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通往幸福的路上
柳樾2025-11-10 16:0312,402

  魏哲最近的压力有点大,这压力主要来源于——老板娘太能干了,他不会被辞退吧!

  都说长大后的日子会过得飞快,这话一点都不假,转眼间不但元旦过去了,连春节也过去了,而他们也被塞了一个多月的狗粮了。没错,狗粮的生产者就是自家老大和他们的大嫂。

  元旦过去没多久,薛子诺就几乎是天天来他们这里了,按常理来说,这种行为大多会被归结为正房盯梢,但对于薛子诺自然不能用常理推断了,因为她是来上班的。据冯知从老大那里探听来的消息,好似是江为安正在忙薛子诺寻找新的爱好,为她开辟转行的可能。

  可这却让魏哲欲哭无泪,老板娘干点啥不好,每天做做美容,逛逛街的也行啊,为啥要来抢他的饭碗。虽然连他们这帮电脑高手也不得不佩服,薛子诺领悟的速度远远甩了其他人一大截,这不,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就俨然变成了一个电脑高手,用个C语言,编个程序啥的,完全都不是事儿。更别提,本来数学水平极高的她面对一些游戏数据分析的时候,简直是手到擒来。真是太材小用啊,暴殄天物啊,魏哲都在心里呐喊几百万次了。

  不过薛子诺的存在,也是还有很多好的地方,除了使得自家老大天天心情不错之外,还为大家提供了不少茶余饭后的八卦素材。春节刚过不久,最近大家背地里都在传,说是除夕夜的时候,他们老大竟然抛下了家里,去陪了薛子诺守岁。这不禁让所有人赞叹不已,当了这么久的小弟,却不知道自家老大是个情种,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不过具体说来,江为安是怎么应付的家里,而且是怎么通过江家长辈——尤其是那个大名鼎鼎又特别传统的江老爷子——的那一关的,魏哲他们就不清楚了,反正老大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想到这儿,魏哲偷偷瞟向旁边坐着的薛子诺,对方正专心致志的研究着他们团队以前自主研发的一款游戏。这款游戏是三四年前他们做着练手的,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推向市场,而是留着自娱自乐了,后来各款游戏推陈出新,再加上电竞行业的蓬勃发展,早就把这个东西压了箱底了。见薛子诺现在正对这些颇有兴致,江为安就随手把这游戏翻出来让她玩了。

  魏哲和冯知曾听到过薛子诺和江为安的聊天,必须承认的是,她说的一些想法,提出的一些建议,都还是蛮有建树的,但可惜的是,终归比较理想主义,在商业角度考虑的话,还是差了许多。不过江为安也不是真的让薛子诺为自己工作,主要还是打发时间、解闷儿而已,于是魏哲他们便时常会听到一向英明神武的老大竟然陪着女朋友天马行空的胡说八道。

  忘记是哪个人还曾感慨来着——老大这回难道遇上真爱了?

  一只好看的手落在薛子诺的脑袋上,宠溺地揉着,魏哲连忙识趣的收回了自己“大逆不道”的目光。

  “你忙完啦?”薛子诺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来者何人。

  “嗯。”江为安应着,弯下身子,看着她在屏幕上敲出一串代码,流利地让他也很是惊叹。想起前不久的情人节,精心挑选的项链硬是在这个小家伙的强烈要求下换成了“有用的”一大厚本C语言教程。似乎自己这个男朋友现在最大的用处就是当个IT老师,这叫他到哪儿说理去。

  不过这个学生的聪慧却是很让他欣慰,想起了什么,江为安又犹豫地开口说道,“我等一下有点事情,我让疯子送你回家吧?”听到自己被点名,瘫在斜对面的冯知连忙正襟危坐起来。

  “不了,叶歆约了我去她那里坐坐,她说出了几款新品让我去尝尝。”

  “也好,那你记得让她送你回家。”江为安仍旧不放心的嘱咐了几句,正要转身离开,却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一会儿姚瑶也去吗?”

  薛子诺一愣,摇摇头回答他,“不去,听说她家里晚上有聚餐。”听到这个答案,江为安像是放心了一点似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薛子诺回忆着过去的情景,突然意识到,江为安似乎有点在意姚瑶和叶歆见面的事。是有什么缘故吗?她想不到答案。

  叶歆在店里忙碌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薛子诺的到来。而薛子诺也不吵她,找个位置静静地坐下来,直到手头的事告一段落,叶歆才注意到她。

  “你来了怎么也不叫我?”叶歆笑着埋怨她。

  薛子诺忙摆摆手,“反正我也不着急,等你忙完了再说。”

  “已经忙完了。”

  说罢,叶歆转头吩咐起服务生几句话,坐到薛子诺对面,殷勤地推荐起来,“换了个大厨,出了好多款新品,我让他们把最好吃的两款拿上来给你尝尝。”听到有美食,薛子诺心情还是蛮愉悦的,笑着点头,承了这份好意。

  叶歆静静地看了她半晌,此时的薛子诺穿着件白色的Gucci长袖卫衣,放在一旁放着的羽绒服的牌子是Moncler——最近总在新闻上看那些明星穿这一款来着。她审视了一下薛子诺那一身,以她和前男友交往时学习到的经验来判断,薛子诺如今的这一身行头都是起码几万起的,不过——看着薛子诺行为举止毫不顾忌的架势,叶歆估计她并不知道自己现在身价几何。

  似乎是她的眼神太认真,薛子诺愣了一下,“怎么这样看着我?”

  “你这身衣服……”

“哦,江为安准备的,我离家出走什么都没带,他就帮我买了衣服,说是正好抵了我给他打工的工资。”薛子诺低头看了一眼,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吧,她歪头问道,“我穿这个,是不好看吗?”这段时间以来,她的情商倒是多少有所进步,但估计审美能力是救不回来了。

  “没有。”叶歆收回目光,玩弄着手里的水杯,“我只是有些羡慕你。”她当然明白江为安这话有多少水分,估计也就只有薛子诺能相信,或者说也就只有薛子诺能不细细琢磨,斤斤计较。

  显然薛子诺没明白自己有什么可被羡慕的,满脸的疑问。

  像是回忆起了往事,垂着眸,叶歆酝酿着继续说道,“我很羡慕你,可以融入江为安他们的生活里,当年我和……我前男友在一起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卑,我没有那么好看的衣服,没有那么昂贵的首饰,更没有那么骄傲的气质。他也会送我一些礼物,但那时的我却无法接受,好像占了他一分钱的便宜,爱情就不纯粹了,好像迎合了他的生活,自己的尊严就没有了。当时,我们总为这些事情闹得不太愉快,现在想想,是我太自卑了,才极其的自傲。可是你不一样,你好像是不在乎这些东西的,衣服好不好看,贵不贵,抑或是谁付出的多一点少一分,你都甘之如饴。”

  叶歆感慨着,她抬头看向薛子诺,从那双灵动的眼里审视自己,“你让我想起一个词,无欲则刚。”

  似乎听懂了那话里带着丝往事难忘的悲凉,薛子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正在这时,两款看起来姿色平平的甜点就呈了上来。

  之前低落的气氛被打断,叶歆回过神来,将一只叉子递给薛子诺,示意她试试。

  “果然好吃诶。”薛子诺瞪大了眼睛,诚恳的表达着赞美,而叶歆则露出笑盈盈的模样,明显很是受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突然听到一阵笑闹声,在咖啡厅的另外一个角落,几个漂亮又时尚的姑娘在举着手机说着什么。

  “她们在做什么呢?”薛子诺好奇地看着那厢的热闹。

  “拍照。”叶歆只瞟了一眼,倒是司空见惯的样子,“这回的菜单里,有两三款设计的很好看,我的合伙人花钱找了几个网红来拍照,发到网上,果然就火了,所以最近的客人每天都络绎不绝的。”

  “哦,是这样啊。”薛子诺啧啧赞叹道,没想到做生意还有这么多学问,好奇地探头看了一会儿,却注意到那边的桌子上的甜点和叶歆推荐给自己的并不一样,不由得感到奇怪,“咦?她们吃的跟我们的不同啊?”

  听到她的问话,叶歆倒是反应平淡,甚至连眼睛都没抬,便回答她,“是啊,那两款模样好看,你吃的这两款就看起来比较寻常,不过,她们的口感上照比这两款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最后一句叶歆是凑近她低声说的。

  “但食物还是应该好吃为主啊。”好吃才是食物的本质吧,薛子诺想着。

  “你不明白,她们想要的只是网红同款而已。”

  叶歆看向那几个女孩子,“对于这样年轻的女孩子来说,网上的世界就是她看到的全部世界了,你看,她们也就你这么大的岁数,甚至比你还小些。她们所向往的、选择的,能是什么呢?无非是别人炫耀出来的食物,别人炫耀出来的东西,别人炫耀出来的生活,别人炫耀出来的梦想……”

  薛子诺有些恍惚,她不知道叶歆是在喃喃自语,还是跟她说话,她看着那几个女孩子又跑到另一边漂亮的摆设前拍起照来,而耳边又传来叹息般的话语。

  “……她们还年轻,不懂得那些自己想要过上的生活,都是别人精心摆拍出来的幻象。”叶歆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

  

  薛子诺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但出乎她意料的,家里竟然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邹家然和江为安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餐桌的两边,桌子上一堆各式各款的空酒瓶证明了这两个人已经拼酒拼了很久。可便是没有这些空瓶子,即使是薛子诺都能看出来现在这俩人的状态,起码江为安从没有显得这样醉过。

  薛子诺站在门口,一时间竟觉得进退两难,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去打扰这两个发小,更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去面对邹家然,不知道……邹家然想不想看见她。就在她犹豫的时候,那边两个年轻的男人却已经看到她了。

  “我说什么来着?我就知道你把她藏在这儿了!”邹家然摇头晃脑地盯着薛子诺瞧,拿着酒杯的手指向她的方向,好似很热情一般,“我同父异母的妹妹,邹明辉最喜欢的女儿,好久不见。”

  这样的招呼从邹家然的嘴里说出来,让薛子诺觉得浑身发冷,有种下一刻就要夺门而逃的冲动。她看向江为安,因为喝了不少酒的缘故,那张一向俊朗阳光的脸上带着一丝酒意的红晕,完全没了平日里、工作时指点江山的模样,更像是个年轻气盛的少年。他眯着眼睛看着薛子诺,也不知道心情是不好还是不错,他伸手示意薛子诺到自己身边来,像是召唤自家养的小动物一般。

  见薛子诺走过去,邹家然上下打量着她,似笑非笑的,“看来还是人靠衣装啊,这么一捯饬,还挺有点模样的。”

  这话让薛子诺一时分辨不清是讽刺还是夸奖,她正踌躇间,江为安一把拉她坐到自己身旁。伸手拿了个新的酒杯,倒了小半杯的香槟,放到她的面前。

  “怎么,怕她喝多了?和解酒都这么没有诚意啊?”邹家然囫囵地念叨着,有种老太太叽叽歪歪的架势。

  和解?薛子诺愣了一下,不过邹家然并没有加以解释,只是催促着薛子诺拿起酒来,然后也不待她反应,自顾自地跟她和江为安碰了杯,“祝你们,百年好合!”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别说薛子诺,连江为安都很少见邹家然喝得这样醉,上一次这模样恐怕是失恋的时候吧。只见他又嘀咕了几句便趴到了桌子上,显然是撑不住了,在那些胡言乱语里面,有几句,薛子诺却听得清楚。

  “……从前是我讨厌你,现在你可以讨厌我了,说起来,你妈妈也挺无辜的,特别无辜……”邹家然絮絮叨叨地说着,却让薛子诺的心凉了一半,那些她刻意不去想的故事又涌上来。

  “我不讨厌你,你妈妈的事情,也跟你无关。”她低声说着,也不知邹家然有没有听进去,反正江为安是听进了心里,只觉得心里的怜惜都快化成水了。

  后来的时间里,都是邹家然胡言乱语的碎碎念着,从他小时候幼儿园的故事讲到谈恋爱,江为安在一旁默默喝着酒,而薛子诺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后来,竟是听得起劲儿。她知道小时候邹明辉和唐薇吵架,知道邹家然逃学逆反,知道他多想向父亲证明自己,知道他爱过一个出身一般的女孩子。

  一直到后半夜一两点,江为安才叫了人把邹家然送走,此时的江为安像是醒了酒一般,行为举止很是清醒,让薛子诺感到神奇——这人喝酒也没停啊。

  只见江为安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右手揉着额头,他脸上那本就不太显的红晕早就消失不见了,现在的脸色反而有些苍白。薛子诺走过去,欲言又止的。

  “你是想问,邹家然怎么来了吧?”听到薛子诺走近,江为安连眼睛都没睁开,就感受到了她的情绪。薛子诺有点讶异对方的了解,片刻后低低的“嗯”了一声。

  江为安伸手拉她到怀里,薛子诺撞进那个因为健身而有点坚硬的身体里,只觉得自己被男性的气息——当然,外加酒的气息——给包围了,即便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了,但每每江为安这样亲近她,她还是有种紧张中夹杂着欢喜的复杂心情。

  就在这样的暧昧姿势下,江为安慢慢给她解释起来。薛子诺这才知道,原来之前自己和邹明辉的谈话全被邹家然听到了。这么多年来,一直觉得自己母亲在这场情变中最是无辜的邹家然,觉得自己从前的认知像是覆灭了一般,如同当头一棒。从前的他总认为薛子诺是对自己有愧的,现在才觉得,是邹明辉对她有愧,是他邹家然应对她有愧。原本一直充满怨恨的邹家然才突然发觉自己的恨意变得幼稚且可笑。

  “他这段时间里一直很纠结,后来听说你在我这里,就有些想来见你,但是又不好意思,或许是今天喝了酒,一冲动就跑了过来,我当时也是谈完事情刚到家。他看到你还没回来,就非要拉着我接着喝。”江为安细致的汇报着,话说出口,才觉得自己像极了个被管理得很好的小媳妇儿,不由哑然失笑。

  薛子诺当然猜不到江为安的心理活动,她的注意力全在邹家然身上,“其实我没怪他,他也什么都不知道。”沉思了许久,她还是客观的说道,江为安心里点点头,这话非常的符合薛子诺的“人设”。

  “嗯,邹家然这个人吧,其实还是挺好的,起码,敢作敢当敢认错,虽然这错认得有些别扭……诶……”说着,江为安又揉起头来。

  薛子诺忙从他怀里钻出来,眼睛晶晶亮着,关切地问着,“你的头很痛吗?”

  “喝得有点多,没事。”江为安又把她拽回怀里,闻着少女最质朴的味道,事情汇报完了,他开始和薛子诺瞎聊起来,“要不,你用科学的方法给我讲讲醉酒是怎么回事?”

  陈淮常出这种问答题来考验她,下意识的,她的左脑就先行一步,令她脱口而出,“酒主要成分就是乙醇,人的体内若是有醇脱氢酶的话,就能把乙醇分解成乙醛,然后乙醛再经过乙醛脱氢酶的分解,变成乙酸。乙酸……”说着说着,薛子诺的声音越来越小。

  “怎么不讲了?”半天不见她有动静,江为安奇怪的低下头,只见薛子诺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

  江为安拍拍她的手背,薛子诺抬眼与他对视着,两人之间仅一公分的距离,彼此的呼吸都交织着,“江为安,那个让邹家然念念不忘的女朋友是谁?”刚刚邹家然嘟嘟囔囔的爱情故事似乎还言犹在耳。

  “怎么,你没猜到吗?”他还是喝得有点多了,话语中都带着有些坏坏的笑意。

  这样的语气似乎让薛子诺更是坚定了心中的那个想法,但她依旧犹疑着,主要是不敢置信,“我、我不敢确定……”

  “你想的没错啊。”江为安捏捏她的脸,完全看穿了她,他将她抱得更紧,好似过了很久很久,那清朗的声音才从传过来,“邹家然的前女友,是叶歆。”

  

  自从确定了叶歆和邹家然曾经在一起相爱过之后,薛子诺就陷入了一种纠结的状态中。这几天,江为安总被她缠着,不断地老调重弹。

  “江为安,你说他们两个还有没有可能啊?”薛子诺第一千零一次问道。

  被点名的男人无奈地从电脑屏幕前钻出来,看着自家女友双手托着下巴迷茫又可爱地看着自己,恍然回到了刚刚认识时的模样。

  “我不知道他俩还有没有可能,但我知道的是,要得到你爸……要得到邹伯伯同意,是没可能的。”江为安坦诚的回答她,当然这答案有些不讨喜。

  听到这话,薛子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不知道你的邹伯伯会不会同意,可是我知道的是他们两个仍然很惦记对方啊。”想了想,她又想到一点,赶忙补充着自己的论点,“再说了,邹家然都已经成人了,这种事情应该可以自己做主吧。”

  “怎么说呢,他为了得到邹伯伯的认可,付出了太多。而且,当初他们的感情遭遇了太大的阻力,邹家然一直在坚持,却没想到是叶歆先提的分手,所以叶歆回来后,邹家然才一直让我帮着她,自己却不出现,可能也是心里有个坎儿过不去吧。”江为安的一只手环在胸前,另一只手抵着下巴,也认真的考虑起这件事的可能性来。薛子诺的最后一句话让他想起了江镇东对他事业的“指手画脚”。他们可以为自己做主了,江为安倒是认同这一点。

  薛子诺的语气很是遗憾,“可是当年叶歆也是有苦衷的啊,她之前提到前男友的时候,连我都感觉出来她心里的不舍了,我只是觉得要是因为这些误会而分开一对相爱的人,挺可惜的。”

  “没想到你现在变成个感情小专家了啊。”江为安走过来拍拍她,调侃着,转眼又思忖起来,说道,“我只担心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说完,看到薛子诺依旧低迷的情绪,江为安又笑起来,“不过,我也觉得你说的对。”

  不得不说,薛子诺提点到了江为安心里一直以来的想法,他又何尝不知道邹家然对叶歆的心思,只是邹家然太过骄傲,心里别扭着而已,而叶歆又一直认为当初邹家然有出轨。如果当初的分手真的是场情有可原的误会,那么撮合这俩人重修旧好未必是一件坏事。

  他转头看向薛子诺,确认着她的态度。“怎么,你想帮助他们复合?”看着薛子诺点点头,又问道,“那你觉得该怎么办呢?”

  “嗯……”只见薛子诺摩挲着双手,迟疑了一小会儿,说道“我想先去找一个人。”

  “谁?”江为安好奇起来。

  她抬起头来,语气坚定,“姚瑶。”

  江为安是知道姚瑶喜欢邹家然的,不过跟他们那帮子人一样,他们都觉得那是小孩子瞎闹,毕竟姚瑶从小就说这样的话,听得太多,他们都被动的免疫了。

  从前,江为安并没有把这放在心上,但是后来因为薛子诺的缘故,姚瑶和叶歆莫名走的近了,他开始隐隐担心起来,毕竟他们这样出身的人行事都不太顾忌,加上姚瑶本来就是出了名的霸道,出于对邹家然的兄弟义气,江为安也得对叶歆多加照顾,不能让别人再伤了她。

  所以,对于薛子诺处理方式,他并不认同。再说了,通常这种事情,女孩子的处理方式难道不是选个阵营战队吗?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们也算是脂粉堆里打滚长大的了,女生间的鸡毛蒜皮见得多了,那种表面是闺蜜,背地里互相戳轮胎的事情,才似乎是常态。像薛子诺这样的直白处理,坦诚交代,不得不让江为安有点担心,担心姚瑶会不会跟薛子诺翻脸。当然,姚瑶是不是跟她继续做朋友,江为安并不是很在乎,他在乎的是不要让薛子诺难过。

  可薛子诺对姚瑶的认识显然跟他不一样,在她的心里,姚瑶虽然孩子气,但却是个很善良直爽的女孩子。

  “如果她知道他们是那么相爱,她会愿意成全的。”薛子诺很坚持。

  江为安一直认为自己和陈淮是不一样的,因此既然薛子诺想要尝试,那么他就愿意支持。毕竟温室里的花朵不是常开不败,而是不堪一击。

  而另一边,薛子诺明白姚瑶所痛苦纠结的地方,她还记得姚瑶跟自己吐槽邹家然前女友的情景,更记得当初在叶歆的故事里,姚瑶曾那么痛恨的那个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若是两个故事一重合,发现原来自己才是那个“面目可憎”的人,姚瑶一定会难过吧。

  没有故意隐瞒什么,也没有添油加醋什么,薛子诺讲述完了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后,把决定权交给了姚瑶。那一刻,她看见姚瑶的表情变得分崩瓦解、一触即溃,让她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始料未及的,对方突然起身离开。姚瑶的步伐飞快,薛子诺刚追到餐厅门口,就不见了人影,让她有些着急。

  一只大手拉住她,“给她点时间吧。”

  江为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当然,他并不看好姚瑶的反应,心里猜测着可能会引起的麻烦,琢磨着要如何应付过去。

  除了在薛子诺身上栽了点跟头,一向料事还算如神的江为安这次却也只是猜中了开头。在薛子诺和姚瑶开诚布公后的第三天,姚瑶主动来找了他们。

  当时江为安正逼着薛子诺把碗里的饭菜吃掉,这两天她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这让江为安愁的不行,没见过管闲事把自己搭进去的。这边他正想方设法让自家女朋友多吃一点,办公室的门口就出现了一个人。

  看到是姚瑶,薛子诺差一点就跳了起来,可是下一刻,她就发现对面的女孩子明显憔悴了些,眼眶还红红的,薛子诺感到了万分的惭愧,她真不算是个好的朋友吧,她想。

  “薛子诺。”姚瑶叫着她,语气里有着低落和几分灰心似的。

  江为安紧张地站起来,姚瑶这个姑娘,可是个急起来都会动手的主,他是怕薛子诺吃了亏。可很快江为安就发现,这一次,倒真的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姚瑶和薛子诺两人东奔西跑的鼓捣了好几天,也不知道在弄些什么,左右出不了大岔子,江为安也没有干涉,由得她们折腾去。可是到真正实施计划这一天,他有些无语了。

  此时他们仨正在会所外面的停车场等候着。

  “她进去了,马上里面的灯就该关了……”

  “现在她应该看到蜡烛和气球了……”

  “嗯,大提琴曲应该开始了,然后是天花板会洒下来玫瑰花瓣……”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姚瑶一一介绍着。

  江为安的声音实在忍不住横插进来,“你们的设计会不会狗血了一点?”此时他皱着眉,明显保持着怀疑态度。

  听见质疑,薛子诺忙紧张地看向姚瑶,突然有些没有了信心,却见对方偷偷翻了个白眼,连看都没有看过来,“为安哥,你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好歹我也是在言情剧中浸淫多年的资深观众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会所内还是一副毫无动静的样子,三个人里有两个都放下心来,只有薛子诺担心着,不断地张望,“他们怎么还没出来?”里面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悄无声息的?

  像是看出她的想法,江为安摸摸她的头,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语气之肯定,让薛子诺毫无缘由的安心了不少。

  “不出来就对了,所谓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姚瑶忙捅捅她,摇头晃脑地念叨着,带着调侃语气,接着跟薛子诺说道,“出来就说明咱们这安排黄了,不出来就对了,小别胜新婚嘛,说明里面忙着呢。”带着几分酸溜溜的语气,肆无忌惮的玩笑着。

  不过薛子诺显然没有领会到这个梗,她咦了一声,有些疑惑地看向姚瑶,“忙什么?”

  “……”

  姚瑶的目光立刻瞟到了江为安身上,都不用说话,江为安就看明白那眼神正在跟自己说着——有没有搞错,都到现在了,你媳妇儿还这么纯?

  江为安觉得自己男性的威风有点被羞辱了……

  “真的不需要我们进去看看?”薛子诺还在原地纠结地转着圈圈。

  “不用,我们进去干吗?”姚瑶摆摆手,摆出一副骄傲的模样,挺胸抬头的转身坐回车里。“看着很心酸的……”片刻后,只听一句像是叹息般的话从车里传出来。

  在江为安得到邹家然一切安好的消息后,三人才离开。江为安开着车,姚瑶坐在后座,懂事地把副驾驶为留给了薛子诺——当然,摸着小心脏说,她也并不想和江为安挨着坐。

  车里很安静,不多时,只听副驾驶位子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正逢前方绿灯已然开始个位数的倒计时,江为安轻踩刹车,以最温柔的姿态,在黄灯刚刚亮起的时候,将车停在停止线的后方。他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轻轻地盖在薛子诺的身上。

  姚瑶倾身往前凑过来,却只能看到薛子诺的侧脸,“她睡了?”她低声地问道。

  “嗯。”江为安应着,整理好盖着的衣服,见绿灯复又亮起,才稳稳当当又和缓的启动起车子,过了许久,约莫薛子诺睡得沉了,他突然开口说道,“姚瑶,你长大了。”

  后视镜里,只见姚瑶眼圈一红,江为安明白这件事对她来说多少还需要缓和一段时间,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却听姚瑶说道,“哥,那你说好的,当年我整家然哥的事情,不会告诉我哥。”她故意仰着头,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有几分像薛子诺的可爱模样,江为安瞬间透彻的领悟到了这两个姑娘的相像之处。

  “放心吧。”江为安嘴角微微扬起,像是安慰自己妹妹的口吻,却还不忘借这个时机教育上一句,“只要你以后别再做以前那种草率的事情,别再胡闹就好。”

  姚瑶却没有立刻回答他,似乎是十几秒之后,江为安才恍惚听到后座传来低低的声音,“呃……”

  他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姚瑶正看向车外,她的脸隐藏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

  

  后来薛子诺才知道,那天晚上叶歆和邹家然彻夜长谈,倒是把那些年的误会,这些年的故事讲了个清楚。两个人虽然都彼此有心,但因为分开多年,多少有些介怀,当然,这介怀的人主要是叶歆,毕竟,当初她在这场爱情中伤得太重。

  薛子诺不知道江为安和邹家然说了什么,不过,邹家然终于放下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担心,真的用心再次追求起了叶歆,一副立志不把她追回来不罢休的样子,这让薛子诺很为叶歆感到开心。

  另一方面,更令薛子诺有点讶异和感动的,是邹家然对她的态度。大概是从江为安那里知道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本就对薛子诺有所愧疚的邹家然,现在更是因为她的帮忙,对她多了些好感似的。不同于往日里见面的冷漠抑或是冷嘲热讽,如今的邹家然偶尔见到她,也会点个头或是简单问句好,在追求叶歆的同时,也时不时地买些的小东西让江为安转交给她。

  而薛子诺,也时常在江为安和叶歆那里得知些邹家然的状况。这对兄妹,倒是在这种别扭的彼此关心中增进了些感情。

  还记得在得知她是邹家然妹妹的时候,叶歆那惊讶的神情,相识那么久,没想到转来转去竟然转到了一起,薛子诺笑的眉眼弯弯,“以后我们更是一家人了。”她开心地说道,那下意识的想法,连薛子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其中心态的变化。

  最近的江为安总会想起幸福这个词儿,很多的时候他真的感到很幸福,虽然这个词儿用起来真的很矫情。可于他而言,现在的事业一帆风顺,前景大好,恋爱甜蜜,连好兄弟都找回了此生挚爱,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呢。邹家然有时会面带笑容地跟他提起结婚的念头,是啊,早在几年前,邹家然就想娶叶歆了。每每聊到这个话题,他也都会有意无意地暗示江为安娶了薛子诺,大概是觉得亲上加亲还挺有意思的吧。

  江为安有些哭笑不得,但不能否认的是,一向以为自己是不婚主义——或者说婚姻无所谓主义的他,确实在邹家然的影响下开始有了对未来的一些设想,但他并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反而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当然,所有的事情并不是都那么完美。

  事实上,这段时间,江为安偶尔会有一个阴暗的念头作祟,如果不是薛子诺知道了陈淮的欺骗,无处可去,那他们两个还会复合吗?现在的薛子诺,即便每天在努力地开心着,可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的变化,她变得安静了些,有时在一个人的时候,会默默沉思着。江为安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只是设想着,如果有一天陈淮回来薛子诺的生活中,又会怎么样?

  放下陈淮这事儿不提,对于江为安来说,还有另外一个压力,就是来源于他的母亲李钰了。

  李钰喜欢杨翎,这是江为安早就知道的,懒得听妈妈乱点鸳鸯谱,江为安最近干脆也不回家去了。不过,大概印证了所谓的知子莫若母,不知道李钰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然知晓了薛子诺这个儿子身边的“新欢”,更不知道李钰是跟丈夫不合,还是跟所有除杨翎之外的疑似儿媳妇人选都不合,反正在她第一次见到薛子诺的时候,便是剑拔弩张。

  李钰是趁江为安有饭局的时候,直接找上门的。

  薛子诺并没有见过李钰,听到门铃声,她还奇怪江为安为什么不自己开门。却见外面站着一个身穿皮草、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年纪,从模样里可以看出她在年轻的时候是个漂亮的美人,可是脸上却又有着明显的厉色和衰老。薛子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疑惑地开口问对方是找谁的。而李钰几乎连正眼都没有看她,径直走了进来,不知有意无意的,差点将薛子诺撞了一个趔趄。

  直到李钰颇有气势地坐到沙发上自我介绍,薛子诺才回过劲儿来。

  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有些不知所措。“阿姨,你是来找江为安的?”她只得客气地问着。

  “不,我是来找你的。”李钰说着,这才用审视的眼神看了半天,见薛子诺木讷的模样,眼里更是多了些厌弃的神色,果然是没有教养好的野孩子,连杯水都不知道给长辈倒一下,和伶俐可人的杨翎相比,真是差得远了。

  薛子诺自然不知道李钰的内心所想,只隐隐觉得对方这种目光很是熟悉,啊,对了,像极了邹家然从前的神态。

  正因为自己的联想感到慌张时,薛子诺又听到李钰的声音传来,“离开江为安。”言简意赅,直入主题,没有丝毫的委婉和客气。

  薛子诺猛地抬起头,自然没见过这种棒打鸳鸯的剧情,“为什么?”她问道,像是听到一加一等于三的那种不理解。

  “因为你配不上他。”李钰看着她,似乎把每一个字都化作利器一般向她刺过来,“而且,我儿子已经要订婚了。”

  这个词陌生得让薛子诺吓了一跳,“订婚?”

  “没错,杨翎你肯定知道是谁吧,现在数一数二的大明星,好多国家都有她的粉丝,你之前在美国,应该也听说过吧?”说着,也不等薛子诺回话,“我和杨翎的父母已经商量好了,为安和翎翎自小一起长大,两人间本来就郎情妾意的,之前也相处得很好,等两人事业再稳定一些就结婚。”

  信息量一下子有点大,静默了一会儿,薛子诺才喏喏地问道,“那……江为安知道这件事吗?”

  “为安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是江氏唯一的继承人,他的婚姻自然要听从家里,精挑细选才行。杨翎的爸爸妈妈都是国内有名的老艺术家,这个孩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不但性格好,长得漂亮,还有钱有名气。她和为安在一起,不但对彼此的事业能有所扶持,对两家也有很大的好处。”

  有一种好笑的感觉,薛子诺感到荒唐,她怀疑是不是自己见识太短了,怎么真的有这种用婚姻来换利益的人。转念间,她想起了叶歆,当年的叶歆也是听过这种话的吧。

  按说自家儿子出去玩些莺莺燕燕,李钰本不会这样费心费力干涉的,不过在得知了江为安现在身边的女生是邹家的这个私生女之后,她就完全坐不住了。

  见薛子诺低着头不再说话,李钰更是多了些成就感,再接再厉着,“听说你现在吃住靠的都是我儿子,连正经工作都没有?当然,就算你有工作,也挣不了几个钱吧。跟杨翎比起来,你真的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为安从小就爱玩,身边很多姑娘来来回回的,都待不长,你也不例外,我劝你还是要是还要点脸,自己离开……”

  “……”

  李钰的话越说越难听,那言语中的鄙视显露的一清二楚,基本等同于要努力把她的脸皮扒下来,摁到地上踩的程度了。要不是眉眼间那几分相似,薛子诺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咄咄逼人的女人是江为安的母亲。

  “你很不喜欢我是吗?”薛子诺终于忍不住插话道,她还没有傻到要一直坐在这儿自取其辱,“我不明白,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也并不了解我,为什么你这么讨厌我呢?”

  “因为我绝对不会允许我儿子,娶一个臭不要脸的小三儿的女儿。”

  李钰似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句话,那眼神里藏着如同恨不得扒皮嗜骨般的厌恶,仿佛她们曾经见过,还有了深仇大恨一样。

  “小三”两个字一出,薛子诺只觉着如至冰窖,浑身都被冻住了,她的身体里好像长出了一个野兽,它狰狞地想要扑出来嘶吼着,可是却被困在肉体的笼子里。

  她不知道自己那么僵硬得坐了多久,她只觉得自己的指尖冰凉的要掉下去,好像是李钰离开后很久很久,江为安才回来,带着一身酒气,像是成功的气息,让薛子诺在心底升起难以抑制的自卑感。

  在等待江为安的时间里,她是想要问问他的,她有好多问题,好多的话想问他。可是见到江为安已然醉醺醺的模样,她却什么都问不出来了。扶着江为安回房间,像个乖巧的小媳妇——她从前从没做过这样的事。

  或许是晚上应酬聊得不错,此时喝醉了的江为安比平时爱笑了些,像是大学校园里,薛子诺见到的那些男孩子。她这才意识到,江为安年纪并不大,大概是因为见识的多了,所以知道好多自己不了解的事情。这一点一直让薛子诺很崇拜——在他的世界里,他是自己的引领者。

  电话铃声猛地响了起来,薛子诺一惊,怕吵到了床上的人,急忙翻出江为安的手机接了起来,是冯知打来电话确认自己老大是不是顺利到家了。

  轻声应付完冯知,薛子诺顺手把江为安的手机搁回他的包里,那手机似乎砸到了什么,发出了梆的一声,一个小硬盒子从包里掉出来,她瞟了一眼,那盒子很漂亮。

  江为安母亲的话还环绕在耳边,说不好是因为预感还是怀疑,内心的一个声音蛊惑着薛子诺无耻地打开了那个盒子,里面是一枚漂亮的戒指。她的身体里有根线猛地断裂掉,几乎是想也不想地,把东西原样放了回去。薛子诺并不知道这个戒指是怎么回事,只是觉着它太过灿烂明亮,自己连拿着都配不上。

  客厅里的电子表已经指向了后半夜一点,整个屋子黑漆漆的,一副毫无生机的气息。窗子旁传来轻声的低语,把这份安静撕开了个缝隙。

  “你说我该怎么办?”

  坐在飘窗上,薛子诺抱着小猫咪,也不知道是在跟猫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小Erwin已经困顿的睁不开眼睛,蜷缩在她的怀里,她望向窗外,一动不动。

“我和陈淮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他都骗了我。江为安,我现在真的没有那个信心……我太害怕,禁不起再一次的失去了。”

继续阅读:第二十四章 失而复得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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