯一缁色。
又或许,他是她的世界里,无法界定、归类的唯一。
“小叔!”
她忍不住喊。
宋隽言回头。
风雪吹迷乱了视线,堙灭了她的哽咽。
“你要早点回来。”
他心骤然安了,“好。”
‘嗙’的一声。
门关了。
她世界的光熄灭了。
……
半个小时后,宋满打开门。
转身,无声凝视着公寓。
看到哪儿,那些记忆,那些同宋隽言的记忆,便如蒲公英散开一般,在脑海扎根、疯长。
回过神来时,只觉得这间公寓如此陈旧,如此沧桑。
像历经了一辈子。
宋满闭了闭眼,缓而轻地关上门。
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