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杉不知道该怎么和齐母说。
齐母一直就是个犟脾气，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也是自小被宠着长大的，鲜少有不如意的事情。
长大后她喜欢的人又恰好也喜欢她，他们顺理成章的在一起结婚生子，婚后也依旧恩爱。
没发生那件事情之前，她对待他们这些家人还是很温和的，和齐父的几次争吵也只是夫妻情趣，而且每次都是齐父主动道歉求和。
她虽然偏疼小枫，可是对他和齐桉都是不错的，该有的东西都会给他们准备。
还没有小枫的时候他也曾见过齐母陪着齐桉复习，叮嘱他考试的时候不用紧张，分数多少不重要，只要尽力了不后悔就好。
也曾给齐桉举办生日宴会，为他买来他心心念念的钢琴当生日礼物。
齐杉想到这觉得确实挺对不起齐桉的。
因为那时候他看着被簇拥的齐桉心里还生过妒忌。
齐桉想要亲近他的时候他为了以后能够担起公司的责任忙于学业无心理会他，可他心里又羡慕他能随意玩耍做自己喜欢的事，并逐渐衍生成嫉妒。
他没给过齐桉什么好脸色，等后来长大些了想要弥补也已经来不及了，齐桉对他这个兄长也是敬而远之了，他又拉不下脸面。
在他懂事的年纪，齐母生下了齐枫。
他很像小时候的齐桉，齐桉却没有如同他对他一般对待齐枫，反而愿意放下自己的事去陪他玩。
有时候，他忙完外面的事情回来看到爱笑的齐枫也会觉得治愈。
因为已经过了会争宠吃醋的年纪，他对父母偏疼齐枫的行为没什么感受，甚至下意识地将未能给齐桉的宽容疼爱弥补到了齐枫身上。
齐桉从未抱怨过。
他曾想过很多次，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他们这个家至少还是温馨和睦的。
母亲不会被逼得崩溃，像变了个人一样；父亲和他不会这么左右为难事事思量；齐桉更不会这么痛苦。
齐枫和齐桉关系最好，如果他还在，肯定会事事护着齐桉的，那样这个家就会是平衡的。
而不是现在这样天秤严重倾斜。
齐杉是清楚齐母性格的，她认死理。
想要让她摈弃对齐桉的偏见，就只能让她知道真相。
她和齐桉，注定有一个人会受伤。
这就是最让他头疼的。
齐母这些年身体不好，一直都在喝调理身体的中药，要是真的听到了那段录音，只怕……
齐杉组织了一下语言。
他劝道：“妈，你还记得以前的齐桉吗？他从来就没有主动惹事，也没让我们操心，他在你生日的时候弹了一首曲子送给你，你当时很开心的。”
齐母不自在的别开眼，“你突然说这些干什么？”
“妈，你知道的，齐桉和小枫的关系是最好的，小枫很黏他，不管去哪都要带着他一起。”
齐母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天。
那天她是想要小枫去买衣服的，齐桉还有作业没完成本来要待在家里的，是小枫缠着齐桉让他陪他一起去。
他确实一直都很黏齐桉。
齐母心跳突然加快不少，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她把这件事给忘了。
“妈，你冷静的想想，齐桉还是比小枫要高一点的，不至于是换了衣服就认不出来了。”
齐母攥紧了衣服，“那种混乱的场面怎么会注意这些，一眼看过去也差不多。”
齐杉在心里叹了口气。
“妈，那那个人是怎么知道哪件衣服是齐桉的，哪件衣服是小枫的呢？”
齐母一怔。
是啊，他怎么会知道谁穿了哪件衣服呢？
她想了想，说道：“他既然能精准出现在商场，那就证明可能从我们出门开始他就一直跟着了，那当然能知道他们本来穿的是什么衣服！”
齐杉无可奈何地看着齐母。
话说到这份上了，她还是听不进去，他又能怎么办呢。
“妈，齐桉和小枫关系那么好，小枫惨死在他面前，他的伤心痛苦并不比我们少。他从来就不是无法容忍小枫的人，更没想过要取代小枫。”
“之前发生的那些事也都证实是你误会了。”
“妈，小枫很好，他希望你一直开心快乐，而不是这么作茧自缚的惩罚自己。他也最喜欢齐桉，要是知道齐桉被这么对待因为他受了这么多苦他肯定也会很自责很伤心的。”
“妈，齐桉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吧，以前你不就是这样对他说的吗？他已经因为自责为了让我们宽心放弃过一次他想要的东西了，这次就别再逼他了。”
“他现在和黎冰在一起比在这个家要幸福开心得多。”
齐杉说了很多很多，可是齐母一直一言不发。
齐杉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把他说的这些话听进去，还是依旧我行我素地不肯相信。
客厅里的气氛很压抑。
安静了许久，齐杉开口道：“妈，我们去看看小枫吧，我们也有段时间没去看他了。”
齐母这才抬起头，轻轻地点了点。
齐杉开车去了墓地。
齐母一到齐枫墓前就红了眼睛，她把花放下心痛地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
她的小枫怎么就这么没了。
“小枫，妈妈好想你。”
齐杉点了香烛，放上齐枫喜欢的糕点和小零食，烧着一张张的纸钱。
“小枫，大哥来看你了，等下次大哥和你二哥一起来看你。你以前就最喜欢黏着你二哥，看到他肯定会很高兴的吧。”
齐母听着这些话到底是没有开口。
齐杉这些话落下，那些纸钱烧得更旺了些。
齐杉笑了，“我就知道你很想见你二哥，你是听到大哥的话了是吗？”
“小枫，我知道你不怪任何人，你只希望我们都好好的，对不对？”
风吹动着香烛，火焰却燃得更旺，冒出滋滋声，仿佛就是齐枫在回答。
齐杉笑得更开心了。
“妈，你看，小枫赞同我的话。”
齐母愣愣地看着香烛。
既然真的有回应，难道这真的是小枫所希望的吗？
可她跨不过去啊。
齐母温柔地看着齐枫的照片，等到香烛燃尽，她才起身。
“小枫，妈妈下次再来看来，给你带你喜欢的玩具。”
回去的路上，齐杉还一直说这刚才的事情。
“妈，小枫都同意了，你就别再纠结这件事了。”
副驾驶的齐母看着窗外快速变幻的风景，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一天从齐枫脖颈喷溅的血。
染红了她的眼。
齐母声音再次变得硬邦邦的。
“小枫都已经死了，他能同意什么，不过是巧合。”
“妈……”齐杉脸上的笑容又僵住了。
齐母没看他，只是继续说：“我还梦到小枫看着我哭着说他不想离开，哭着说为什么是他。”
齐杉无奈，“妈，那是你自己的心理作用。”
小枫不会这样的。
“刚才你自说自话不也是你的心理作用？”齐母怼了回来。
齐杉无言了。
她到底还是不肯接受。
“妈，你一定要逼得齐桉和我们决裂才肯罢休吗？”
“他不会。”齐母声音冷得没有一点温度。
齐杉听她这么说便不再说话了。
原来她也知道齐桉的性格做不出和家人决裂的事情来啊。
可那是以前了，现在的齐桉未必不会。
等到那一天……
妈，你又会不会后悔呢？
回到家之后，齐母就回了卧室，齐杉觉得等到明天她又会忘却今天他说的这些，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处理事情。
齐杉只好等齐父回来之后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齐父虽然也觉得齐桉这样去演戏的确不太好，对他们家的形象有损，可想到对他的亏欠到底也只是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听完齐杉的话他也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你妈就是这样的性格，她要是能想开早就想开了，不会等到现在，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她认准了一件事就是很难改变的。
“那难道就要任由这种行为继续下去吗？我们这个家真的要分崩离析吗？”
齐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时候，房门被轻轻推开，齐月汀站在门口说：“我去找二哥说说吧。”
齐父和齐杉都朝她投来目光，只觉得她在说笑。
齐父：“小汀，你回房间去，这些事你不懂。”
齐杉也附和着，“是啊小汀，你先回房间休息吧，这些事交给大哥来就好。”
“大哥，你真的能处理好吗？”齐月汀反问。
齐杉沉默了。
他这个妹妹不是一个跳脱的性格，一直都很文静，不撒娇也不主动要求什么，给她的她就全盘接着。
倒是……
有点像齐桉。
可他们明明都是很宠她的。
小枫去世之后他们都很伤心，尤其是齐母，为了让她分心弥补一些她的痛苦才有了齐月汀。
齐母对她很好，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他们都把她当小公主希望她能是齐枫那样爱笑活泼的性格，只是与他们所想截然相反。
她总给他们一种心里很有主意的样子，现在主动开口……
齐杉放柔语气，“小汀，以前的事你不懂，而且你和你二哥也没怎么说过话，你不了解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