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压不知跑了多久,漫无目的,觉得那人首蛇身不会再追了,便停了下来。
也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只觉得这里极为开阔,感觉非常舒服。
但见一棵参天古树,分不清是杨是柳。下有一方庭台,开阔敞亮,便来到树下歇息。
混沌世界大多漆黑无光,但像过年燃放爆竹的夜空,混沌中常有物质相互作用,蹦出电光火花。
想到自己的宝盒,拿出来看已经给水浸的潮湿了,照理说一般的水是浸不湿宝盒的,但女娲发出的水可不是一般的水,乃三味真水。
陆压便打开宝盒,放在台上那颗青石上晾晒,晒了足有半个时辰,待里面水汽尽干之后方才合上。
陆压方欲走时,忽见一白须老者,眉似杨柳。陆压欣喜,上前忙打招呼,二人这才结识了。
陆压问老者这是哪里?老者说是方寸台。问其名谁,老者说自己以老树为家,青石为伴,无名无姓,只说随便叫吧。
陆压看老者眉毛长的奇特,便给老者起了个外号,叫他为杨眉大仙。
老者也答应着,见陆压光身裸体,便从老树上采摘下一片叶子,呼口气上去,化作一件青衣交与陆压穿上。
陆压穿上只觉得恁地舒服,真个温暖舒适。
陆压走后时常想起杨眉大仙,但混沌之中时空交错,变幻无常,找了几次竟未找到。
一日打开宝盒玩耍,发现盒底竟然出现了方寸台的映像,禁不住用手指一按,想不到忽的就到了。
陆压又走了几个地方,反复实验,发现宝盒要打开足够的时间才能留有映像,映像越清楚,传送的成功率就越高。
发现了这个奥秘,陆压就经常跑到方寸台来玩,常缠着杨眉大仙嬉笑打闹。杨眉也不急不恼,由着陆压。
鸿钧默不作声,只是听着。女娲和陆压你方唱罢我登场,各自讲着自己的经历,一番其乐融融的样子。
陆压看鸿钧和杨眉大仙都不爱说话,他成了介绍员了,一会讲讲鸿钧的故事,一会又讲讲杨眉大仙的。
说了一会儿,陆压突然想到了什么,只见他跳起身来,过来把鸿钧身子一转,对杨眉大仙和女娲说:“你们看他袍上画的是什么图案?”
女娲说道:“画的是两条鱼,一黑一白。”
陆压说:“我看像条蛐蟮”
杨眉大仙凝神看了一会说:“是空无”
杨眉大仙的回答,大大的出乎了陆压和女娲的意料,却惊诧了鸿钧。
他惊诧于杨眉大仙如何能短时间内,从黑白交逐的鱼形图案中,看到了虚无。
以往鸿钧常常在脑海里想着这图形,想的时间长了,那黑白的图形在他脑海中,便高速旋转起来,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竟是虚无一片。
起初鸿钧曾以为是幻觉,慢慢的,他从中领悟到有无之奥,阴阳之妙。
陆压拿手在杨眉大仙眼前晃了晃说:“老头,你不是说梦话吧?”
杨眉大仙也不作解释,笑了笑说:“我本无心之人,无心之话,你姑且听之。”
陆压道:“无心之人,哈哈,怪不得打你不痛;哎不对,你骗人,无心怎么能活?”
杨眉大仙笑而不语,鸿钧这边确是听者有心,他不相信杨眉大仙之话是信口开河。
鸿钧暗忖:“莫不是这杨眉大仙之心,正如自己袍上的黑白之图,分呈二相,合似虚无?”
思量间,听得女娲这边压低声音,神秘的说:“我还有个奇遇,你们想不想听?”
见众人聆听,女娲开讲。说是陆压逃走后,女娲把他挂在树枝上的衣服撤掉,顺手扔到洞外,随那瀑布的湍流,冲的无影无踪。回头再看那些杨柳枝,虽然升腾着热气,却是依然完好。
女娲想着刚才的事,余气未消,便照着陆压的模样用泥土捏成个人来,并在体内四肢颈背插入杨柳枝作为筋骨。
“你们猜怎么着?”女娲问道。
没等大家说话,女娲便大声的自问自答:“他居然动了起来!”
众人唏嘘不已,杨眉大仙沉吟着,似乎回想着什么。
记不太清,好像曾经经过,又似相遇梦中,好像在那么个乾坤之中,有着无数女娲所说的那种能动的人,智力奇巧,能造所想之物,然而却贪婪无度,互相争斗,乃至战火不断,生灵涂炭......
陆压口快,问道:“后来呢?”
女娲瞥了他一眼,说:“动了约一个时辰,能跑能跳,活人一般。可后来,又渐渐不动了,气息全无,捏他也没反应。之后我又照样做了几个,可是都未能动。”
鸿钧看那女娲神情,不似说谎,心中暗忖奇怪。
杨眉大仙低声道:”我在此方寸之地,历经无量劫,原本虚无,此间混沌也因一炁而生,你那能动的泥偶也定为此因。“
女娲不解,问杨眉大仙到底怎么回事?杨眉大仙笑曰:“罢了,罢了,不知也好,莫凭空多出事来。”
其实杨眉大仙已经给出答案,只是女娲暂未悟透。
因一炁而生混沌,所谓活人也无非是活的那一口气罢了。土水为泥,具其本而成其魄;内含火水之汽的杨柳枝方才是灵动的要在!
“你们看,”杨眉大仙用手指着身后参天老树,言道:“此树乃上古菩提,化作杨柳之象,在此混沌之间,撑起一隅伞盖,方有这眼前绿色,脚下十方,你我才可这里悠然闲叙。”
众人附和,赞此方寸台,的确是个好地方。
鸿钧道:“此地虽好,然而混沌中大多之地不能常见光明,清浊尚未分清,仅此方寸之台,怕也不可长久。”
女娲见鸿钧说话中肯,没有丝毫阿谀之意,竟不由多了几分敬佩。
生来无拘无束,无所顾忌的女娲,在鸿钧面前不自觉的收敛起来,说话声音也变得柔和了。
鸿钧身上似乎有股天然的力量,不怒而威。和大家在一起说话交流,一向孤傲自居的女娲,感到了从没有过的欢快。
杨眉大仙点头称是,说这方寸台也是一时明亮清爽,一时昏暗闷热。
他回头看了看杨柳老树,见其枝叶已开始卷曲,说道:“怕是我们得下次再聚了,待会儿这里该闷热难受了,我也要躲在老树里歇息了”。
陆压没有尽兴,冲着杨眉大仙说道:“你别了了了,大家难得相见,玩个尽兴嘛!”
果如杨眉大仙所言,不等多久,方寸台上慢慢暗黑下来,也越来越闷热。
此时鸿钧已有阴阳不调的感觉,便盘腿坐下,修炼玄清之气,调整平衡。
但见徐徐清风吹起,杨柳枝叶随风摆动,慢慢的伸展开来,散发出木体的芬香。
众人觉得清爽许多,不似方才闷热,又开始言语欢声起来。
陆压见周围昏暗,便唤出离火来给大家助兴。
离火升腾,照亮四周,杨眉从老树下捡了些掉落的枝叶,凑成一堆,助离火燃烧。
鸿钧也在一旁运练玄清之气,生出清风鼓动。
霎时间火光照耀,如同白昼,整个混沌像似烧红的煤球,红彤彤一片。
众人欢笑相谈,讲着自己的故事,也猜测着这混沌的未来。
殊不知,乐极生悲,一场劫难,正在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