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不重要得看你自己怎么觉得了。”
陆迢把一支录音笔放在桌上。
“我抽空去了一趟监狱见了那个人。”
齐枫死得很惨,齐父齐母请了最好的律师要求对那个男人处以死刑,那个男人也这么要求。
不过最后还是没有判死刑,但判了无期。
陆迢去见那个人的时候他状态还不错,显然他觉得自己在里面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赎罪,待的越久越能减缓一些他心里的愧疚。
这里面就是他和那个男人的对话。
齐桉听见陆迢的话脸色一变。
温和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死死地盯着桌上的录音笔,不知道迎接他的会是光亮还是将他推下深渊。
他的手也不自觉捏紧了。
郁京泽看了看他,“那个我出去点根烟。”
“不用。”齐桉开口。
他知道郁京泽是想要把空间留给他,但没那个必要,他早晚会知道的。
他们是最关心他状态的人。
齐桉话落又安静了一会,这才握住录音笔,开始播放。
“你是谁?”
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哪怕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他还是清楚的记得他的声音。
只是这个声音没有那么的撕心裂肺,平和中带着疑惑,听着也苍老了不少。
“我是齐桉的好友。”
录音陷入沉默。
齐桉在想象得到那个男人听到他的名字会是怎样的表情。
会是疑惑他是谁还是震惊还能听到齐家人的名字?
“他很愧疚。”陆迢开口给了齐桉答案。
那个男人听到陆迢的话之后都未加思索就愧疚地垂下了眼睫,这件事一直都在他心里,从不曾淡去。
齐桉心中好受了些许。
安静了有一会,才再次听到男人的声音。
“你想问什么?”
“当初为什么要对齐桉动手?”
“二公子?我当时抓的是小公子,不是二公子。”
“我知道,但那天齐桉和齐枫换了衣服,你本来要抓的难道不是齐桉?”
“当然不是。”
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齐桉瞳孔动了动,但看起来好似没有太大情绪波动。
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陆迢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反问,“那为什么是齐枫?”
男人叹了口气。
“齐夫人是带着二公子和小公子去过公司的,我当时远远的看见了。齐夫人对小公子可谓是无微不至,二公子看着他们相处时那期待的眼神让我一下就想起了等着我的女儿。”
“我女儿死了,我唯一的寄托没了,我当时实在是情绪崩溃才会作出那么过激的事。我当时只想着我失去了最爱的女儿就要让她也尝尝这种痛苦,所以我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小公子。”
“再说,虽然他们长得很像,可二公子的个子还是要稍稍高一些的,我不可能找错人的。”
说到这里,其实很明了了。
是啊,齐桉和齐枫的个子是有差距的,即便是换了衣服,也不可能就认不出来了,没道理用这个理由说当初该被绑的是齐桉的。
可齐家的人却都觉得就是因为他们换了衣服导致死的是齐枫。
他们都觉得该死的人应该是齐桉。
齐桉就未必没有想清楚这一点,只是那一幕对他的打击也很大,他觉得自己是哥哥没能保护好弟弟,很是自责,就自然而然的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久而久之,他们就都默认了。
哪怕局外人看得再清楚,也叫不醒装睡的人。
就只能让当初的当事人来撕开这道口子了。
又安静了会,陆迢继续问:“那齐家的人有来找你问过这件事吗?”
“没有,他们应该没有人想见我吧。”
听得出他在苦笑。
就算再怎么不想见他,但问一嘴就能证实的事情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他们到底是太过伤心所以才没有去问还是心里一清二楚不想去问呢。
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我每时每刻都在后悔当初做的这件事,我被痛苦迷住了眼,害死了一个那么鲜活的生命,害得另一个家庭也变得痛苦和破碎。”
“他们应该都不想见我,如果可以,希望你能代我向他们说一声对不起。我知道于事无补,可我现在也只能说这么一句对不起了。”
“我会帮你转告给齐桉的。”
随着陆迢的话落下,这段录音也就到此结束了。
齐桉握着录音笔指骨泛白。
他又摁了播放键。
陆迢和郁京泽就这么无言的陪着他。
齐桉听了三遍之后,要将这段录音删了。
郁京泽眼疾手快的抢了过来。
“二哥,你干嘛,删了干什么!这段录音就应该给你的家人听一听,他们这么多年这么对你,尤其是齐伯母!”
“害死齐枫的根本就不是你,而是齐……”
“京泽!”齐桉打断郁京泽的话,将他手里的录音笔抢了回来,刚要按删除键,陆迢便开口了。
“你删了也没用,我存到手机保存到网盘上了。”
齐桉的动作顿住了。
“你……”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放心,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我不会把这段录音给你家人听的。这支录音笔你就留着吧,也会会有用呢。”
“就算你不给齐伯母听,也可以给你大哥小妹还有齐伯父听一听,让他们知道这些年大错特错。”
“又或者,你可以用它来做一个局。”
齐桉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
陆迢压低声音说了他的计划。
他只是想让齐桉看清楚这一家人,他这么为他们着想可他们根本就不值得。
他在这个家的地位,真的太微不足道了。
齐桉握着录音笔没有立刻表态,他在思考着陆迢的提议。
直到齐杉的电话打了过来。
“齐桉,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赶紧回家一趟?晚上回来和我们一起吃顿晚饭吧。”
齐桉目光还落在录音笔上。
“齐桉?”
齐杉又喊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好,我晚上会过去的。”
“嗯。”
说完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齐桉看向陆迢,“好,那我试一试。”
郁京泽抬手放在齐桉肩上,“二哥,不管怎样你还有我们还有二嫂呢,多为我们考虑啊。”
齐桉失笑。
他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暖心的话。
齐桉在回家之前去了一趟墓地。
他母亲从前不准他来这里,他也觉得无法面对小枫就真的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过来。
齐桉来到这里的时候只剩墓园的老大爷在打扫了。
他看见齐桉还挺意外,“这么晚还来啊。”
“是。”
“好嘞,那快点啊,待会天就黑了。”
“我知道了,谢谢。”
齐桉循着记忆找到了齐枫的墓碑。
齐枫的照片永远的停留在了小时候,天真无邪的年纪,齐桉将他最喜欢的色彩鲜艳的大丽花放在了墓碑前,抬手抚上他的笑脸。
“小枫,哥哥来看你了,对不起啊,现在才来。”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当时他和齐枫的距离是最近的,如果他当时能够意识到危险,能够拉住他,那是不是结果就会变得不一样?
齐桉无数次在脑海里想过这件事,也模拟过这个设想,但每次都停在最关键的节点,因为他真的想不到后面会发生的。
“小枫,你会怪我吗?”
齐桉话音落下,恰好起了一阵微风,像是一只柔软的小手抚摸着他的脸。
大丽花也随风摇曳,宛如一张灿烂的笑脸。
齐桉扬起唇角。
“我知道了,你不怪我。”
风好似更大了些,似在给他回应。
齐桉眼神柔和如水,恍惚间记忆又回到他们小时候,他是最爱粘在她身后跑的小尾巴吧,总是用仰慕的眼神望着他。
他应该清楚的。
在这个家里,他是唯一不会怪他还会护着他的人。
齐桉静静地待了好一会,这才起身离开。
等他开车到齐家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齐杉在等他。
“怎么来的这么晚?”
齐桉没有回答,只是脱下身上的薄风衣递给他,“我去洗个手,麻烦大哥帮我放一下。”
“好,你进去吧。”
齐桉抬脚离开,齐杉也准备进去的时候发现地上掉了个东西。
他捡起来一看,是一支录音笔。
齐杉看了眼齐桉的背影停下了脚步。
饭菜已经摆到桌上了,齐桉进来对上齐母的视线,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耐烦和抵触。
并没有如电话里说的那样很想他,脸色也很红润,看起来不像生了病的样子。
齐桉洗完手出来的时候齐杉才从门外进来,把他的外套挂在衣架上。
齐桉没说什么落座。
“和那个女人在外面混了这些天是越来越没礼貌了,回家了连爸妈都不会叫了吗?”
熟悉的一回来就被挑刺。
齐桉有时候也不是很明白,既然并不希望他回来,为什么又总是要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把他骗回来呢?
“爸,妈,大哥。”
“哎。”齐父应下,“既然回来了就先吃饭吧,我们一家人也很久没在一起吃饭了,来,多吃点。”
他被齐桉夹了一筷子菜。
仿佛这样就可以消除他们之间这些日子的所有不快。
齐桉没有言语只是夹起碗里的菜吃饭。
齐杉也给齐桉夹了些菜,“多吃点。”
“谢谢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