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顺从抬起了下巴,撞入顾廷州那双如墨如潭般的瞳孔之中,他慵懒的坐姿似乎静止了。
房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住,静默无声。
下一瞬间,她的下巴被一只微凉的手捏住,顾廷州好整以暇轻轻地问:“眼镜不摘吗?”
“我喜欢戴眼镜睡,这样有安全感。”她的心脏雷鼓挣鸣,虽然克制,还是忍不住紧张。
她该怎么办,顾廷州今晚似乎是打定主意要看她现出原形。
进了这间房,她骑虎难下。
“顾廷州,我很困了。”她无力地颤了颤睫毛:“你能不能让我睡觉,我的伤口好像有点疼。”
或许是她用了力,她肩膀的枪伤位置又浸出了血,透过她家居服的绒布料透了出来,她脸色也苍白几分。
看着她的伤,顾廷州神色微变,让开了些,没有再强迫她。
扫了眼那沙发,看到顾廷州的外套和沙发抱枕都在上面,温婉无奈躺在了床上。
掀开被子,她钻了进去。
整个床铺柔 软得不像话,她呼吸间都是真丝棉被散发的淡淡干净清冽的味道,这是顾廷州身上的气息,又染了沁人心脾的茶香。
感觉到身旁的床铺下陷,她绷着背脊。
顾廷州躺在身侧,她根本就不敢乱动,也没有闭眼睛,睁开看头顶雪白的天花板。
“顾廷州,能关灯吗?”伤口有些疼,她的声音带着绵软无力。
耳旁灯按钮响了下,一室黑暗。
窗纱浮动间,外面的夜色中从云层透出一抹冷月,薄薄的光线洒落在房里,可见度很低。
她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嗅到顾廷州身上特有的气息,竟产生一种被他怀抱的感觉,她微微僵硬:“我好困,我先睡了。”
到第二天早晨,温婉才后知后觉看着旁边空了的床铺,要不是她昨晚伤口出了血,顾廷州怕是不会轻易放过她,他是必定要看她卸妆后的样子。
不过看到顾廷州已经不在房间,她还是长长舒了口气。
她观察这间房的格局和摆设,跟顾廷州那清冷的性子般,黑白灰的色调,没有多余的装饰,轻奢简约的风格。
掀开被子,温婉穿上棉拖鞋,过去拧开房门就出去了。
她先回了自己的房间,从衣柜拿出一套正装,近两年她冬季的打扮都是以成熟御姐风为主,低饱和度的色系,着装大方得体。
手机闹铃响,她看到今天的备注【顾乾坤回国,上午九点的飞机抵达京市】
看着备注,温婉攥紧手机,脸色冷如霜。
下了楼,温婉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听兰姐念叨:“太太,今天可是大喜事,先生的四叔从国外回来了,上午的飞机落地京市,先生已经去接机了。”
“我想老太太应该也很高兴吧,她可是想儿子想得紧。”兰姐露出欣喜的笑容,她没来御园前,是在顾老太太身边做事,顾老太太待她不薄,她也替旧雇主感到高兴。
餐碟里的三明治看起来很美味,热牛奶也冒着香气,温婉食不知味,她道:“兰姐,你跟顾乾坤相处过吗?”
听到温婉直呼顾家四叔的名字,兰姐一愣道:“相处过两次。”
“那你觉得顾乾坤是个怎样的人?”
兰姐摇摇头:“我不太清楚,也只见过两面,不太熟悉他为人怎么样。”
“一个在国外犯持枪杀人未遂的人,又常年浪 荡情 色场所的人,他的人品能好到哪儿去,关八年监狱是便宜了他。”
“太太您…怎么会这么说?”
兰姐感到无比诧异,温婉直呼顾乾坤的名字就算了,似乎也对顾乾坤这人很是反感,那可是顾廷州的四叔,她似乎丝毫不尊重,也不太像平日脾气极好的太太。
温婉只是笑笑,没有再说下去。
要她尊重他,简直做梦!
推开餐椅,温婉道:“兰姐,我出门一趟。”
“今天早上先生走前吩咐我给您的伤口换药,您先等我去拿药箱。”
兰姐正要往楼上走,被温婉叫住:“不用了,我的伤口没事了。”
话落,她拿起车钥匙就出门了。
她直接来了京市警局,去了那位肖局长的办公室,
肖局长见到她道:“温小姐,很抱歉,温海峰暂时还没有线索,以我们警方推断他很可能已经出了京市。”
“温海峰出了京市?”
“是的,不过您放心,我们警方一定会竭尽全力将他捉拿归案。”
温婉微微拧着眉问:“温明月呢?”
“温明月目前被关在拘留所里,如果没有新的证据起诉她,应该很快就会释放。”
“她跟温海峰的那段通话记录不算证据吗?”
“不算,那段通话记录并不能证明她也参与了绑架。”
那晚温海峰被温婉咬断一只耳朵,他出了仓库就跟温明月打了通电话。
通话的内容可以判断温明月是知晓温海峰绑架了温婉,但并不能证明她参与其中。
要想告到温明月坐牢,怕是很难。
从警局出来,温婉站在外面的花坛。
温暖的冬阳洒在她身上,她却感觉浑身冰冷。
如今温海峰逃走不知去向,连温明月也没足够证据起诉她,温婉的心凉了凉。
秀气精致的女士手表的时钟指向十点,她猜到顾乾坤应该从机场被接回了顾家老宅。
老宅那边怕是一派喜气洋洋,毕竟顾老太太盼儿子回家,盼了足足有八年。
她的包里,手机铃响了。
打开包,她看到是顾廷州的来电,她把手机放耳边。
那边清冽低醇的声音道:“来老宅吃午饭吧,我也在这边。”
温婉敛起低落的心情,语气轻松问:“是四叔从国外回来了吗?”
“嗯,你在哪里,我让许涛来接。”
“不用了,我这边离老宅很近,我打个车过去就行了。”
她挂断,把手机放回包里。
站在警局路边,温婉拦了辆去顾家老宅的出租车。
十五分钟后,从车上下来,温婉看到眼前的老宅正前方停着那辆尊贵的迈巴赫,男人挺拔的黑色身影斜倚着车身,指间烟火明灭。
天空又飘起了细雪,纷纷扬扬落到顾廷州身上。
他穿着羊绒大衣的身影在雪中修挺立着,好像是一副中古画。
温婉朝他走了过去。
听到女靴踩在地面的脚步声,顾廷州偏眸,从薄唇和鼻吸间吐出薄雾,模糊了他几分五官。
他从靠着的车身站直,掐灭了烟头,朝温婉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