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是变成穷鬼。”
李笙:“……”
准备妥当后我站起了身:“你在外面乖乖等我,不许乱跑,你答应陪我找师父的。”
听到我的话小白肉眼可见地愣怔片刻:“好。”
瞧,多像小狗。
得到回答后我招呼了王府的小斯说明了来意,很快就被引到了王府的大厅。
“竟然真的有人愿意帮助我们王府!快,快带我去瞧瞧这位恩人!!”
大厅传来一阵激动的声音,这人还没到,声就先到了,生怕我跑了似的。
急吧,你们越急我越高兴,今晚我定要奢侈一把。
然后我就看到家主王权富从原先激动的表情转瞬成了满脸失望。
这脸变这么快?
“小刘啊,这个小女娃就是你说的那个道士?”他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不悦,非得来个白发苍苍的道士来才高兴是吧?
周围的人也发出了阵阵疑惑和嘲笑的声音,也能理解,笑吧笑吧待会你们就笑不出来了。
在众人怀疑或是好奇的眼神中,我开始介绍自己。
“小女道号奕华,是花月派长老云暮山的第二代亲传弟子。”
一旁的小斯小声解释:“这位小道长说她可以解决我们府中的‘诅咒’!”
我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众人闻言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可算给我个正眼看。
花月派,一个极其神秘又强大的门派。
相传花月派的第一位掌门人曾亲手斩杀过扰乱人间的魔王,深受百姓尊敬,在修仙界当中也有极高的威望。
而花月派七大长老之一的云暮山,也就是我的师父的事迹在民间更是广为流传。
他在少年时期便达到了金丹七层巅峰,被他灭族的妖魔更是数不胜数,现在离飞升也只有一步之遥,算是长老里最厉害的那个。
果然我说完花月派后众人投向我的眼光中都带上了几分尊敬。
没人不敢相信,因为没人敢不要命冒充云暮山的弟子。
“奕华道友,那您说的我们王府的‘诅咒’,是怎么一回事?”
5.
王权富说话很着急,刚才失望的表情早已无影无踪。
我撇了撇嘴,有种不靠实力走后门的感觉。
他身边的王夫人孟氏也着急开口:“是啊,我们也不是没有请过道士,可从来没听过什么诅咒啊!”
“大人,我听说贵府已经接连死去了三个女人,而且皆为王二公子所娶之人。”
“所以我才怀疑令郎被下了咒。”
我淡淡开口,余光扫视着大厅中的每一个人。
“这种诅咒非常难解,而且下咒的很有可能是一个强大的恶鬼,要不是我碰巧路过,恐怕……”
恶不恶鬼不知道,反正都要通通变成我的报酬。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让他们心生无限遐想,果然众人的脸色相当精彩。
我继续胡扯:“恐怕以后还会有人死去。”
众人面面相觑,倒抽一口气。
“那、那道友可有破咒之法?”
王权富焦急地问道,王夫人孟氏也紧张地盯着我。
当然有方法。
我淡淡微笑着开口,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高深莫测:“不无解法。”
……
受到丰富的礼金后我便在宅子的四方贴上了师门里特制的符咒。
那些看热闹的仍然窃窃私语,似乎还是有些不相信我,毕竟我的年龄摆在那儿呢。
切,这都刻板印象,谁说只有白胡子道士才法力无边?
贴完最后一张后我告诉他们:“这是护身符,可以保各位平安。”假的,免得他们听完过来烦我。
又给符咒念完咒语后,我问王权富:“令郎呢?”
我倒要看看这个克妻的王老二长什么样。
满脸惊慌的王夫人诺诺回答说他在房间里休息。
我的嘴角不由地抽搐,媳妇都上天了,他还有闲心在房间歇息?
这什么绝世渣男啊。
“能否带我去看一看?”
此话一出,王家人却吞吞吐吐的不似愿意,让我心生怀疑。
我垂下眼睫尽力装出无辜的模样:“我只是怕令郎也受到了诅咒的影响。”
没来得及王权富开口王夫人便先急忙抢答:“小道士请随卑妾来,请一定要看看我家中子是否无恙!!”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顾及一旁王权富的脸色,他们到底在隐瞒什么?
不得不说王府的宅子是真的大,我跟着王夫人穿过许多院子才到了王老二的住处。
而越发靠近他的住处,室内的温度也跟着越来越低,就连空气中好像都弥漫着淡淡的腐臭味。
不对劲,这绝对不对劲!
我斜眼偷看身旁带路的王夫人,结合刚才他们那不自然的行为,我笃定他们这一家人有什么事情还没有告诉我。
无所谓,我会出手。
“小道士,到了。”
王夫人在外停止了脚步,像是在忌惮着什么,这更加坐实了我心中的怀疑。
我靠近门口发现屋内昏暗无比,房间里为了新婚之夜准备的红绸和大红床帐都还没来得及拿掉,显得格外阴森。
“儿子,这位是花月派的小道士,你出来见一见——”
话音未落,一个花瓶从屋内扔了出来差点没砸到我:“我不需要见什么臭道士!”
“你们做什么了,为何满屋子里都充斥着一股臭味!!”
6.
那是一个极其沙哑的声音,声音就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压发出来的,听着十分怪异。
但最令我震惊的是他说很臭,因为刚才贴的根本不是什么护身符,而是师门特制的名为“鬼香符”的符咒。
人闻不到其味道,但不是人的东西却能闻到奇特的臭味。
真坑啊,就说他们瞒着我什么呢。
合着是他们儿子自己变成了鬼是吧。
“夫人,此处交给我处理就好。”我紧张的看了一眼屋内,偷偷捂紧了袖子里滑出来的符咒。
但我这一回头好家伙,哪有什么孟氏啊早跑了。
我踏进门槛后那王老二开始自言自语了起来:“什么?你说你还饿,还想吃东西?”
“这样啊……正好家里来了客人……”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鸦雀无声。
“老二?”我试探性地喊了一句,谁知眨眼间一个骨瘦如柴的王老二冲到了我的面前:“去死吧!——”
!!!
我也不是吃素的,后跃的同时把手中提前准备好的符咒准确贴在了他的脑门上。
王老二惨叫一声后被定在了原地,我细细打量,这玩意就是那个克妻的王老二?!
看着像肾被掏空了。
他还是穿着喜庆的红色喜服,不过现在已经脏兮兮的看不出本色了。
他空洞的眼睛盯着天花板,嘴唇嚅动,发出呜呜的声音,听不清在念叨着什么。
眼下乌黑,皮肤下的血管呈黑色,指甲又长又尖,周身又有黑雾相绕,这些都是被恶灵夺舍了身体的表现。
也不知道真正的王老二是死是活。
虽然暂时被我给定住了,但他已经杀了三个人……我咬紧牙关,不能再拖了。
看到他隐约有挣脱的趋势,我立刻划破掌心,以血为阵,画出了师门里的血煞阵。
师父说过我的血极为危险,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乱用,但很显然眼前的鬼不是一般的恶鬼。
我可不能当有钱没命花的道士:“血煞阵,收!”
随着我的低喝,阵法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一道道红光直射向王老二的额头,将他牢牢钉在了地上。
直到王老二的口鼻中冒出青烟,我立即加快速度画出了第二道血煞阵,一道又一道的符文落下,我的额头布满了细汗,早知道就好好修炼了。
就在我以为成功之时,一个黑影从王老二的身体中抽离了出来,王老二直接倒在了地面上,犹如一具尸体。
“你的血很厉害嘛。”黑影逐渐凝聚,变成了一个男人的模样。
他一袭黑袍遮挡了全部的面容,只留出了一双碧绿的眸子里透着诡异的兴奋,竟然是高阶恶灵吗。
“不但弄伤了我,还把我逼了出来。”他的嗓音极其充满魅惑,雌雄难辨,但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不管是男是女我都要凉。
就在我撕破符咒时,对方已经瞬移到了我的面前:“你的气味也很特别,不知道吃起来和那些女人们有什么不同。”
好像,躲不过了。
7.
我被掐着脖子提到半空,手中的符咒也被对方弄得灰飞烟灭。
可恶……吃了人类心脏的恶鬼已经能把自己实化了。
他笑得狰狞,而我的脑袋逐渐缺氧,眼前的视线也开始发晕。
但在昏迷之际一句「这是瞧不起谁呢」在脑海中闪过。
失策了,我现在非常瞧不起自己。
想起在小白面前狠狠装过逼,如果我要交代在这岂不很没面子?!
我使劲咬破舌头,往他那张鬼脸喷出一口鲜血。
“啊!!!”随着一阵凄惨的叫声对方松开了手,我没放过这个机会,拼尽全力逃离了他的攻击范围。
但血的效果也只是一时,很快对方就像是疯了一样朝我扑了过来,我掏出法器准备施法。
我暗暗激动,终于要用上传说中的幽冥镗了吗?!
而这时突然有一双有力的手抱住我向上跳跃:“我就说你对付不了。”
一道银色的光闪过,我看到恶灵的胸前被劈出了巨大的口子,刀痕干净利落,像一个月牙。
恶鬼在惊恐的眼神下慢慢化成了齑粉,被风吹过,成为了院子里桃花树的养分。
“笨死了。”一声叹气声从我的头上传来,我抬头对上了那双幽兰的紫瞳。
我眨巴眨巴眼睛:“你怎么来了……”
不是,我被锁喉的时候不来,我准备开挂的时候来??
小白冷哼一声:“我要不来你小命都没了。”说完他皱眉蹙眼,摸了摸我划破的手掌。
冰冷的手碰到伤口时我不由得抖了一下:“乱摸什么?知不知道会伤口感染?”
李笙:“……”
空中有一片桃花落在了他的身上,连同他的衣服似乎都染上了桃花的香气。
我看着他眼中闪烁着暖阳般的光泽,竟有了片刻岁月静好的错觉。
“这里好臭,快走吧恩人。”
“好。”
……
“原来你不让我喝血的原因是这个?”小白饶有兴趣地问我,嘴里还吃着我给他买的蜜饯。
“对,我可不希望你死。”我拿着沉甸甸的谢礼合不拢嘴,他们还多给了一些王老二的封口费。
“为什么?”他突然安静下来。
“嗯?”
“没事,那这算你的秘密吗?”什么时候他变成了半人半兽,身后蓬松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晃动着。
干什么,兽人play?
我忍着去摸他兽耳的冲动:“算吧。”
“哦~”小白拉着长音,“我睡哪儿?”
“你变成狐狸窝哪角落睡呗。”我闻了闻身上若隐若现的腐臭味,这不王府上的味吗?
“这里准备一下洗澡水。”招呼完小二后我开始准备换洗的衣服。
稍后小二放完水我发现小白还在身后:“杵着干吗?我要洗澡。”
“你说呢?”他挑了挑白色剑眉,“你都把我看光了,我也要还回来。”
“我什么时候看光你了?”我气愤地回问,明明只看到上半身!
他戏谑地翘起嘴角步步靠近:“没有吗?
我被逼到了墙角,他弯下腰贴近耳边低语:“在我兽形状态的时候不就把我看光了吗?”
炽热的气息吹在耳边,像有根羽毛在轻挠,引得浑身颤栗。
他的眼睫在灯光下投射出阴影,如同蝶翼般轻颤着,我看着那双幽紫色的眼眸,心中莫名一阵悸动。
隐约能闻到他身上蜜饯甜腻的味道,我别过头:“那明明是为了救你……”
听到这句话他的紫瞳无声扩张,声音软了下来:“我不否定。”
8.
他抬手在我的额头点了一下,像风吹的花瓣无意碰撞:“它会在你受伤时保护你。”
“我的谢礼。”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我心中一紧,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嗯……”
目光在空中无声缠绕,仿佛心跳声也同步了。
“快洗吧,水该凉了。”他转过身离开了房间,没收回去的兽耳带着不易察觉的粉红。
他一走,我就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刚才的气氛是我从未体验过的,腿有些发软。
很奇妙的感觉。
洗去身上的臭味后我发现小白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上哪玩去了。
狐狸的报恩吗?
我低头思索,那他是不是陪我找完师父就走了啊。
不过师父,你到底在哪呢。
突然有人敲响了我的房门,我以为是小白:“进。”
门被打开,可门外的却不是他。
敲门的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女人,她微笑着告诉我师父让我去残魂林找他。
残魂林?师父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师父之前从来没给我传过话,可是对方又知道我的道号。
“快走吧道友,时间不等人,云暮山长老很着急。”女人直勾勾地看着我。
“现在吗?什么事很着急?”我看向窗外,小白还没有回来。
“对,就是现在,至于着急的事我等并不清楚。”女人催促。
“那我收拾一下。”我转身准备给小白留个纸条,却被女人反手抓住。
“不行,一分一秒都耽误不了。”
看着她逐渐扭曲的脸庞我心道不妙,但却晚了。
……
我是被冷水浇醒的。
醒来后眼前是各类牛鬼蛇神,他们长相不一,唯一的共同点是看着我的目光都充满了敌意和杀意。
然后里面还真有一小部分牛马。
不是吧,为什么最近醒来都会看到陌生妖。
“那个诸位,我们好像是初次见面。”你们是不是绑错人了。
“别耍花招,我们知道你的师父是云暮山那个杀千刀的。”眼眶空洞的烙女蛇吐着蛇信子看着我说。
懂了,这是师父的仇家来报复我来了。
“云暮山数十年没再收过弟子,你到底有什么特别?”
“没什么特别,不然这会儿师父早来救我了。”可恶,身上被困灵绳绑住了,根本挣脱不开。
“不可能,你特不特别待会儿就可以知道了。”其中的鳀鱼妖冲我呸了一口。
“不是,冤有头债有主,你们绑架我一个无辜的小弟子干什么?”
师父啊,你真是把你的徒儿坑惨了!
“云暮山当年灭我们一族的时候可没放过任何无辜。”
听到鱼怪这话我心中咯噔一声,他们是当年被师父灭门的那些妖怪?
没错,我是云暮山第二代亲传弟子,也是他唯一的弟子。
因为青年时期的师父太猛,所以他的第一代弟子都被残留的妖怪杀死了,这就是没人敢冒充他弟子的原因。
“别和这小妮子浪费口舌,准备启阵!”
天空黑压压一片,我这才发觉身下是一个巨大的寻识阵。
身在此阵中的人会被榨尽血液,魂飞魄散,只为把气息散布到各个角落,引人营救。
他们是想利用我把师父引出来!
阵法完全开启后就不能关闭了,我必死无疑。
好在启动阵法需要时间,我忍受着身体里的血液躁动:“各位各位别这样,我知道师父在哪!!”
9.
“说出来,省得我们费力。”
眼下我只能拖延时间,在师父过来前要把师姐师兄们引过来救我。
这么多妖怪,就算师父再厉害也会很费劲。
“师父在古仙坞寻药材,如果你们要找他可以去那里!”
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像在燃烧,我疼得龇牙咧嘴,像有人在拿着火钳印在身上,疼痛无比。
“还想着骗我们?那里我们早去过了!”一个断臂的妖怪怒喊:“兄弟们继续!!”
脚下的阵法被启动,发出刺眼的白光,我看到从手尖开始血肉正在一点一点的瓦解,直至露出里面的白骨。
身体里的血液沸腾,像是要蒸发在空气里。
没有麻醉,生肉剥离的剧痛袭来,我成了屠夫刀下的猪肉,神智清楚的感受被生割皮剔骨的创痛。
下唇已经被我咬破,嘴里一阵腥甜,看来真的要到头了。
这时我的额心开始发热,疼痛竟然开始有所缓解。
突然我听到他们惊讶道:“月牙银鬼、月牙银鬼来了!!!”
视线被血雾遮挡,我只能看到一个白色身影。
是谁……
师父,不叫月牙银鬼啊……
我感受到阵法正在被迫关闭,疼痛已经压过了我的理智,难以思考。
“月牙银鬼,你这是干什么?!!”
我闭着眼,是师姐她们来了吗?不断有兵器碰撞的声音,还有尖叫厮杀的声音。
穿过肉筋的声音不断响起,没有丝毫犹豫。
我听到有人喊道:“月牙银鬼,你真的要与我们为敌吗?!”
周围很吵,但我清晰地听到他说:
“我不否认。”
……
我恢复意志的时候李笙已经在床边不知道站了多长时间了。
”你……”我的脑袋非常混乱,甚至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你不是普通人。”他看着我说,手中还拿着香气四溢的粥。
“当然不是,我是一个修仙者。”我尝试动了动,还好没有缺胳膊缺腿,还是完整的。
但嗓子干涩得很,不知道昏迷了多久。
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他说:“你躺了一天,现在是晚上。”
听完我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些记忆,我好像被他们绑过去吸引师父来着。
最后那声「我不否认」,我抬眼:“李笙,你救的我?”
他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你把他们都打败了?!”我有些不敢相信,当时在场的妖少说也有数十只,他一个人怎么做到的?
依稀记得阵法被破了,没能吸引任何人过来救我。
他骨节分明的手舀了一勺粥,递到嘴边轻轻吹气:“跑了几个,啊。”
我张口吃下,味道出奇的好。
“你做的?好好吃。”我舔了舔下唇,准备接过来自己吃。
“不是。”他不给,又喂了我几口,耳尖泛红。
想问的问题很多,但我选了最好奇那个:“你是月牙银鬼?”
他手中的动作一顿,看着我:“如果是呢?”
“你会害怕我,或者逃离——”
“不是。”我抓住他的手把粥送进嘴里,“我就是想说谢谢你。”
“什么?”
他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好像在听什么天方夜谭一般。
“我是听过你的那些传言,什么杀人如麻,为了变强亲手杀害同族的九尾等等。”
“但那又怎样,你救了我,李笙。”
“这是你第二次救我,对我来说你就是我再生父亲。”
10.
“噗。”李笙拭过眼角的泪花。
窗外的月光给他镀了层银边,皓月落进他的眼里:“你真有意思。”
灯光下他的尾巴悄然长了出来,影子在墙上缓慢摇曳着。
他说我被带走后还以为是我不辞而别,看到客栈里留下的东西才想到我可能出事了。
而他们花了几天时间把我带到了残魂林,只为让气息分布得更广更远。
他找了我几天几夜,最终在守护印记发挥作用时才确认了我的位置。
我摸摸额心,原来那是他的守护印记。
“那个,嗯,就是,我听说狐族的守护印记只能给一个人……”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当做谢礼给我。
“懂挺多啊。”他勾起一边的嘴角,“怎么,不喜欢?”
我的思绪一会儿跳到他绯红的嘴,一会儿跳到他深邃的眼:“那倒不是。”
“那你发现我出事后为什么找我?”我看着他,不知不觉他好像离我更近了些。
“想找就找了。”他半垂下眼睫,手指专注的摩挲着我的下唇,都给我摸麻了。
妖都这般从心所欲吗?真好啊,不像我,别说摸了看都不敢偷看。
那双紫瞳太过于炽热,我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于是眼神四处瞎瞅:“这是哪啊?”
“一户猎人夫妇的家,我向他们借宿了一晚。”说完他突然开始咳嗽起来,竟咳出了殷红的鲜血。
“云蓉,我歇会……”
他脸色苍白,我接住了他失力向前倾倒的身体。
他如同第一次见面一样浑身冰冷,本来就受着伤,还为了救我大费元气,那些妖怪的数量是我师父都得犹豫的程度。
“李笙,你那么厉害一定能没事对吧?”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连同声音整个人都在发抖。
明明刚才他还在和我聊着天。
我把他扶到床上,给他弄了个舒服的姿势盖被子时看到了他脖子上蜿蜒的蛇形纹路。
那是烙女蛇的毒。
……
离开的时候猎人的妻子告诉我她头一次看到比她丈夫还痴情的男人。
她说在我没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在床边守了一天,为了给我熬个好粥还烧坏了不少锅。
嘴硬的傻狐狸。
我带上变回兽形的李笙前往了花月山,烙女蛇的毒唯有烙女泪才能解。
师门里应该还剩一小瓶烙女泪,是师父前年的时候收集的。
我问到师门里管药的师兄,结果烙女泪在几个月前就用完了。
尽管我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师门还是花了四天的时间,中烙女蛇毒者唯有七天的时间解毒。
他现在靠着我的内力和续生丸勉强维持着生命,我必须马不停蹄地找到解药。
最多还可以坚持三天,一旦毒素蔓延全身,佛祖来了也救不了他。
“蓉蓉,你要去哪里?!”顾清拦下了离开师门的我。
“起开,我要去趟百花天。”我推开他,紧抱着怀里的李笙向外走去。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他拿出一面铜镜,我看见镜中的自己面庞消瘦,哪有一点当初红润的样子。
“一只破狐妖,死就死了你用得着这么折腾自己吗?!”
“啪——”
我甩了甩打疼的手:“顾清,是他救了我。”
“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这次就这么算了。”
“但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11.
百花天,唯一还幸存着烙女蛇一族的地方,又因为只有女妖们在那生活,还被称为女儿天。
我昼夜兼程,花了一日的时间终于来到了这里。
所幸这里善待受男子抛弃的女子,我顶着一个寡妇的人设很快就混入了其中。
和它的名字一样,这里被众多花树包围,说是桃花源也再不为过。
我把李笙安置好,踏入烙女蛇的桃林时有一个花妖抓住了我的手:“妹妹,我看你好像我们花妖族失散多年的女儿。”
我冲她摆摆手:“姐姐应该是认错了。”
我记事起就在花月派,小时候师父说我是喜鹊送子我信了,直到开始懂事才明白喜鹊根本不送子,都是师父怕我伤心罢了。
我连名字都是师父给我起的,一个孤儿,哪来的父母?
婀娜多姿的花妖却听完摇头:“那就对了。”
“在十六年前,花妖族族长白蓉诞下一女,但因自己走火入魔,无奈将孩子托付给了当时的好友,云暮山。”
听完我只感到一阵茫然和错愕,原来,我没有被遗弃。
我是有母亲的。
好像所有的委屈在这瞬间都化为了身旁的清风,我轻声说:“我想看看她。”
花妖拿出一个探灵球,画面中出现一个眉目清秀,皮肤雪白细腻的女人,定睛一看和我有几分相似,但更加优美。
“她真好看。”我伸手抚摸着球面,从小到大没能说出口的那声母亲,很想说给她听。
可我听到花妖说,她离开了,去向不知。
“族长之位已经空了十七年了,请随我回去吧,花妖族的女儿。”
“我的狐狸中了烙女蛇的毒,我现在需要去找烙女泪。”
花妖将头低得更加虔诚:“花妖族的女儿,你的眼泪便是治好万物的神药。”
……
我回到小木屋,想尽了所有悲痛哭出了几滴眼泪。
我用手指蘸取后点在了李笙的嘴上,没反应。
难道已经晚了?
我哇地哭了出来:“是我对不住你啊,李笙,你走得好惨啊!”
“我没死呢。”他睁开眼,虚弱也不忘记嘲讽我:“哭得真丑。”
我扑过去抱紧他:“谢谢你活着。”
“你要死了我得愧疚死。”我又趁机往他嘴里滴眼泪,“多喝点,对身体好。”
等到他身上的纹路彻底消失时我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我妈是花妖族族长,那我爸是谁?
我带着李笙再次回到了那片桃花林,却不见花妖。
留下的,只有一片血泊。
“哈哈哈哈!没想到你竟然自己走进百花天,真是嫌命长。”周围突然响起女人尖锐的笑声,是残灵林的烙女蛇。
“本想报个仇就罢了,但你竟然是云蓉之女,血可杀人泪可救人,真是捡到宝了!”
“姐妹们,这里有个带着男人的骗子!!”人面蛇身的烙女蛇盘着蛇尾大喊一声,周围赫然出现了好几个烙女蛇。
李笙挡在了我的面前:“逃掉的老鼠躲这里来了。”
我把他拉到一旁:“你还没恢复,想当为爱情冲锋的勇士还是算了,我来。”
我亮出我的本命剑:“上吧你犯剑!!”
12.
风吹过,卷起了一地桃花,剑气袭人,烙女蛇没来得及躲避,就被我的剑气刺碎了筋骨。
我熟练运用着师父教过的云山剑法,以舞为技,剑声为曲,使出最后一记花斩划出一道暗粉色的刀光将剩下的烙女蛇们都劈飞了出去。
我擦干净你犯剑上的血迹:“上次要不是你们太卑鄙,我还能任你们欺负?”
不过她们没人能回答我了,都死的死,跑的跑,晕的晕了。
这时李笙走到了我身边,他看了我许久,问:“你这个剑法是和谁学的?”
“我师父啊。”我收起剑,冲他伸了伸眉:“怎么了?被我帅到啦?”
不知为何,他紧皱眉头,像是有苦说不出。
“你师父,还教过别人吗?”
“这是他独创的,只教给了我一人。”
“你——”他想要说什么,又硬生生闭上了嘴。
大概是想损我点啥吧。
……
我们一人一妖前往了江南,这里也是师父最喜欢去的地方,也是我们最后的目的地。
从百花天离开后我和李笙去了很多地方,但是仍没有找到师父的身影。
我想来想去,只剩下这里没找了。
至于花妖族的事情,还是等找到师父再说吧。
李笙一路上都死气沉沉的,直到我告诉他我妈是花妖的事情,他开始乐得傻笑。
我也不知道我是妖他有啥好高兴的。
而且我总感觉他最近变了,看着我总傻笑。
一点都不像当初又冷又欲的小白了。
“那你也是妖?但你身上的妖气不重,难道你父亲是人类?”他掰过我的下巴左看右看,“不过我都喜欢。”
“或许?”我摇着桨,“累死了,换人!”
他乖乖接过我手中的木桨,看着他满脸通红我笑了出来,堂堂月牙银鬼竟然在这划船,真有点好笑。
“所以我们为什么不坐有船夫的船?”他幽幽地看着我,七尺高的身体在这小木船里显得格外委屈。
“每次来江南师父就会带我来划船,虽然都是我荡桨,他坐着喝酒。”
“师父每次喝酒都会给我买桂花糕吃,我可喜欢吃了。”我看着眼前的江南清水,没想到下山已经有快一个月了。
“他对你很重要?”李笙摇着桨,眼底像是有化不开的墨。
“嗯……当然很重要了。”
“我小时候记住的第一张脸就是师父的脸,是他叫我走路,叫我牙牙语,还有好多好多。”
“师父的脸总是冷冰冰的,也不知道他叫我牙牙语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哈哈哈。”
“我常常想,如果我有父亲的话大概就是这样子的吧。”
谈话间李笙没有打断我,只是那么听着,好几次都想要开口,却不知什么原因不语,一笑而过。
“以后我给你买桂花糕吃。”
“什么嘛。”小船靠岸后,我指了指眼前不远的亭子,“就是这里!师父每次都会在这里和朋友们下棋。”
我迈开脚走向亭子,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小时候和师父一起种下的,现在它们的年龄都和我一样大了。
“每次师门里同龄的孩子嘲笑我是个孤儿时,师父就会让他们抄一百遍训诫,然后带我来这里。”
我怀念地摸着杨木上的树皮,上面刻下的痕迹是记录身高的时候留下的。
看到映在窗纸上的人影,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准备给里面的人一个大惊喜。
13.
“回家了师父!!”我猛地打开大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所谓的人影,不过是灯花的影子而已。
我轻轻划过桌面,发现上面的灰很厚,不像是之前来过人的样子。
“他怎么不在这儿?”我回头看向李笙,却发现他眼尾泛红,像快哭出来了。
头一回看他露出这种表情,我拽了拽他的手:“怎么了啊这是?你就那么不愿意陪我一起找?”
他不说话,紧咬着下唇,像在极力忍耐什么。
又是这样。
我犹豫片刻,还是伸出双臂抱了抱他:“有什么难过的事你说出来啊。”
我感到有东西落到了肩膀上,烫烫的,突然他抬手紧紧抱住我,抱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时他说:“对不起云蓉。”
“我们大概永远都找不到你师父了。”
听到这句话我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我推开他笑:“你就那么不想离开我?放心,你陪我找完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我该怎么和你说……”他说着说着竟然开始抽搐了起来,我也慢慢察觉到不对劲。
“你,为什么说我找不到师父了?”
我后退一步,抬起他的头,让他看着我。
“你记得我第一次受伤的吗?”他轻轻笑了声,眼中满是柔情,像是回忆着什么甜梦。
但他的笑容转瞬即逝:“那时候我在花镇遇到了一个堕魔的银狐。”
“他的怨气很重,显然杀了不少人,我和他打得不上相下。”
“但当时有小人暗算我,我中招后还以为要死在这银狐手中,这时候有个男人出现了。”
“他用的就是你的剑法,可也不是那只银狐的对手……”
他的每个字我都能听懂,但为什么组装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怎么可能呢,师父那么厉害。
后来他在说着什么已经听不清了。
咦?李笙怎么在往右倒……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睁开眼时我已经回到了师门里。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看着床边的师姐师兄们脸色不太好。
“蓉蓉,云暮山长老——”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他那么强不可能的!!”我捂着耳朵拼命摇头,眼泪夺眶而出。
假的,都是假的。
师父那么厉害,不可能会出事……
突然师姐狠狠掐了掐我的脸:“长老那么强怎么就不能飞升成太乙真仙了,嗯?”
???
孩子蚌埠住了。
“你啊你,长老都回来多少天了,你还在外面偷懒不回来是不是?!”
我将师姐的声音抛在脑后,跑向了师父的房间。
师父正在和其他长老们谈笑风生,我无心去管,直接扑进他的怀里。
“师父你、你还活着啊啊啊……”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师父不明所以,但还是拍着我的肩膀,“飞升渡劫虽然难,但也不至于要我性命。”
“倒是你。”师父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有个狐狸在师门外等你半天了。”
我跑出师门,果然看到了一身紫衣的李笙。
阳光下他的长发比雪还耀眼,一双紫色的眸子像极了紫夜星辰。
他张开双臂,眼神轻柔,像是装着天边的云:
“云蓉。”
14.
后来师父带我去看了母亲的墓,上面写着花妖族族长白蓉安眠于此。
师父修了草,打理墓碑,看了良久。
我想,他可能真的很喜欢过母亲。
关于父亲的事师父一字未提,我只知道是个人类,还辜负了母亲,因此她才会走火入魔。
这样也好,反正我只认师父。
再后来,他带我去了花妖族,告诉我如果不想当族长,没人可以逼我。
但是,这也是我的母族,我的母亲也曾经带领过他们,身为花妖族女儿,我也理应有这个义务。
在这个位置,我会做着母亲做过的事,跟上她的脚步。
……
我看着一窝的狐狸只觉得非常无语。
李笙在一旁憋着笑:“哇,看着都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怒了:“为什么的我的孩子都是狐狸!为什么一点都不像他们的美人妈妈呜呜呜。”
“可能是因为我多爱你一点点?”他一脸认真地说道。
“只有一点点?!”于是大狐狸又被我揍成了猪头。
腰间的手用了一点力,我被他勾得很近:“好好好,是很多很多。”
“云蓉,和你一起的每个瞬间对我来说都是第一次。”
“第一次被人夹菜,第一次有人希望我不要死,第一次被人说勾引。”
“还有第一次有人说谢谢我……”
他将头埋在我的颈窝:“说来也是第一次被人叫小白,你为什么之前那么叫我?”
我咳嗽两声:“没什么,你再说说还有什么第一次?”
“这个嘛。”他轻轻在我嘴角啄了啄。
花窗半开,落日的余晖整整齐齐地铺在窗棂,外头有梧桐叶的落影照在他的脸上。
身后是柔软的床,他抬手把我滑落的发丝拂到耳后轻笑:
“余生我慢慢讲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