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楠回到家,正是母亲上班的时间,家里不出所料锁了门,所以她便直接去超市找母亲拿钥匙。
从超市后门员工通道进去,夏楠轻车熟路。
进去的时候母亲正在搬刚到货的酒水饮料。
她已经年近六十了,身形纤瘦,头发白了一半,围着超市发的廉价围裙,奔走在一群壮劳力中间。
此情此景,夏楠宁愿自己眼睛瞎了。
看到母亲为了一个月一两千块钱如此卖命,简直跟拿针扎她的心一样让她痛苦不堪。
“妈。”在母亲再次弯腰去搬下一箱饮料的时候,夏楠一步冲了上去。“你歇一会儿吧,我来。”
夏母看到夏楠猛然出现,也顾不得劳累了,开心的眉开眼笑。
“楠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夏楠一边搬饮料一边回答她。
“刚到。回去了一趟,家里没人。”
“哦,”夏母声音暗了下去。“你姐回去住了。你吃饭了吗?”
姐姐回去住了?
回那个人渣那里住了?
闹成这个样子,她居然又回去住了?
夏楠搬东西的手陡然没了力气。
“没吃呢,帮你搬完我就回去煮面条。”
“好。”夏母疲惫不堪的捶着自己后背。“吃完饭去看看你姐,我没时间去看她,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夏楠鼻子酸的难受,点头嗯了一声。
忙活一通,累的浑身酸疼,夏楠也不想做饭了,直接去姐姐家。
门没锁,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里面一阵哭声,夏楠推门进去,看到屋里婴儿用品乱七八糟扔了一地。
“姐。”
她走进去,四下看了一圈。
姐姐突然从卫生间钻了出来,素面朝天,看到她,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回来了?”
“嗯。宝宝哭了。”
“我知道。”姐姐不耐烦的捋了捋头发。“你去看看她,我做饭去。”
夏楠赶紧往房间跑。
小家伙刚睡醒,迷迷糊糊的瞪着眼睛哭,看到夏楠,伸手要抱抱。
夏楠抱起她,看门外没人,赶紧撩开衣服检查了下宝贝的胳膊和腿。
还好,没有挨打的痕迹。
她心里暗暗盘算着,抱着孩子缓缓走到厨房门口。
“姐。”
“嗯?”
“你最近怎么样?”
“能怎么样?”姐姐把手里的两个鸡蛋搅的噼里啪啦响。“就那样,反正不如你过得好。”
夏楠,“……”
一顿饭沉默着做完,又沉默着吃完。
夏楠抱着宝贝喂了些鸡蛋汤,又给她一瓶酸奶去喝,姐姐去洗碗,她就开始打扫屋子。
大小三个女人,彼此走来走去,没一个发出声音。
许久,夏楠收拾好了屋子,又去找姐姐聊天。
“我马上就要找工作了。姐,咱妈把你的事都跟我说了。咱还年轻,不跟这种人耗,离婚吧,咱们一家人一起过,相信不久日子就会好起来的。”
姐姐本来走去卫生间梳头,听她这么说,“啪”把梳子一扔,指着夏楠鼻子。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说的真是轻巧!我凭什么要离婚?我凭什么把房子拱手让给那个女人?我凭什么要夹着尾巴滚蛋?做亏心事的又不是我,要滚也是他们滚!我不管,我就是要跟他耗!他不是要跟那女的结婚吗?就让他们没名没分的混去吧!不把房子给我,死我也要死在这里!”
夏楠,“……”
自己站着说话不腰疼吗?
自己还不是跟你一样,都是跪着匍匐在地上而已。
为了陪宝贝,夏楠一下午都在姐姐房子里。
晚饭过后,正抱着宝贝哄睡觉,许一程突然拨了个电话过来。
她抱着宝贝去门口台阶上坐下,一边摇她,一边接电话。
“许老师。”
许一程声音轻快悦耳。
“夏楠,我到了。旅途劳顿,疲惫不堪啊。不服老不行,三十了,不年轻了,经不起折腾了。”
这个时候听到他声音,多少都是些安慰。夏楠笑了笑。
“你哪里老?北城大学的男神老师,年轻帅气的代表,可不能这么贬低自己。”
许一程也笑了,听到那边似乎有婴儿的咿咿呀呀声。
“你回家了?”
“嗯。”
“家里还好吗?”
“还好。”
“姐姐的事……”
夏楠赶紧拦住话头。
“老样子,你别问了。”
“行。”许一程也怕自己多嘴伤了她自尊,换个话题。“这边天气不错,风景也好。你明天去办个护照吧,改天有空咱们一起再来。”
出国旅游?
此刻的夏楠真是没工夫去想。
她看着怀里昏昏欲睡的宝贝,胡乱应着。
“再说吧。许老师,我外甥女要睡了,我得回去照顾她。你也赶紧休息吧,我挂了。”
夏楠在家待了三天,临走的时候把自己实习两个月攒的八千块钱全部留给了母亲。
母亲推辞。
“你自己不留点吗?出门在外不容易,到时候没钱了借都找不到人借。”
夏楠说自己有钱,而且会找兼职做,饿不死的,然后又说让母亲多补贴姐姐,就踏上了回学校的路。
其实买完车票,她身上真的是连买瓶水的钱都拿不出来了。
只是盘算着先去发几天传单,然后就可以领下个月的助研金,还有下下个月,学业奖学金应该也有她的份。
不管怎么样,只要人肯干,终归是饿不死的。
忙活了几天,赚到四百块钱生活费,外企的面试结果出来了,通知她周一去最后一轮复试。
夏楠心里的激动可想而知。
最近几天,她频频浏览这家公司的官网和企业宣传,那些丰厚的报酬,优渥的福利,几乎把她刺激的快要得失心疯了。
她不断演练自己跟老总之间的对话场景,力图把自己表现到最完美。
她写小说般的,模拟了好几个不同版本。
写论文的时候在思考,走路的时候在思考,睡觉的时候在思考,甚至梦里也在思考。
一份年薪十五到二十万的工作在冲她招手,只要她能顺利拿下,不但能解决家里的困境,在许一程面前,也终于可以趾高气昂了。
千盼万盼,终于等到周一,她满怀信心走进总裁办公室,然后又惴惴不安出来。
跟她一起留到最后的一个男生她认识,上城传媒大学的某一届学生会主席。
出名出到她这种小透明都听过他的大名,感觉自己的希望一下子又渺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