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见愁抽着烟,靠着门前的大树,对小乐说了闪婚的经过。
前两天鬼见愁大半夜去给一大爷入殓,在吊唁的人里,他意外遇到初恋高洁。去世的大爷是高洁的老领导。大爷死也想不到,因为他的离世,促成了一门亲事。
当年高洁妈妈嫌弃鬼见愁是个白事师傅,死活不同意。最终两人分手,高洁按照母亲的安排相亲,没两个月结婚,半年后又协商离了婚。
虽然在同一个城市,离婚后高洁没去找鬼见愁,他们没再见面。再次见面他们交换了微信,晚上又一起吃了饭,鬼见愁才知道高洁的近况。
爱情还在,只是他们都不再年轻。喝到大半夜两人打车直奔鬼见愁的卧室,直接入了洞房。
三天后去世大爷上午出殡,下午鬼见愁向高洁求婚。
自小在婚庆公司长大,小乐自认为听过很多充满传奇的爱情故事,但鬼见愁师傅的爱情可以用惊天地泣鬼神来形容,听得他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反正你也要去你爸公司帮忙,怎么样不如连带着把师傅的忙一起帮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见小乐还愣着鬼见愁深深吐出一口烟,看也不看小乐,深情地望着天边的一朵白云。
“你放心,钱不是问题,这些年师傅我赚了不少死人钱。不瞒你说这次婚礼以后,我……我不打算干这行了。”
“师傅,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老子不干啦!”鬼见愁把抽完的烟丢在地上:“这些年每天看着别人死,有些事早想明白喽,人啊……生生死死很多人到死都没活明白。你说我一个办白事师傅,再不活不明白,真是白干了这些年的白事。”
小乐用诧异的目光看着鬼见愁,这是他第一次觉得,眼前的鬼师傅和以前说不好哪里不一样了。
“我要办一场不一样婚礼,我要用一场婚礼和现在的生活告别,开启生命新的一段人生。”鬼见愁像是喝醉了,对着满屋子的寿衣大声呼喊。
或许是压抑太久他的喊声沙哑声嘶力竭,让小乐心里一阵难过:“谁说只有葬礼,只能人死了才能告别?我的婚礼就要用一种喜庆的方式和现在的自己告别!”
喝了一大杯水,鬼见愁渐渐恢复平静,对小乐说了自己想办婚礼的具体想法,小乐用笔纸记录下来,师徒两人在寿衣店里聊了两个小时。
天渐渐黑下来,鬼见愁打开灯,顺手把小乐的望远镜塞在他手里。
“小子,有喜欢的姑娘就要去追啊,胡楠那丫头不错,错过了你会后悔的。望远镜你带走,记住生命有限,要趁着年轻去追求爱情。别学我,人到中年才明白这个道理。”
小乐很受触动,连夜写了策划方案,第二天一大早在熊泰办公室刚进办公室,儿子敲门进来递给他一份文件。
“这是什么?”
细心的老父亲发现,儿子的眼睛还是红肿的,这份《婚礼策划方案》一定是小乐连夜赶出来的。儿子的进取心他是知道的,现在才有几分他当年的样子。
“爸,哦不对,熊总您先看看,如果没问题下午可以和新郎新娘见个面商议。还有……”说着小乐对着父亲露出个真诚的微笑:“这场婚礼不用打折,鬼师傅说他,不差钱,他说要用这场特殊的婚礼和自己告别。”
“不差钱”三个字,小乐学着鬼见愁的语气,地道的天津话简直就像在说相声。
熊泰一时没忍住“呵呵”笑了,小乐成功逗笑了父亲,也跟着一起笑,父子二人很久没在一起这么开心过。
下午婚庆公司的接待室温馨高雅,高洁和鬼见愁手挽手坐在一起,对面是小乐父子。
最近几年熊泰很少参加婚礼策划,但鬼见愁不是一般新郎,是小乐的师傅,作为家长熊泰觉得有必要亲自接待。
“鬼师傅,我要感谢你,小乐自从在您那里学习以后,变化很大。”这绝非是一句客套话,熊泰确实从心底里感谢。
“爸……”小乐压低声音:“说正事。”
别看鬼见愁在白事上,雷厉风行像是打仗冲锋在前的将军,但一进婚庆公司,变成了刘姥姥进大观园。看什么都稀奇新鲜,毕竟是第一次结婚,鬼见愁紧张兴奋,只知道张着嘴傻笑。
“哪里哪里,您太客气。我是真喜欢小乐,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话。”
“你说什么呢?你们啊最好别有需要我们的地方,一个护士加一个白事师傅,我俩的组合就是‘死亡之侣’。”
小乐对高洁这个师娘很好奇,见了面才发现,高洁比起师傅要显得年轻许多。
一头蓬松的头发,一身皮衣显出她的好身材。虽然过了30岁,举手投足之间透出成熟女人的泼辣与干练。
从外表看一点也看不出,高洁是一名护士,看着很时尚。聊起和鬼见愁的爱情,他们倒是和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害羞幸福。
原来两人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言情小说里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经典爱情不过如此。
看着他们小乐不知不觉,想到了胡楠。和胡楠在一起,他们就算不说话,也觉得很踏实舒服,有时甚至觉得空气都是带着甜甜的味道。
寒暄过后熊泰说还有个会要主持,小乐收了心继续沟通。整个过程三个人几乎全程都在笑,爱情的力量真是巨大,鬼见愁师傅变得开朗爱笑,经常三两句话把高洁逗得“哈哈”大笑。
根据两位新人的特殊要求,最终小乐为他们设计了一场史无前例与众不同的婚礼。临走时高洁感谢地拥抱小乐,鬼见愁更是高兴地把小乐抱起来。
婚礼定在一周后,会场选在一家小剧院里进行。鬼见愁的婚礼现场,与其说是一场婚礼,更像是一场精彩的演出。
日子过得飞快,小乐忙着鬼师傅的婚礼,一直没和胡楠联系,婚礼当天老胡一家却来得出奇的早。
穿了一身鲜艳大红裙子的胡楠,站在人群中分外美丽娇艳,她上衣的刺绣是一对七彩的鸳鸯,工艺复杂很是好看扎眼。
只是小乐看着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两个人远远点了点头,胡楠转身和白事同行们,坐在一起聊着最近发生的白事。
婚礼现场布置和一般婚庆不同,很像春晚舞台。
新娘新郎典礼前,两个先是穿了红色的大褂,鬼见愁逗哏,高洁捧哏,两人说了一段传统相声《报菜名》,希望接下来的亲朋好友,吃好喝好。
第二个节目灯光变成七彩摇滚灯,舞台后方一支乐队,鬼见愁换了新郎的西服,高洁换了一身白色短裙婚纱,头戴法式小头纱。
两个人各背了一把贝斯,看得出来鬼见愁不太会,但贵在样子像,两个人合唱了《赤裸裸》。
场面热烈像是到了迪厅,连老胡和小琴受到现场气氛的影响,两个中年人拉着手跟着一起唱。欢闹的场面过后,是舒缓的钢琴曲。
《婚礼进行曲》响起,欢快的摇滚过后,婚礼正式开始。
鬼见愁挽着美丽的新娘,对着所有来宾说出了这些年压在他心底的话。
“我每天接触死亡,让我知道怎么活着,我们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今天我结婚,从今天开始我有了和我一起生活的爱人,我不再是一个人,我要和我的老婆活出自己活出精彩!”
说着他的声音有些哽咽,鬼见愁慢慢跪下不是拿着一枚结婚戒指,而是拿着一把房车钥匙,对着新娘深情告白。
“你愿意和我一起,四处旅行吗?不论刮风还是下雨,不论周一还是周日,不论在国道还是土路……在人生的路上,我们能否一路同行?”
“愿意,愿意。”所有人都在起哄跟着大喊。
“小洁啊……”叫喊声里突然传出一个不同的声音,兴奋的人们顿时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