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分给你们,自己拿去想干嘛干嘛,我不参与。不过我支持你们的一切决定,如果确定辞职,报告拿过来,我帮你们签字。”
众人虽然疑惑她的决定,但也绝对尊重她。
蒋建国事件至此告一段落。
蒋知遇现在是万不能离开方达的,起码在陆沛然还没得到应有的惩罚之前不能离开方达。
只是许少城现在拿她当心腹大患来看,想要回去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而且自己的腿……
唉,其他都不想了。
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积极恢复身体。
等腿脚利索了,还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众人都走了,她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干躺了片刻,干脆起来锻炼一下。
下了床,扶着墙,来回走,来回走。不一会儿,疼的汗水浸湿了病号服。
又走一阵,她微微喘气,停下来休息。
月光如水,从没拉窗帘的窗外抛洒进来。
她站在一片皎洁的月光里,眺望远处,汗如雨下。
她想许少峰了。
确切的说想知道许少峰把叶依然处理的怎么样了。
如果自己这次因为叶依然的事,开口让他处理陆沛然,不知道他会不会像答应蒋盼盼救蒋建国一样,答应自己呢?
如果他不肯答应,自己又该作何感想?
正想的出神,整个人突然身子一颤,从背后被人圈到了怀里。
一股浓烈的酒味和烟草味传来,她轻呼口气,紧接着,脖子里多了两滴温热的眼泪。
不用回头光闻气味就知道,抱她的人是何北桓。
他喝多了,是在为叶依然流泪吗?
两人都没说话,蒋知遇任由他抱着也没挣扎。
她了解何北桓,他是个心思单纯的人。当初追叶依然只是意气用事为了气自己回头,并没有什么爱情做支撑。
如今叶依然出了这样的事,虽然跟他关系不大,他也自责,愧疚,良心不安。
“对不起,”他眼泪越流越凶,窝在她脖子里喃喃低语。“对不起,我不是人,我是人渣。我不该那么对她,是我害了她,我对不起她。”
蒋知遇始终没说话。
从小到大都是她比别人惨,她从来没有安慰别人的机会和立场。
如今终于有个机会了,她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何北桓哭了很久,久到她一身臭汗都被风干了,他才缓缓抬头。
两人对望一眼,看着他年轻帅气的脸弄成这般狼狈的模样,蒋知遇对他的亏欠也如涨潮一般涌了上来。
她把宽大的病号服袖子拉下来,擦了擦他的眼泪和鼻涕。
“不要太自责了,不关你的事。人各有命,各安天命,既然去了就让她安安静静的去吧。眼泪解决不了问题,喝酒也解决不了问题。你年纪不小了,以后不要再这么幼稚。”
何北桓本想她会好好安慰自己一下,结果等了半天等到个幼稚的结论。
“蒋知遇,你就这么瞧不上我吗?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幼稚这么蠢,连许少峰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是不是?”
蒋知遇没说话,因为她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何北桓像看穿她心思一样,突然松开抓着她手臂的手,发力钳住她下巴,强迫她抬头跟自己对视。
“许少峰就有那么好?为什么你们每个女人都对她念念不忘?你以为他深情,以为他懂爱吗?告诉你,不是的。他是个自私的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当初他费尽心思把林小曼从我这里抢走,结果呢?还不是丢了她独自出国?还不是在害死她之后火速跟你们搞到了一起?你以为他爱你吗?告诉你,他爱的从来都是新鲜感,是占有感,跟别人争夺成功的成就感。他不会对人长情的,尤其是对没有人跟他争夺的人。一旦你堕入他的情网,全心全意守着他,他会无情的厌倦你,然后一脚把你踢开!蒋知遇,我一直忍着没有告诉你,是觉得你是个聪明人,自己能领悟到一切。可如今看来,你跟林小曼一样,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再这样下去你不会有好下场的,林小曼没有,你也不会有!”
何北桓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缓,没有停顿,没有咆哮,只有眼睛里散发着一丝痛苦的悲悯,像是饱含深情的在念台本一样。
可见真的是准备了很久,忍了很久。
蒋知遇觉得脑袋轰隆隆的。
林小曼。
他也提到了林小曼。
说来说去每个人都会提到林小曼。
许少峰害死了林小曼?
何北桓也深爱着许少峰害死的那个林小曼。
蒋知遇蒙了,她不知道原来自己不光在许少峰眼里是故人的影子。
在他这里,在这个单纯幼稚,无怨无悔替自己数次出头的何北桓眼里,她也只是林小曼的影子。
原来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许少峰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弥补对林小曼的缺憾的而已。
林小曼的死,在大家心目中都是个无法愈合的伤痛。
自己的出现,只是让他们抚慰内心遗憾缺失的一剂药。
何北桓说的没错,也许当某一天这些伤痛淡化了,扶平了,自己的存在就彻底没有意义了。
真有意思。
她一直以为这件事足够私密,私密到只有许少峰的身边人知道。
如今看来似乎大家都知道。
每一个认识她和许少峰的人都知道。
她在心甘情愿给他的前任做替身。
她自欺欺人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在别人眼里,早已看穿这一切,压抑着心底里的笑意在拿她当笑话看了。
她不敢想象。许少城知道这一切,许少雅知道这一切,陆沛然知道这一切,许少卿知道这一切,包括爷爷,许家的上上下下,全部知道这一切?
那么自己每次出现在许家的时候像什么?动物园大型类人猿展览?
枉她之前一直厚着脸皮以为自己还是有那么一丝魅力的。
如今看来自己像个可怜的木偶,因为造物主一不小心给了张跟别人雷同的脸,便借着别人遗留下来的优势被主人暂时拿起来戏耍一番。
好可怜。
她从没觉得自己有如此可怜过。
被蒋建国打,交不起学费,被陆沛然劈腿,被公司领导挤兑的时候都没觉得自己可怜。
如今因为两个男人异样的目光,她可怜的想哭,可怜的想死,可怜的万念俱灰。
何北桓的手还钳着她下巴,她身体没有着力点,腿疼的几乎招架不住,但是她不想躲。
她真希望何北桓能行行好,一巴掌捏死她算了。
一个拿爱支撑了一段时间生命,又突然被人无情抽走支撑的提线木偶,苟延残喘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