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打断了祝安歌的失神，“将军莫要说笑，您年幼时在宫中不都是宫女伺候您梳洗？再说这将军府也有的是丫头婆子。”
成亲第二天，不就有个侍女哭着喊着要嫁给你。
这句话被走进来放茶点的任杰听到，“将军，您还没告诉夫人吧？”
祝安歌听的一头雾水，“没告诉我什么？”
见傅奕承没说话，任杰当他默许，“夫人您还记得那日有个不长眼的丫头顶撞您说什么将军会娶她的胡话，其实是这么回事啊，她是老夫人身边的婆子的女儿，仗着自己的娘是个管事儿的，成天在我们这些下人中飞扬跋扈。据说还有一次将军说了她还有几分姿色……”
“信口开河，我几时说过这话。”
“反正她是到处散播您属意要娶她，也一直做着当家主母的梦呢。这不，您一成亲，她可能受了点刺激。”
“那后来呢？好像再没见过她？”祝安歌回想起这个姑娘，确实容貌姣好，算是有几分姿色。
“发配到乡下伺候农田了。”
傅奕承悠悠开口，“目无尊卑，不知天高帝厚，自是要罚。”
“是啊。夫人您有所不知，那日将军召集了所有家丁婆子，当着他们的面发了好大的脾气，对那个丫头可谓不留半分情面，本来打算卖给人伢子图个清净，后来还是老夫人求情，才把她们娘俩一起发配去了乡下的庄子，那里自有人惩治她们……“
“我已命人去接二老夫人回来了。”
祝安歌正好抬头，从镜子里看到身后任杰憋笑又一言难尽的表情，“那这下家里可热闹了……”
不等祝安歌细问，傅奕承起身，命任杰给他换衣服。
祝安歌站在门外等他，再出门时傅奕承已经换上了一件墨青色的大氅，深色的衣服映衬下他面容冷峻，棱角分明的脸上虽有隐隐苍白，却难掩俊朗。
两人到了慕江侯府，见到了齐翠婉。
那日在望春楼情况紧急，祝安歌来不及打量她的长相，此刻看来，眼前这个清瘦的女子虽在病中，但眉目间尽是女儿家温柔恬静的神态，该是个柔情似水的贤惠美眷。
可此刻她着素白中衣，正怏怏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眼神却涣散的看向远处。
窦贺然正劝她吃药，可床上的人毫无反应，她还活着，确了无生气。
“她可有说是什么人干的？”
傅奕承公事公办的态度让窦贺然寒心，“她什么都不肯说，就这样不吃不喝的躺着。”
祝安歌明白傅奕承的冷峻态度是因为此事他该给齐家众人一个交代，此时决不会是物易物强掳女子那么简单，他得把真正作恶的人绳之以法，给齐翠婉报仇。
而窦贺然看他如此冷漠，全然无视齐翠婉对他的情愫，才会……
祝安歌拉了拉傅奕承的衣袖，然后坐在床边，看着目光呆滞的齐翠婉，她不肯说话，可不用想，也知道她到底经历了哪些可怖的场景……
而她这一生，怕是都难以走出这些阴影。
“婉婉，不要怕，你已经回家了，你看看窦贺然，你看看傅奕承他们都在你身边。”
听到傅奕承的名字，齐翠婉的眸光微转，祝安歌没有忽视这一细微的变化，“婉婉，你看看他，他来看你了……”
“将军，她听到你的名字有反应……你要不要跟婉婉说说话……”
傅奕承走近的那一刻，齐翠婉的眼神开始缓缓聚焦，“婉婉，我是亦承哥哥，你告诉我，是谁伤害了你，我会帮你报仇的。”
齐翠婉的眼睛闪了闪，“将军，她有反应，你再接着说。”
“婉婉，对不起，我之前并不知道你身上发生的事，我只当你是贪玩，贪吃，才总带着你傻玩傻乐，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我已经娶了祝安歌……我们都当你是妹妹，等你好起来，哥哥带你去盛意楼吃东西，你不要怕，我会将那些欺负你的人碎尸万段……”
他说完，三人都看向齐翠婉，她还是一动不动，瞪着眼睛。
“没用的，没用的……你们走吧，她会好起来的。”
窦贺然刚燃起的希望再次被扑灭，他知道齐翠婉向来最喜欢傅奕承，他以为傅奕承能够唤醒她，可他也深知她受的苦，爱而不得的苦……
静默了许久，傅奕承和祝安歌准备离开。
“傅奕承，不要查。此后，再勿相见。”
齐翠婉沙哑的声音，缓慢的从嗓子里挤出这句话，这话说完仿佛用尽了她的全身气力，她向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缓缓闭上眼睛，眼角噙着的泪水缓缓滑落。
傅奕承，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今后，你我再无瓜葛。
她开口了！
可这话里，傅奕承明显感觉她知道是谁干的，还想再追问，却被祝安歌拦下。
“你们，都走吧。”
床上的齐翠婉颤抖的声音传来，“婉婉，你醒了，醒了就好……来，先把药吃了……”
“出去！”
她紧紧闭着眼睛，痛苦的嘶吼着……
祝安歌推着傅奕承离开，窦贺然也不忍的走到门口，三人刚走出屋门，就听到齐翠婉放声嚎啕大哭，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像利刃，刺痛着，撕掣着窦贺然。
他低着头，攥着拳头的手指甲几乎扣进肉里，“这是她这几日第一次哭，你们回去吧，别再来了。等她好起来，我会娶她，然后带她离开，我会好好照顾她。傅将军，她不怪你，你也别再查了。真相到底是什么，她经历了什么，我不想知道。只要她还活着，还能在我身边，就够了……”
屋里的哭声更甚，窦贺然靠着门框坐下，不再说话。他此刻痛苦无助的样子让祝安歌和傅奕承心情沉重……
离开慕江侯府后，祝安歌扶着傅奕承慢慢的走，走至那日遇到齐翠婉的大街，当时的她还是像一只张牙舞爪的花孔雀，举止乖张，却是鲜活的。
可今日再见，已是物是人非。
他虽对齐翠婉毫无想法，却也不忍看到她此番了无生趣的模样。傅奕承叹了口气，“夫人，我还是会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