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上有来来往往的病人，有被人搀扶着脸上带着笑意的，更多的是孤身一人笑颜难展的。
空气里也是各种药水混合的味道。
不太好闻。
却很真实。
安静了会，齐桉才开口。
“很多事看开就好了。”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一丝波澜都无法掀起了。
这样的语调让齐杉心里有些失重感。
“没必要强求，顺其自然吧。”
齐杉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又远了点。
“你心里还是怪我的，火灾的事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小汀知道后也说过我了，我……”
“大哥。”齐桉打断他的话，反倒是安慰起他来。
“我没有怪你，你不用多想更无需自责，你没做错什么。”
只是他从来就不是他们的第一选择而已。
习惯了，没有期待了，也就无所谓了。
“齐桉，你别这样。”齐杉避开他的视线，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这话明显是彻底失望了。
“不管怎么说妈现在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情，等她醒过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你们的关系还是能回到从前的。”
“等这件事情过去，我们一家人还能好好的。”
齐桉扯了扯嘴角，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大哥，你现在还觉得我们一家人能回到从前吗？”
“以前，我一直期盼着我们一家人能够和睦相处，在今天之前我都还怀着那么一点点期待，真的就好，妈那一巴掌把我彻底打醒了，不可能了。”
“大哥，妈的性格你是清楚的，就算她知道这一切和我无关，但这么多年的习惯不是能轻易改变的。她对我始终是会有隔阂的，我们的关系只会越来越疏离。”
她可能会对他有愧疚，但经过上次的事情她再也拉不下脸面了。
这么多年的伤害，他们母子早就没法恢复到从前了。
即便能和睦，也只是一时的。
齐桉自嘲地笑了下，“其实我早该想明白的。”
只是他太渴望重新拥有小时候拥有的那份母爱了。
齐桉起身，“大哥，妈醒了告诉我一声，到时我再过来。”
齐杉看着他的背影只觉无力。
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设计的那场火灾非但没有改善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反倒是加快了这一步的到来。
齐桉是真的放下了。
放下了这么多年的苦，也放下了他们这些家人。
以后，他们就是有血缘关系的并不亲近的家人了。
齐杉无力地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撑着额头。
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齐桉走出去之后才察觉脸上的疼痛。
他买了瓶冰水，用毛巾裹着摁在脸上。
得等脸上的红肿消退些再去接黎冰，不然她看到肯定会很心疼的。
齐桉坐在路边的椅子上，拿着手机给黎冰发消息。
黎冰看到消息后第一时间给齐玥汀看。
“没事了，就是突然知道了那些事受不了刺激才晕倒的，你别多想就在家里好好休息，等她醒了你再去看她吧。”
齐玥汀点点头，总算是松了口气。
“好，谢谢二嫂。”
黎冰拍了拍齐玥汀的手背，“是我要谢谢你，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和你二哥。”
“我还是担心你二哥，我想先去找他，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齐玥汀点头，“我可以的，二嫂你快去找二哥吧。他被妈打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我一个人在家里不会有什么事的。”
黎冰这才离开。
她回到车上给齐桉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就急切地开口，“齐桉！你现在哪？我已经安抚好小妹了，我现在去找你。”
齐桉轻笑，“好，我发个定位给你。”
挂了电话，齐桉又轻笑了几声。
就知道黎冰很担心他。
黎冰很快就到了。
她下车快步朝齐桉跑过来。
“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啊？他们把你赶出来了？太过分了！我现在就去找他们理论！”
齐桉无奈地拉住黎冰的手臂。
“没有，是我不想再在那里待着就自己出来了，你怎么总觉得我会受欺负啊。”
黎冰没好气地给了他一拳，“你说为什么！”
“好，是我不好。”齐桉握住她的手。
黎冰握住齐桉的手小心挪开，看到他的脸眼里的情绪立刻被心疼取代。
“打的怎么这么重，很疼吧。”
“不疼。”
“怎么会不疼。”
齐桉：“真的不疼，我们回去吧。”
黎冰点点头。
他们回到家，黎冰翻出药膏给齐桉涂药，涂完药后才小声询问，“齐桉，那你和他们……”
“我已经想清楚了，以后不会再奢求什么了。我和他们就这样吧，过年的时候回去看看，平时要是他们要求我也可以回去看看，其余的时间也没必要联系了。”
“就当没什么亲情的家人好了。”
黎冰松了口气。
“早该这样了，反正你有我，我是你的家人！”
“还有小汀，这次要不是她说出来我都不知道这件事。这么大的事你一直瞒着我。”
齐桉握住她的手解释，“我本来就没打算让她知道这件事情的，你太紧张我了，藏不住事，我要是告诉你了，一旦他们对我没有好脸色，只怕你就忍不住说出来了。”
“我也是不得已才瞒你的，别生气。”
黎冰：“我没生气，就是心疼你。”
“你为了他们忍了这么久，到头来受伤的还是只有你。”
“以后不会了。”齐桉说，“以后只许你给我委屈受好不好？”
黎冰用力点头。
齐桉抱着黎冰闭上眼，所有的坏情绪全都消散的一干二净。
到了晚上，齐母才清醒过来。
她醒过来之后就一言不发，把旁边的齐父紧张坏了。
“阿媛你说句话呀，你别这样。”
齐母还是一言不发。
齐杉赶紧喊了医生过来。
医生查看了一下齐母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可能她自己不想说话。
齐杉和齐父全都在床边守着。
齐杉买来的粥齐母也没胃口，一勺都不想喝。
齐杉劝道：“妈，当年的事情就是个意外，谁都不想的，你别揽到自己身上。”
“你这样我们真的很担心，吃点东西说说话好不好？”
齐母依旧不开口。
齐杉和齐父都很无奈。
齐父开口，“你先回去忙吧，这里我守着就好。你回去看看小汀，告诉她你妈已经醒了，让她别多想。”
“好，那我先走了。”
齐杉无奈离开。
齐父就这么一直守着齐母。
他一双眼熬的通红，很是担忧地看着他玩。
“阿媛，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你和我说说话吧。”
“如果真的要怪，就怪我。是我没有处理好公司的事情导致悲剧的发生，和你没关系的。你爱孩子怎么会有错呢。”
“小枫也不会怪你的！”
“你别把一切都怪在自己身上好不好？我们所有人都很担心你。”
齐母这才缓慢地把视线落在齐父身上。
眼泪一下就从眼眶落了下来。
齐父抱住齐母，柔声安慰，“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齐母的眼泪落个不停。
呜咽的说不出一句话。
等她哭够了，情绪看起来也稍稍好一些了。
齐父给她倒了杯水。
“阿媛，事已至此，以前的事情就别想了，我们一家人以后好好的。”
齐母终于说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齐桉呢？”
“齐桉和我们一起送你来医院的，只是他可能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需要我叫他过来看看你吗？”
齐母摇摇头。
她现在还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情见他。
更不知道以后要和他怎么相处。
“他应该不会原谅我了。”
齐父宽慰道：“不会的。齐桉一向最懂事了，他之前瞒着你这件事，也是不想让你内疚。”
“我相信他不会怪你的。”
齐母握着水杯没有说话。
他想的太简单了。
她现在回想起她打了齐桉之后他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他不可能原谅她的。
或者应该说，他对她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
都谈不上责怪和原谅了。
“我想一个人睡会。”
“好，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在旁边陪你。”
齐母躺在床上心绪百转。
她的脑海里不断地回想起这些年她对齐桉做的事情。
她对他除了谩骂就是责打，总是说要是当初死的是他就好了。
齐桉一直默默承受着，其实早就对她失望透顶了吧。
齐母想给齐桉发消息，可又不知道该给他发什么。
她闭上了眼睛。
好不容易睡着之后一直做梦。
梦里全都是那天的场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枫在她面前被割喉生命流逝。
看着过度沉浸在悲伤中的她将一切的罪责都推到了齐桉身上，对他又打又骂。
然后又看到齐桉和小枫站在了她的对面。
他们全都看着她。
“妈，是你害死了我，你还把一切的罪责都推给二哥！”
“你明知道我最喜欢二哥了，那天也是我缠着二哥去的，你怎么能这样！我讨厌你！”
齐母摇头，“不，不是的，我，我……”
齐桉也说：“你真的有把我当成你儿子看待吗？这些年你对我非打即骂，甚至恨不得我去死。”
“以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