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都开始恍惚。
门被推开了 , 风中带着湿润的气息吹进来。
“造孽啊,这姑娘再不吃点东西就要死了。”
一个老妇走进来,手里端着碗米汤,拔下她嘴里的布,“姑娘,来喝点东西。”
米汤入口,桑锦幽顾不得一点形象,大口地喝,呛着了也没管 。
喝完东西,她又想吐了 ,可是挨饿的感觉太痛苦了,她不敢吐。
“丫头,再忍忍,快到岸了。你这四天没吃东西,身体是要扛不住了。可是大娘不敢放了你,外面的人都拿着刀,我老骨头拼不过啊 ……”
老妇把一片锋利的石头塞到她手里,“上了岸,想办法跑吧。我听他们的意思,要糟蹋你,然后再杀掉,能跑赶紧跑,哦!”
桑锦幽闭着眼睛,说不出话,她想点头,可是身体早就在前两天就麻木了。
过了大半日,船终于到了岸了。
桑锦幽被人抱了起来,走出船舱,陌生的环境,还有陌生的服饰。
远处金陵恒河码头六个字让桑锦幽身体一僵,她竟然已经到了千里之外。
罗湛陌,你会来救我吗?
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被放到了一辆车里,等到了车上,她立刻睁开双眼,用手心握着的石头割绳子。
“二爷说把把这女人先放到城外的宅子里,不敢带回家,那罗湛陌估计几天就要追上来了。”
“怕什么,追上来,老子也能一刀砍了他!”
进了城,周围到处都是闹哄哄的,桑锦幽躺在马车里不敢出声。
“桑家三小姐大婚,听说那嫁妆足足有十里长,这嫁的人莫不是皇亲国戚?”
“一看你就是外行人,桑家三小姐嫁给的人听说不会经商,不在朝职,更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叫什么严烈,就是一个普通的穷小子。”
“那三小姐能同意?”
“听说三小姐为了拒绝皇帝赐婚,一刀刮花了脸,金陵第一美瞬间变成金陵第一丑,估计没人娶了,这才下嫁吧。”
……
外面路人热闹地谈论,桑锦幽静静地听着 。
一直到了最热闹的街道,桑锦幽双脚踹开马车后面的车背,从车上溜了下来。
“糟糕,她跑了!”
驾马车的小厮大喊,身边的阴沉壮汉提起轻功飞到后面,一眼就看到了桑锦幽。
冲过去,一掌打到桑锦幽肩上。
鲜血从她嘴里吐出来,踉跄两步,望着近在咫尺的新娘花轿,她哑声道:“三姐姐,救我!”
话音刚落就被一人捂住嘴巴,拖走了。
桑锦蓉猛然抬起头,她好像听到了有人叫她,掀起花轿的帘子,往外看去。
“小姐,这不吉利啊,大大不吉利啊!”帘子又被老仆人拉了下来。
桑锦幽被拖到角落,拖着她的人目光诧异又惊喜,“锦幽?!”
怀里的人嘴角鲜血不止,还没来得及应一声就倒在了那人怀里。
斗笠下,一张女人的脸若影若下,戴着面纱,这是那双眼睛望到别人身上,却让人有种不怒自威的霸气。
“我终于找到你了。”
正要带她离开,身体就被拉到另一人怀里,“你知道你出现在这里有多危险吗?安!”
“阿悯,我找到她了。”
皇甫悯看到桑锦幽的脸,眼里闪过一丝震惊,主动抱起昏倒的桑锦幽,“先离开这里。”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巷子,直奔皇甫安如今落脚的地方。
这次为了太子和桑锦蓉的亲事,桑家惹怒了皇帝,皇甫安和皇甫悯不得不从边疆赶回来,用计抱住了桑家。
这是他们欠桑锦幽的。
到了宅子,这里的人都是从边疆带回来的,有绝对的信任。
皇甫悯把人放到床上,皇甫安坐在床畔,“还不快去请大夫。”
“一旦大夫请来了,这里就暴露了。”
皇甫安不悦地看向他,“阿悯,去请!”
皇甫悯沉默,最后不得不转身去请大夫。
三年时间他拦住边境虎视眈眈的敌手,上战场上百次,没一次让对方占到便宜。
他已经是金国的战神,连父皇都忌惮他三分,可是唯独在皇甫安面前,他还是当年的那个少年。
她不嫁,他不娶,这一生就算只能永远当她弟弟,他也甘之如饴。
皇甫安看着桑锦幽苍白的脸,帮她擦掉嘴角的血,“你还活着,太好了。”
这三年的时光,她是快乐的也是痛苦的。
她的自由是桑锦幽用命换来 ,而这全是阿悯和桑锦幽的计谋。
她没办法去怪罪阿悯,那是她心里最重要的人,到头来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让愧疚和自责折磨自己。
大夫很快就请来了,皇甫安带着面纱,退到后面。
“这姑娘身体极度虚弱,又受了很重的内伤,需要好生调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你尽管医治,她身体好了,你的好处少不了。”
大夫自然能看出来这里的人都非富即贵,起身拱手行了礼,“老朽会尽力的。”
等大夫离开,皇甫安总算松了一口气。
见她脸上有了笑容,皇甫悯望着她的脸,眼里是浓浓化不开的情谊。
“阿悯,如果她不能跟桑家相认,我们带她回白城吧!”皇甫安回头看向他,眼里闪着期待的目光。
白城是皇甫悯的封地,在那里,他是绝对的权威。
皇甫悯伸手握住她的手,深情地点头:“好,你说了算。”
“别胡闹!”皇甫安慌张地抽回手,“你不是进宫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进宫没什么意思,我担心你待不住非要出去,果不然被我抓住了。”
皇甫安应声笑了笑,“父皇又要给你定亲了?”
“我不娶。我镇守边关,战事惨烈,说不定哪天就死在战场了,我何必让人早早守寡。”
皇甫安瞪他一眼,“呸!说话也不懂忌讳?!”
深夜,桑锦幽惊醒,血从鼻间流下来,她却顾不上擦。
桑锦幽……
她想起起来了,终于想起来了。
她不叫平安,她不是镇子里的孤女,她是桑锦幽,是前往龙城伴嫁的永平公主。
她更是活了三世的怪物桑锦幽。
一下子无法承受这些痛苦,桑锦幽抱着头,痛苦地呻吟。
“锦幽,你怎么了?”
皇甫安从外面走进来,走到床边,抓住桑锦幽的手把她抱在怀里,“你怎么了?”
“公主?”
桑锦幽木然地抬头看向皇甫安。
“是我,是我。这三年你到底去哪里了?既然活着为什么不联系大家?”
“我失忆了,今天才想起里。”她伸出手掌 ,看着手心,声音发颤。
“失忆了?”
桑锦幽推开她,从床上下来,双脚刚挨到地,就差点摔倒,幸好被皇甫安扶住,“你要去哪里?你受了很重的伤,不能动的。”
“我要回桑家去,我要回家去!”她挣扎着要往外走。
“锦幽,你不能去 !”
桑锦幽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放开我,我要回家去!”
皇甫悯从门外走进来,冷冷地盯着桑锦幽,“你闹够了吗?对于所有人来说你已经是死了三年早就化作白骨的人。一旦你现在出现,那就是欺君之罪,我都救不了你!”
桑锦幽看着跟记忆最深出重合的人影,突然坐着哈哈大笑起来,“皇甫悯,你又一次毁了我的幸福!”
喊完,她就倒在了床边。
皇甫安把人抱到了床上,回头看向皇甫悯,心头突然痛了起来,他们害了一个无辜的女人。
“罗湛陌……罗湛陌……”
半夜桑锦幽睁开眼睛,浑身全是冷汗,沉默了一会,她突然抱着腿小声哭了起来。
呜呜……他还活着,真好。
第二天一大早,桑锦幽扶着门走出来,院子里一直有巡逻的人,她笑了笑,不管是她还是公主,一旦被发现,都是滔天大罪。
而这金陵城从来不缺挑事的人。
“锦幽!”
桑锦幽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刚要行礼,就被皇甫安拦阻了,“我叫雪安。”
“雪安?”
“我娘的姓氏,我跟她姓。这三年大家只知道阿悯身边有一个雪安,而不知皇甫安是谁了。”
桑锦幽垂下眼眸,“雪安,这个名字很美。”
“桑家刚得罪了父皇,这段时间会有很多双眼睛盯着桑家。等过段时间,这件事过去了,我会想办法让桑夫人知道你还活着。至于见面,暂时还是不要了,以免夜长梦多。”这是皇甫安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见面?
桑锦幽怔怔地抬头,看到院子的巡逻的人,她笑了笑,眼里划过一抹失落,“不了,他们好不容易安宁下来,我就不要再出现了。”
最后还是回到了她期盼的状态,自己消失,不再连累家人。
这样很好,以后不管发什么什么事,桑家都不会受到她的拖累。
可是心里这样想着,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锦幽!”
“我……没事……我只是有点难过而已,咳咳……”桑锦幽慢慢蹲下身子,脸色慢慢失去了血色。
“你身体还有伤!”皇甫安把她扶了起来,搂住她把她往房间里扶去。
到了房间里,皇甫安就去找大夫了,桑锦幽靠坐在床畔,低垂着眼眸。
脚步声慢慢靠近,她缓缓抬起头,看到站在门口的男人,阳光在他身后形成了刺眼的光芒,一瞬间竟然没看清他的相貌。
“桑锦幽,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