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温拂都很诧异。
她虽然只见过陆昕几次,但是陆昕给她的感觉就是个独立自信的女强人,做什么事都会很干练的样子。
很难想象她在家里当一个家庭主妇,外出只是给丈夫充面子的场景。
陆昕身边的男人才是给她陪衬的才对。
陆昕把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心里觉得可悲。
连温拂都知道她,可陆启华却……
他肯定也是知道她是怎样的人,却不顾她的意愿,只想一切都掌握在他手里,不容违逆。
自私,冷漠。
“在我父亲眼里,陆迢是为了要继承整个陆氏的,而我是要和大家族联姻来巩固陆氏利益的。”
“他明面上好像一切都是为了家业,可实际上只是为了想证明我母亲心里有他。”
“我和陆迢,都只是工具罢了。从出生到后面的人生轨迹,都是他的一次次试探。他始终没法接受母亲不爱他,连我们这两个拥有他一半血脉的孩子也一并被厌恶的事实。”
“他的恋爱脑,遭罪的人却是我们。”
温拂听到这里真的很想问,这还是爱吗?
这么偏执,靠着伤害别人来验证,到底是爱还是占有?
亦或是……沉没成本太高,实在不甘心呢?
他还分得清吗?
陆迢和陆昕实在是无妄之灾。
可他们又没法选择。
这样的父母实在太奇葩。
不过……
她也没好到哪去。
她母亲也是完全不在意她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我和陆迢没有交谈,他开始叛逆,打架逃课。一方面是为了让父亲舍弃他的想法看到我的优秀,让我不用去联姻,由我继承陆氏,另一方面也是借着这个机会释放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
“顺便还想看看如果他变得不再让人省心,那一向冷漠将我们视若无物的母亲会不会多一些别的情绪。”
说到这,陆昕又是嘲讽地勾了下唇角。
可惜,没有。
她是真的完全不在意他们。
可需要利用的时候又毫不犹豫。
“是……陆迢高中时期吗?”
陆昕好奇道:“为什么这么问?”
“之前文昉和我说陆迢是因为初中毕业后他的小青梅出国了,他高中才性情大变不服管教的。”
“她说是从伯父伯母那里知道的。”
陆昕眼里的讽刺意味更浓了。
这还真是符合她对他们的认知。
“不是的,从初中就开始了。他大概是不愿意相信也不明白一向乖巧成绩优异的儿子为什么会变得不务正业,然后随便找了个理由套在陆迢身上罢了。”
其实很多事情他的心里应该都是清楚的,只是不愿意承认。
“他们的话你都不用相信,他们根本就不懂我和陆迢。”
温拂乖巧点头,“好。”
陆昕继续说:“最开始被关在小黑屋里的时候陆迢还是很害怕,得开着灯才能入睡,连续的梦魇,经常惊醒……”
“从惨白着脸得扶着墙才能走出来,到后面强装平静地离开。”
就连她也数不清陆迢究竟被关进去过多少次了。
他在说服自己适应,强迫自己不再恐惧。
可恐惧是扎根在心里的。
“他现在已经自我调节了很多了,他可以在黑暗的环境里行动自如。可也仅限于他熟悉的环境,或者是身边有他全身心信任的人在。”
“他从没真正走出来。”
陆迢的这些罪都是为她受的。
这个弟弟,她真的很想帮他,又不知从何着手。他对她从来是报喜不报忧,他们两个人其实很多时候陆迢更像是年长的那一个。
她说些什么他明面上都会应下,但都是为了不让她担心,他也是个心里很能藏事的。
这一点,和温拂挺像。
“温拂,不要觉得他难接近高傲冷漠,那是他的自我保护。”
“我不会这么想!”温拂迅速开口。
现在她只有心疼。
“陆迢以前沉默寡言,很少笑的。一方面是那个家太压抑,没人想听我们的,只想我们听他的。再就是他被勒令安静,要求喜怒不形于色,养成的习惯也不是那么好改的。”
“他以前做的永远比说的多,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他会表达自己的情绪,笑容也多了起来,除却认识的那些兄弟的缘故,最大的原因是你。”
温拂眸光也很柔软。
那时他们还没什么交集的时候陆迢的确是沉默寡言的,不管问什么都只是一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
现在的陆迢……
想想他和她说的那些话她脸都发烫。
简直就是无师自通啊。
说不定都是被郁京泽给带的。
“其实他在大学期间就已经着手创办风悦了,在为以后做准备。而你,温拂,你对陆迢来说很重要,你是他下决心彻底与陆家划清界限的存在。”
“他太清楚那个家是怎样的了,他可以继续忍受,却不能让在乎的人忍受这些。我看得出来你是很喜欢陆迢的,如果不知道这些情况和我父母待在一起,你应该会委屈自己的。”
“他不想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
温拂抿着唇。
是的,她会这么做的。
人越是没有什么就越渴望什么。
她没有父母,一直觉得父母是很重要的。如果不知道他们家庭的情况,为着不让陆迢为难,她确实会忍下很多事。
“陆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他自己,所以你也不用太感动,别太给陆迢好脸色了。男人该晾还得晾。”
温拂听了这话忍不住轻笑。
陆昕姐真的很有意思,也很好。
“姐姐,陆迢回去之后是不是也遭遇了上次的那些?”
这方面陆迢没细说。
那时她也没问,她以为不会太过的,谁知道陆迢的父亲会做到那份上。
陆昕点头,“是的。”
那是陆迢最后一次不反抗,任由陆启华对他动手,让陆启华亲手断了这最后一点父子亲情。
“陆迢说了你们已经领证了,父亲暴怒,勒令他立刻和你离婚,他不肯。父亲让他跪下,用拐杖狠狠地打在他的身上,硬生生打断了。”
温拂将自己掌心都给掐破了。
那该多疼啊。
“陆迢没有求饶,没有喊痛,一直不肯。他的手机被父亲没收,拖到小黑屋关了起来,前三天什么都没给,后来我让送饭的人给他带了点药。”
“他被关在那里整整一个月。”
那半个月她都不敢想陆迢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被关着的时候父亲一直在找你,想要做什么不用我说你应该也能猜到。”
“你应该好奇他为什么没能找到你吧,是他拜托了郁京泽保护你。”
原来是这样。
在她煎熬的时候他过得也很不好。
温拂:“那,那他后来是怎么跑出来的?”
陆昕深深地叹了口气,眸中涌动着浓烈的心疼。
“我想了很多办法,但是都没能得成,我甚至还去求过母亲,她面无表情的说着和她无关。”
“包括郁京泽和齐桉他们也都想了不少办法,有想直接闯进来的,还有请求家里长辈出面的,可也都没成功。”
“他是真的气狠了,打算只要陆迢不答应他就不放他出来。陆迢不屑与他虚与委蛇,就是不肯,最后……他割腕了。”
陆昕艰难地说出后面几个字。
温拂睁大了眼,眼里的泪水霎时滴落下来,砸在手背上,很疼。
割腕……
从未想过这两个字会和陆迢联系在一起。
“温拂你也别太担心,陆迢是有分寸的。他摔了水杯割腕,那人一开始还不为所动,直到血越流越多才终于让人把陆迢带了出来,准备送到医院去。”
“陆迢在半路跑了。”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不知道他在哪,他应该也知道我会被监视着,所以连我也没联系。再有他的消息时,他已经是风悦的总裁了。”
“我第一时间去见了他,他手腕上那条疤痕已经很浅了,他从前对这些伤痕一点都不在意,我猜估计是怕你看见了会担心。”
“你有见过吗?”
温拂愣愣地摇头,“没有。”
她仔细地想了想,当时陆迢把她带回去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她一起,他都是在书房睡的,在家里也很少能看到他的身影。
陆迢后面告诉她的那些原因里没有这一条。
他隐瞒了这一点。
应该是当时他手腕上的疤痕还没有完全的消除,他不想让她看见,刚好要忙公司的事情,就长时间没有回来。
那段时间他在家里都是穿着长袖的。
原来还有这一点。
她之前误会了他很多。
他还真是说一半留一半啊!
这个回答也是在陆迢的预想之中的。
她抽了纸巾轻轻地给温拂擦去脸上的泪水。
“好了,别哭了,要是被陆迢看见可要心疼死了。”
“他一直都不怎么爱惜自己的身体,这一点以后还要拜托你多看着他一些,他要是不听话你就狠狠凶他,缠着他,他拿你没办法的。”
温拂用力点头。
陆迢以前就忙得昏天黑地不顾自己的身体,现在知道了这些她要更加督促他!
陆迢一定要好好养身体。
“我看你也这么瘦弱,刚好你们两个一起补一补,过两天我给你们送些补品过来,一起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