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廖殊笙2021-10-21 09:553,985

  又是一个千草带露浓的清晨,雾白茫茫的一大片,齐齐地包围了房屋、高山。归来子早早醒来,看了看天,想着今日怕是不能出海了,便收拾好砍刀、扁担和麻绳,转身抚了抚采予熟睡的脸准备悄悄上山砍柴,净白的脸盘上两颗葡萄似的大眼睛慢慢张开,“采予,弄醒你了。”归来子带有歉意地说。“没有呢,爷爷,我就知道你又会一个人去山上砍柴,所以早早便醒了想跟你一起。”脸颊红润有光,刚睡醒的面庞红润润的,可真是好看极了。

  “那起身一起吧。”归来子知道自己上山后采予一个人也睡不踏实,便带着她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于是爷孙俩收拾好东西便在星光披露下进山去了,大雾在整个山林间氤氲着,归来子自嘲道“美是美了点,就是路不好走。”想着以前的堂庭山上都是土路时,这种天气可是不敢上山砍柴的。

  秋日里石阶上满是落叶,归来子带着采予走过的石阶,总要用带着树杈的枯枝将落叶轻推至两旁的灌木丛,以便化作春泥,来年更养这些树木。

  “爷爷,你是在给后来上山的人清理道路吗?”一路上采予学着归来子的样子做。

  “也是,也不是。将枯叶划至一旁,这样它们来年就能变成肥料再养着根部了。当然这样路也变得好走许多。”归来子十分有耐心地解释道。

  归来子一路走一路揽枯枝,采予在远处去帮爷爷捡些好的干柴,两条麻绳终于紧紧捆住了一担柴。归来子弯下腰拾起扁担,待两头绑紧麻绳,正要将扁担往肩上送,采予在一旁的灌木丛拾些果子,虽说已是秋天,但有些枝头剩余的果子会更甘甜,她开心地冲归来子摆了摆手,“爷爷爷爷,我摘了好多呢”,刹那间从右腿处的灌木丛中忽地窜出一条一臂之长的头呈三角形的蛇,恶狠狠地往言采予的小腿处咬了一口,留下两个较大较深的牙痕,脸上的笑容就此僵住,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眼泪夺眶而出,因惊讶而张大的嘴巴久久不能合上。“爷爷,我该怎么办?”采予带着哭腔问道。

  一旁的归来子本来也沉浸在与孙女对话的喜悦中,见状一颗心迅速提到了嗓子眼。好在他反应十分迅速,急忙扔下手中的扁担,示意采予就地坐下。

  他用力地撕开采予的裤腿,以极快的速度用嘴凑近采予的伤口,“爷爷,不要,这样你会没命的”采予也许是吓坏了,等缓过神来时,归来子已将毒血吸出大半,嘴唇已由红色慢慢变为黑色。

  采予腿部那两个牙痕只有部分肿痛,伤口流出的血也无异常了。归来子庆幸自己速度够快才没让采予受到更多的伤害,也不顾自己已快毒性攻心,又从衣服上扯下一块粗布条紧紧将采予右腿的伤口裹住,以免血流不止。不久归来子渐渐没了意识,手里拉着采予,嘴角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力气吐出,不时便昏迷了过去。只留采予坐在原地,哭天喊地,整个山林里都回荡着带着哭声的“爷爷,快醒醒”。

  再这样等下去恐怕也爷爷只有死路一条了,采予舍不得这个世界上用命爱她的亲人死去。她又一遍遍想起往日里爷爷逗她开心,又一遍遍地自责自己为什么非要跟着爷爷上山来。

  “对,北林,郁北林!”采予平素没有认识的伙伴,只对郁北林印象比较深刻,“北林的父亲是镇长,一定会有办法的。”

  “爷爷,等我一下,我马上去叫大夫来。”言采予冷静地擦了擦眼角的泪,迅速的朝山下跑去。

  来时的山路崎岖不平,采予也顾不得摔倒和腿部的伤口,风一般地跑向堂庭小镇,远远的看见从大门往外走的郁北林。

  “北林,北林,郁北林!”采予远远的喊道。

  北林回头一看,是采予,不由得心生欢喜,这还是采予第一次主动叫自己。

  “怎么了,采予。”郁北林兴奋地迎上前去。

  “我爷爷被毒蛇咬伤了。”采予的眼泪忽地沁了出来,“你能救救我爷爷吗?”

  “什么?堂庭山从来没听说过有毒蛇呀,采予,你别慌,我赶快去找药。”郁北林听闻此事,也紧张起来,转身就朝家跑去。

  问过父亲郁横,也说从未有过毒蛇,因此镇子上并没有用以治疗蛇毒的药。“没办法了,只能先应急了。”郁北林从家里翻出用以治疗海蛇咬伤的药,都别在腰间,匆匆出门去了。

  “言爷爷在哪?”郁北林紧张地问。

  “就在山腰的槐树下。”言采予眼泪不止。

  “我知道,那地方我熟悉。”郁北林道,“你快去镇上找几个人来,把言爷爷抬下山,我先去救他,要快!咱们分头行动,不要耽误时间。”

  好在郁北林镇定,言采予也不多说,哭着跑去家中找几位邻居求救,郁北林则火急火燎地冲上山去。

  草丛之中隐藏着那条黑色毒蛇,长信伸缩,心中喃喃道:“洛大人所说的梳子果真存在,不枉我煞费苦心。”原来这黑蛇乃是七魔界掌门人洛九婴的手下灵皆所化,洛九婴派遣灵皆追查零于海神木梳的下落,灵皆不知何意,今日在山中见言采予头上别着刻有精灵族文字的木梳,心中了然,但不知洛九婴要这木梳何用,不贸然抢夺是因为这灵皆心中私念,认为这木梳有神力,果真如此的话,木梳落到自己手中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山腰的槐树下,归来子安静的躺着,此时只听着自己的心跳阵阵不断,这是蛇毒攻心的征兆。

  “言爷爷!”郁北林冲到槐树下,将归来子扶起,只见那归来子双唇乌紫肿胀。

  在邻居几个渔民的帮助下,终于把归来子抬到了卧榻上。采予一遍遍的呼喊着“爷爷”,老人紧闭着双眼,似乎想从梦魇中挣扎着醒来,然而紧抿着的乌紫双唇却预示着蝮蛇毒性已然攻心,性命只在顷刻之间,采予抓紧爷爷的双肩不停的摇晃着,老人双拳紧握,喉头有话却难以道出。

  这一年采予十六岁,归来子心内想着自己可能要早早地去那个世界了吧,平素黯淡沉默久了,竟没有同采予好好聊天,恍惚的一点听觉之中,采予撕心的嚎啕叫人不忍……

  挂钟声响滴答如房檐垂下的水滴,一秒又一秒,采予用尽了气力,用沙哑的声音呼唤着爷爷……

  采予,爷爷要走了,爷爷生在又海,最后也希望归于又海,爷爷一身老朽的躯壳随着又海起伏倒也满足了,只是采予啊采予,多想看着你长大,多想看着你着美丽的嫁衣,成为一个可靠男孩的新娘,多想抱一抱采予可爱的孩子,多想牵着采予的手坐在黄昏的沙滩说一说又海的故事,现在爷爷要走了,采予啊采予,你可一定要坚强啊,你是又海的孩子,带着又海的气魄勇敢的生活下去,往后深秋薄凉的孤独一定会很难受吧,爷爷对不起采予,不能陪着采予走下去了,可是采予终究会长大的,对不对,爷爷会一直陪在采予的身边……

  老人轻喘着气,只觉得意识渐渐的模糊,那一线的视线之中,光亮逐渐的扩大,宛如朝阳初生,身体似漂浮在又海的风浪之上。

  采予将耳朵贴在爷爷的胸口,那温暖慈祥的躯体,心跳一声声缓去,终于落在了滴答声之后,渐缓,渐缓,忽然戛然而止,老人紧握的双拳失去力气般的陡然松开,与世长辞。

  “爷爷!”采予声泪俱下,这孩子幼年失去父母,如今唯一的亲人也要离她而去,一声声撕心的哭让周遭的村民无不悲恸,纷纷掩面而泣。

  又海边最后能与风浪搏斗的勇士从此溘然长逝。

  这边灵皆已返回至七魔界,与掌门人洛九婴在密室里相见。

  七魔界,在南方黑海海系最南端的黑海之中,原为盗魔统领,洛九婴此时与南海盗魔沆瀣一气,企图先吞并南方海域再吞并四海。

  七魔堂,只见座上一人,玄色大氅加身,白发及腰,清瘦阴狠,上下透着止不住的恶魔之气。

  “梳子有下落了吗?”洛九婴背对着灵皆,慢悠悠问道。

  “属下无能,未曾找到梳子。”灵皆拱手低头愈加恭敬。

  “此事不急。”洛九婴目光微凝,尔后转过身又恶狠狠道,“零于那婆娘还是闭口不言。”

  “也真是硬骨头,洛大人,此番我除了去堂庭山还去了一趟赤火海,听闻北海政变,现下已经赤火海易主,正是我们联合赤火海的最好时机。”灵皆十分骄傲地说道。

  洛九婴听此兴奋地走上前道:“天助我也,灵皆,你马上去安排人手,带上见面礼往赤火海拜见他海新主人,以便共商大计!”

  “属下领命。”灵皆低头领命,口角微微一笑。

  而后洛九婴亲自去了一趟关押零于海神的地方——黑角重牢,这可是七魔界施行所有酷刑的地方,单听到这名字就让七魔界内部的人闻风丧胆,足以见得它的威力。

  狱中的零于海神老了许多,也许是因为长期的酷刑折磨,白发零乱,白皙的双手已然乌青泛黑,全身都是伤痕,双瞳也变得无神空洞,皱纹也早早爬上了眼角。双手双脚被七魔界的魔链锁着的骨节早已发黑,挣脱不得。

  “说出方秉兮的下落我就放了你。”洛九婴用宽大有力的手紧捏着零于海神瘦削的下巴,眼神里有轻蔑,也有得意。

  “狼子野心!”零于海神坚贞不屈,不吐半言。

  “零于海神,又称梳月郡主,木梳从不离身,我想那秉兮公子一定藏在月梳之中吧,不劳烦您说,我已经有眉目了。”洛九婴故意如此说。

  “洛九婴!你……你究竟要对秉兮做什么?”这些年来无论七魔界的人怎么折磨她,她都闭口不言,从不抬头,今日听到有关儿子的消息,终于紧张地抬起头来,眼神里泛着母爱的光,既是开心又有惶恐。

  “我对他做什么,做多少?这要看他的母亲大人能为他做什么,做多少了?”洛九婴料定她今日也不会吐出什么,于是扬长而去。

  堂庭镇。

  “采予!这里的药一定可以治言爷爷的蛇毒的。”不大一会儿,郁北林从渔民手中收集到了堂庭镇所有能治疗的药,一包一包的,竟有几十种。

  “言爷爷!”北林俯身扣住老者的脉搏,哑然一惊,手中紧握的药囊跌落在地。身旁的采予,早已哭得没了力气,唇色青白,双眸无神,怕是将要昏睡过去。他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唯有守着她,不让她落单。

  他很想跟她撒个小谎,骗她说爷爷可以醒来,让她可以休息一下,毕竟生活还要继续。终于她没了力气,渐渐沉睡。

  “睡着了好,醒着终归是要伤心的”,北林暗自想着。

  浅眠无几时,她便疲倦地睁开双眼,眼角的泪痕还没有干。

  “原来不是做梦,爷爷是真的去了”。

  深夜,赤脚的采予静坐在鱼网之下,星空浩渺,尽头与浩瀚无垠的大海相接,一束流星划过,如采予的眼泪一般,在脸颊上划出一道泪痕。

  海浪去了又归,海风拂着女孩的头发,冰凉清冷,言采予赤足静坐在又海港口的桥边,扶栏半坍,散发着海水的味道,静夜笛声,声声如歌,让多思的静夜平添了一分哀愁,少年静立在归来子的船头,闭目吹笛。

  海风吹动着她的发丝,每一缕温柔都沁入其中,就像往昔爷爷宽大的手掌抚摸着一样。言采予将爷爷拥在怀中,哼着睡眠曲,轻抚着爷爷银色的头发,就像小时候爷爷哄着自己睡觉那般。夜光之中,爷爷的面目清晰,如同安详的睡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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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海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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