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头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周远脸上了,周围几个看热闹的力工发出一阵哄笑。
周远脸涨得像猪肝,腮帮子咬得死紧,那是他发力的前兆。
我叹了口气。这傻小子,又要在错误的时间用错误的方法了。
只见周远浑身皮肤瞬间泛起一股灰败的岩石色泽,原本因为搬运重物而颤抖的双腿猛地定住——“岩化”确实能增加负重能力,但那是把肌肉纤维锁死换来的。
在这满地滚圆钢管的工地上把自己变成一块僵硬的石头?
找死。
“咣当!”
不出所料,周远脚下踩到一根滚动的短管,重心根本调整不过来,连人带肩上几百斤的钢管像座崩塌的小山一样砸在地上。
“草!老子的货!”工头一脚踹在周远还没退去岩化颜色的屁股上,疼倒是不疼,但侮辱性极强,“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赔钱!不赔钱今天别想走!”
周远趴在泥地里,像只翻了盖的乌龟,笨拙地想爬起来,却越急越滑。
“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我从旁边那堆彩条布后面转出来,没看那个咋咋呼呼的工头,而是走到周远面前,飞起一脚踢在他手边那根正要滚落砸脚的钢管上。
钢管“嗖”地一声贴着工头的鼻尖飞出去,深深插进后面的沙堆里,尾端还在嗡嗡震颤。
工头吓得往后一缩,嘴里的半截脏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师……师父。”周远灰头土脸地抬起头,那层坚硬的皮肤正缓缓褪去,露出下面磨破皮的血肉。
“F级硬化,确实是垃圾。”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因为你把它用成了棺材。”
我一把将他拎起来,没理会那个正在疯狂打电话叫人的工头,拽着周远就往江边走。
“师父,工钱还没……”
“闭嘴。现在回去,你要么被打死,要么打死人坐牢。”我头也不回,“不想一辈子当沙包,就跟我来。”
珠江边的烂泥滩,退潮后全是那种黏糊糊、一脚踩下去拔不出来的淤泥。
暴晒。腥臭。
“把鞋脱了。”我指着那片泥地。
周远老老实实照做,光脚踩进去,烂泥瞬间没过脚踝。
“传武里有句话,叫‘未学打人,先学挨打’。但还有后半句,‘挨打是为了不被打’。”我站在干燥的礁石上,手里掂着几块鹅卵石,“你的硬化前摇是0.8秒,全身硬化后移动速度下降40%。在真正的战斗里,这就是个活靶子。”
“那我该怎么办?”周远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把你的异能切碎了用。”
我摆出八卦掌的起手式,双膝微扣,脚掌平起平落,在沙地上趟出一道清晰的沟壑。
“趟泥步。脚趾抓地,重心就像水银一样,永远要流向你即将发力的反方向。你的硬化,不要一直开着。”
我猛地掷出一块鹅卵石,直奔他左小腿迎面骨。
“动!”
周远下意识想全身硬化,结果上半身一僵,脚下却在烂泥里打滑,石头结结实实砸在腿骨上,疼得他嗷一声跳了起来。
“笨!只硬化受力点!就像电脑还要分配内存,你那点可怜的异能能量,全铺在身上有什么用?”
接下来的三天,这片江滩成了周远的刑场。
我没教他什么绝世杀招,就让他练怎么在烂泥里走路。
起初他走得像个刚学会直立行走的类人猿,每走一步都要拔萝卜似的把脚拽出来。
我手里的石头毫不留情,专挑他重心不稳的时候扔。
我也没闲着。开启“微观动态视觉”,我盯着他每一块肌肉的收缩。
“左脚大拇指没扣住!”
“右膝盖外翻了!想断腿吗?”
“硬化太早了!石头还没到,你硬化给空气看?”
直到第三天黄昏。
周远在烂泥里飞奔,身体前倾成一个夸张的角度。
就在我手里一块尖锐的碎石即将击中他侧脸的瞬间,他脚下诡异地一滑,像是踩着溜冰鞋在泥地上画了个圆弧。
那块原本必中的石头擦着他的脸颊飞过。
与此同时,他左侧脸颊的一小块皮肤瞬间变成了青灰色,那是极其精准的局部硬化。
“叮。”
石头蹭到硬化皮肤,发出金铁交鸣的脆响,弹开了。
没有全身僵直,没有减速,他借着这一滑的惯性,整个人像个陀螺一样转到了我侧面,虽然姿势难看得像狗抢屎,但这一步,活了。
“成了。”我扔掉手里的石头,拍拍手上的灰,“去吧。”
周远愣住:“去哪?”
我从背包里掏出一双防割手套扔给他:“拿回你的血汗钱。记住,刀再快,只要砍不到肉,那就是废铁。别跟他们拼命,拼的是规矩。”
次日正午,工地简易板房办公室。
空调外机轰隆隆地响,掩盖不了里面的叫骂声。
我蹲在一百米外的烂尾楼顶,手里拿着个倍数不高的望远镜。
周远进去了。
那个工头果然是个浑人,二话不说从抽屉里摸出一把裁纸用的美工刀,刀片推得老长,寒光闪闪。
“还敢来?老子废了你!”工头挥着刀就往周远脸上划。
按照周远以前的习惯,这时候绝对是闭眼全身硬化硬扛。
但这次,他动了。
在那把刀即将触碰他鼻尖的刹那,周远脚下走出了一个极其别扭却异常实用的半圆。
就像我们在江滩练的那样,他的鞋底贴着地面一搓,身体像没骨头一样侧滑了半米。
工头一刀划空,重心前冲,露出好大一个破绽。
周远没有挥拳打脸,而是左前臂瞬间泛起岩石色,像根铁棍一样“砰”地架住了工头回撤的手腕。
硬化只维持了0.5秒,紧接着就是一记顺势的擒拿。
防割手套死死扣住工头的手指,反关节一拧。
“当啷。”美工刀落地。
周远甚至都没出汗,只是死死按着工头跪在地上的肩膀,声音不大,但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办公室里听得清清楚楚:“上个月工资,四千八,结一下。”
门口围观的工人们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这是老周?F级这么猛?”
“刚才那是啥步法?看着像喝醉了似的,怎么刀就划不着呢?”
我放下望远镜,嘴角扯起一丝弧度。
不是F级猛,是脑子好使了。
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是阿坤发来的消息,这小子在地下黑市倒腾消息,路子野得很。
【刻哥,你要查的那个“采购名单”我有眉目了。
净源会最近在疯狂收集“耐受型”样本,周远的名字确实在备选池里。
另外……他们好像在跟第三医院的一个项目组对接,我看那负责人签字,姓周。】
周医生。
又是这个姓。
我收起手机,目光越过繁忙的工地,投向城市另一端那座在那座被白色围墙严密包裹的第三医院实验楼。
看来,有些事躲是躲不掉的。
既然他们要名单,那我就给他们送份大礼。
我拨通了林溪的电话。
“那个送餐兼职,你可以接了。记得,进去之后,只看,别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