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王躺在床上,一只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衣服,紧闭双眼,若不是拔不下他的手,当真会以为他已经魂归地府。
皇甫静盯着他的手瞧了一会,突然出手如风,一把夺过他脖颈带着的红绳,床上的人浑身都紧绷起来,一股杀气从周身散发出来。
"这是我姐的东西,她已经死了快十年了,你该放过她了。"皇甫静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红色长绳,很普通的绳子,放在大街上恐怕都没人会捡起来。
握着绳子走出房门。
"九王!"门口一排府兵跪候。
王府总管从远处急忙跑过来,"九王,外面……贤王世子带着桑家人来了。"
皇甫静扫视了一圈,"跟本王去看看!"
……
桑家四女嫁入王府当夜遇刺身亡,贤王府世子妃和九王在辰王府门对峙,要求要回四姑娘的尸体。
最终辰王病重离世,桑府也没要回尸体,桑锦幽已经入府,葬于王府墓地。罗湛陌谋逆刺杀皇贵,城门鞭尸以儆效尤。
边疆动荡,贤王世子亲自挂帅,世子妃独守空闺五年照顾贤王府和桑家上下,再五年后贤王世子承袭贤王,她在贤王妃的名分前,却主动求合离,带着桑府满门离开了金陵城。
桃花林中,桑锦幽光着脚一步一步走向迷雾散尽的地方。她好像睡了很久很久,却依旧困得睁不开眼睛。
远处,清脆欢快的声音越来越近。
"娘,你看我抓到的蝴蝶!"
"姑姑,看我的抓的鱼!"
"姑姑,晴儿什么都没抓到……"
后面还跟着一个双手背后,一脸严肃的小男孩。
四个小家伙跑到桃花林间的凉亭,一个个粉雕玉琢似的,桑锦幽恍惚间仿佛见到了小时候的大哥,哥哥还有三姐和四妹。
"娘,送给你!"小男孩把双手包住的蝴蝶送到桑锦蓉面前。
桑锦蓉笑着伸手接过蝴蝶,看着儿子一脸满足的表情,伸手擦掉他脸上的灰,"真漂亮,谢谢宝贝儿子!"
"姑姑,我抓鱼了,你看!"小女孩端着一个小木盆,脸上和衣服上都是水,笑起来两个深深的酒窝。
拿着锦帕帮小女孩擦掉身上的水,"嫣儿真厉害,不过不要让你娘发现哦,不然小心你的小屁股!"
"娘,我的蝴蝶漂亮!"
嫣儿回头瞪了小男孩一眼,"我的鱼最好,我是你们所有人的姐姐,你要听我的!"
小男孩抿着嘴,一脸委屈地道:"才不要,我要告诉舅妈,你跑到河里抓鱼!她会用鞭子抽你!"
“我娘有宝宝了,爹爹把她的鞭子都烧了。”
桑锦蓉看向旁边一直安安静静站着的女孩,把桌上的糕点递给她,"晴儿才四岁,不跟他们比。"
站在最后的小男孩,十足十的桑锦桓风格,小脸绷得紧紧, "三姑姑,爹爹说不能过午时,我们该去写字了。"
桑锦蓉笑看着他,"那就拜托小优了。"
四个小孩跑远了,地上还放着一个木盆,脚步声靠近,桑锦蓉抬起头看到一身黑色锦衣,面无表情的男子手里抱着一大束桃花。
"哪里摘的?"桑锦蓉望着他笑得眼睛弯起月牙,"哪里摘的花,要送给我吗?"
男子一脸尴尬地走过来,把花放在桌上,走到她身后站得笔直。
拿过一只桃花,桑锦蓉仰着头看着他,桃花枝打在他身上,"我都给你生儿子了,你怎么还是站在我身后?"
"我……不配!"男子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桑锦蓉伸手捧起他的脸,无比温柔地望着他的眼睛,"严烈,你肯为我付出生命,肯接受我成过亲的身份,肯为了我背叛你的主子,你的情是世间珍宝。你让我找到了来这个世界的理由,因为你在等我。"
男人双手握紧,脸上依旧是绷紧的表情,不过桑锦蓉不介意,他眼里的掩饰不住的喜悦和感动,她一直看得很清楚,如果一个男人满心都是你,只是太过自卑,那么她甘心多付出一些。
亲吻了一下他的唇,松开双手,打了个哈欠缩回躺椅,"我困了,你去看看孩子们,大嫂刚从相府奔波回来又怀孕了,大哥恐怕没那么多心思在那群小鬼头身上。"
"嗯。"拿过石凳上的披风盖在她身上,男人眨眼功夫已经到了远处的石廊。
桑锦幽站在凉亭的台阶上,望着桑锦蓉悠闲自在的睡颜无比羡慕。
桑锦蓉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她。
"阿满?"
桑锦幽福身行了个礼,脸上带着悲凉的笑,"三姐姐,你把桑家保护的很好,阿满真的很惭愧。"
"阿满,你回来了?!你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想你,快跟我去见见大家!"
桑锦幽摇摇头,蹲下身望着木盆里的鱼,脸上慢慢漾起平静的笑,"不用了,没了我,桑家会过得更好。看到大哥跟何二小姐生活幸福美满,哥哥和嫂嫂恩恩爱爱,三姐姐笑得很幸福,锦妍也嫁人了,平安健康,我觉得很好。"
桑锦蓉想要站起来,可是仿佛被什么力量压着一样,完全动弹不得,"阿满,不要这样说。这一切都是你带来的,你对我们很重要,没有你,我不会嫁到贤王府,之后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我其实不是桑锦蓉,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我一直有一种感觉,是你召唤了我过来。"
桑锦幽慢慢抬起头,"另一个世界?我不懂。没有我,辰王就不会揪着桑家不放,所有的悲剧都不会发生,相公就不会……"
仿佛找到了倾诉口,桑锦蓉脸上带着无法言明的情绪,"我来自未来,一个男女公平,发展先进,却处处充满了发展带来危机的地方。追求自己想要的,不拘泥于世俗,不要被道德枷锁绑架。我一直觉得你活得太辛苦。阿满,为自己活着,这世界有什么了不起!"
猛然惊醒,男人走上前抱住桑锦蓉,"怎么了?做了噩梦吗?"
桑锦蓉怔怔地望着身侧的男人,不管什么时候,他都在她身边守着,从她成为贤王世子妃开始,他没有名字,却为了她的安危而存在。皇甫苏秦心里想着一个女人,手里还想拽着她,这种男人她不稀罕。
伸手搂住他的脖颈,送上自己的唇,只有他属于她,这一生都不会改变!
***
宣武七十五年,皇后怀胎九月,太后宣金陵城中有福气、有学识并且刚生产的妇人携子入宫拜见,实为送福。
桑府蔡氏带着才刚满月的女儿入宫,金碧辉煌的后殿,皇后挺着大肚子坐在主位,蔡氏身份卑微并没有资格上前觐见,只得站在距离宫门较近的地方。
"诶,这里有个小娃娃呢!"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跑到蔡氏门前,伸手要拽她手里的孩子。
蔡氏不懂宫里规矩,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谁,但是能再宫里行走的肯定不是普通小孩,怕惹恼了对方,只好轻轻推开对方的手,弯腰让他看看小女儿。
蔡氏尽量温柔地解释,"她刚睡着,小心吵醒了,该哭了。"
"皇甫静,你又乱跑!"远处跑进来两个孩子,一男一女,蔡氏看着他们,好像看到了观音娘娘身边的金童玉女一般。
那少年一脸阴沉地瞪了她一眼,"放肆,见了公主还不下跪!"
"民妇愚昧,冒犯了两位殿下。”这就是金国的长公主啊,蔡氏急忙跪下。
长公主走到她跟前,伸手戳了戳襁褓里的婴儿,一脸好奇地盯着蔡氏,"她好软啊,她是男孩还是女孩?"
"回禀公主,是女孩。"
"女孩,那本公主抱抱她,快!"长公主兴奋得好像见到了最好玩的玩具一样,蔡氏一脸为难地看着她,长公主才十岁,她会不会把阿满摔了?
"吵什么呢?"皇后发话了。
蔡氏脸色一变,惊吓之际长公主一把夺过她怀里的小孩,抱起来就往跑,还不往高声喊道:"她是我的了,我要她当我妹妹,皇宫里就我一个女孩,母后,我要这个女娃娃!"
蔡氏顾不得其他急忙跟上去,小公主跑出门直接撞上了一个人,怀里的孩子差点就甩了出去。
"阿满!"蔡氏要昏了。
一双大手抱住襁褓里的孩子,皇上一脸无奈地看着女儿,"皇甫安,你又在闹什么!"
一听这个名字,皇甫安就急了,"我不叫皇甫安,我叫皇甫锦幽,您不记得母妃了,我自己记,我以后都叫皇甫锦幽!"
蔡氏看到女儿被皇上抱住了,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民妇参加皇上!"
皇后跟一群夫人都走了出来,"臣妾参见皇上!"
"身子不爽就不要拘礼了。这个孩子是谁的?这么安静,还没哭,不错!"皇上伸手逗了一下怀里的小娃娃,大声笑起来。
"她是我的,以后她就是我妹妹,我要让她在皇宫里陪着我。"皇甫安站在一旁,一脸我决定了,谁也不能反驳的样子。
皇上把怀里的孩子送到公公手里,伸手拍拍女儿的头,"胡闹,怎么可以抢别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