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嘿,老三!
起风了等风来2024-09-10 00:302,183

  老三出生的那天刚好是观世音菩萨诞辰,农村里有一个不成文的风俗习惯,这一天出生的人不能吃狗肉。

  三哥对于这个风俗习惯是很不屑一顾,他是党员,无神论者,他只相信科学!

  三哥是我们几兄弟长得最高的,年轻时候还是最帅气的,我现在还保留着他当兵时候拍的照片,他扛着一把机枪,威风飒飒。

  如其说三哥的运气一直都是不好,不如说他做什么事情都没坚持下来,虽然他做任何事情在开始的时候都投入了万分热情,但最后还是不能坚持到收获的季节。

  三哥读书的时候一点都不聪明,反正他就是不喜欢读书,他喜欢做各种手艺活,只要他经手的玩意,一定能搞得很精美。

  同时,在三哥的朋友圈里,他就是一个“软柿子”,只要是他的朋友,谁都可以占他的便宜。

  母亲在世的时候,经常意难平地对我说:“都不知道你三哥结交的都是什么样的朋友,每个人只想占他便宜!”

  我笑着问母亲,比如说!母亲就会马上接话说:“那年他们几个人一起种银柳,其他人天天去玩,就你哥一个人去除草,杀虫,收割的时候也是他一个人干,可是分钱的时候,他一分都没多拿!”

  我点点头说道:“还真有那么一点呆,还有吗?”

  母亲接着又说:“前段时间,他跟阿峰一起买鸡,那个阿峰把母鸡都拿走了,就剩了公鸡给他,结果阉鸡的时候死了好几只!”

  确实,在农村,谁都知道母鸡的肉嫩一点,好养!最关键是母鸡不用阉,可以一直养到卖的时候,而且价格高!然而,公鸡就不同了,熟透的时候就要阉鸡,如果不阉的话,就会长成种鸡,既不好吃,又不值钱。

  母亲如数家珍一样,一件件事娓娓道来,我以一个旁听者的身份,倾听着母亲的愤愤不平。

  是啊!作为一个孩子的母亲,谁愿意一直看着自己孩子吃亏呢?她不是圣人,她只是用平常人的心态看待得与失而已。

  反正老三给我的感觉就是个老实人,没有一点心机,做任何事,对任何人都不留一点心眼!

  这也许就是他的缺点吧,但我觉得这又何其不是他的优点呢?真心待人,他同样也收获了不少的友谊,还有赢得了别人的信任。

  每次跟三哥坐在一起,我总会问他:“老三,你有没有特别遗憾的事情?”

  三哥点着一支烟,吧嗒吧嗒地抽起来,沉思了一会儿,叹息道:“有,就是当年我不该退出部队。”

  三哥是一九九二年当兵的,他也是我们家唯一的军人,高中刚刚毕业他就去当兵了。特别是在那个年代,高中毕业的已经算是文化兵了,而且按照老三能沉住气,任劳任怨的性格,那么他在部队一定很吃香。

  事实也正是如此,他在部队受到领导的重视,听父亲说他准备在部队考军校。那时候父亲脸上特别有光,走路都是带着风的,但是,三哥觉得部队的生活太过于单调,军校也没去考,还花钱买了一个退伍的指标,光荣退伍了。

  我问三哥,你挤破头退伍,值得吗?三哥苦涩地笑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三哥退伍那年,被一个朋友骗到了海南搞传销,当他知道那不是正当行业的时候,他指着他那个朋友说,从今往后,大路朝天,朋友的情分就到此了。

  他辗转回到东莞,去了一个山庄当了一段时间保安,他觉得那样的生活太没出息了,于是又进入了工厂拧螺丝,最终回到了家!

  从此,他开始了他的农村生活,他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对于金钱的多少,他一点都不在意,赚多赚少,一切随缘!

  他开始在家里承包了几十亩土地种甘蔗,一个人没日没夜地忙着,但还是没能忙过来。

  老妈常常说:“你三哥脑子少根筋,人家砍甘蔗的时候都是按吨结算工钱的,他倒好,按日结算,那些砍甘蔗的工人都很乐意给他干活,因为他们反正是按日算工钱的,做多做少一个样,没必要那么拼。”

  老妈说起这事的时候,满脸的无奈,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再说后来合伙种银柳的事情也是,一个人累死累活的,最终货拉到广州,没卖完也不拉回来,直接扔进江里,真是倔强啊!

  前些年我回家看母亲,母亲悄悄告诉我,说你三哥在他老丈人那个村承包了很多山头种砂糖桔,每周都往山里跑!

  几年过去了,母亲旧事重提,说三哥那是瞎忙,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个砂糖桔他都没有收获!

  听着母亲不停的唠叨三哥,这么些年一直都是做亏本买卖,我真的为他感到唏嘘!但是每次跟三哥聊天说起这些事情,他都哈哈大笑说:“唉,人生总要经历点什么,要是我一直就在家种那一亩三分地,你会不会笑话我?”

  三哥说的也不无道理,特别是他所做的一切,有太多的不确定性,而他本来也没有带着很强的目的,一定要通过做这件事赚多少钱的心,他只是想让自己的生活不至于那么单调乏味而已!

  我结婚比三哥早,但我们俩没有实际意义上的分家,这么多年以来,我每次回家几乎都是从他那里拿大米和花生油,每次离开家回深圳的时候,他都杀几只鸡提前给我冰冻好,让我带下来。

  三哥对生活的态度很乐观,对于生与死,他一样看的很通透!特别是在农村,那些三姑六婆总是笑他只有两个女儿,以后老了都没有人在身边服侍!

  三哥对这些冷言冷语仿若无闻,他有一天跟妹妹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真的要死了,又没有人来送终,那就把他扔到贺江吧,贺江水很深,可以喂鱼......

  我一阵无语!也许这就是我三哥吧,如果他跟妹妹说等他老了,用几套房子绑架两个女儿回来服侍他,那么这个人肯定不是我三哥了!

  我记得父亲走的时候,三哥很平静,母亲走的时候,三哥也很平静!

  父亲还在的时候,因为卧床了几个月,大部分都是三哥给他擦屎擦尿。母亲虽然没有什么病痛,但也有唯一一次大便失禁,是我和三哥一起给母亲洗擦身子。

  母亲头七后,我回来深圳前,我和三哥坐在一起,我问三哥:“老三,妈走了,你伤心吗?”

  三哥看着我,泪水已经模糊了他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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