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他朝桑锦幽走去,看到榻上憔悴苍白的桑锦幽,才几日不见,她竟是真的病了?
走过去,伸手关上窗户,桑锦幽眼眸一暗,立刻坐起身子,手里的莲子粥已经冰凉。
"病了怎么不找大夫?"
桑锦幽下意识将手里的莲子粥抬起,却不见人过来端走,一回头才发现房间里早无其他人,将粥放在榻边,福身行礼,"妾身无碍。"
他上前一步抬起她的下巴,"脸色如此难看,无碍?"
"之前是病了,如今好多了,多谢爷记挂。"
罗湛陌迟疑片刻,在座椅落座,语声沉冷:"这些日子为何不出门?"
桑锦幽不知如何回答,转身倒了一杯茶奉上,罗湛陌伸手接过,啜了一口,静待她的回答。
"妾身不喜热闹,老夫人的寿宴有大嫂操劳,妾身便偷个闲。"
"果真如此?"罗湛明的眼眸幽深似无底洞,带着一股戾气。
桑锦幽缓缓抬头,平静地望向他,真不像是在说话或者赌气,她眼神清亮。
这几日足以让她想得够透彻了,她的惦记对桑家而言不一定是好事,远远看着他们好,就够了。
而罗府,小叔子的婚事她左右不了,只能当一个不给人添麻烦的闲人罢了。
“你倒是洒脱得很,什么都不管,什么都理,在这里躲你的清净?”
“妾身没这个也是。”
她不懂相公的咄咄相逼到底是为何?她主动想要对他好,伺候他,陪着他,他不稀罕;那她便安分地待在院子里,这也不行吗?
桑锦幽垂下眼睑,"我已经命人把东边的房间收拾好了,爷准备何时将……爷中意的姑娘接进来。妾身上次自作主张,以后不会了。"
罗湛陌捧着茶杯的手一僵,嘴边浮现一抹嘲讽的笑,那外面的相好不过是他一时口快想要看看她态度的借口而已,如今倒是给自己挖了个坑,人家竟然丝毫不在意。
她的一言一行都是按着她罗二夫人的本分行事。她的温柔,她的顺从,她娇媚的姿态,对他的依赖全部都是作为妻子的本分!
罗湛陌俯身,修长手指滑过她容颜轮廓。便是病态之姿,她依然是金陵城有名的美人。
他唇角轻扬,漾出讥诮笑意,挑衅似的望着她,"如果她要的是你的位置呢?桑锦幽,你愿意让吗?"
桑锦幽抬眼细打量自己的丈夫。
男子一身肃冷玄衣,幻想着他穿的是那身蓝衣,罗湛陌身形挺拔,剑眉下的双眸宛若夜空寒星,流转冷冽光华,鼻梁挺直,唇形弧度完美。
这是她第一次仔细观察男人的长相,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最后一个大礼,她一脸平静地回道:"妾身会腾出这房间,只不过爷想办喜事,还是等到开春吧。"
"你可真是我的好妻子,一切以我为主!"
罗湛陌转身阔步出门,无一丝留恋。
走到门口,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桑锦幽心头如同针刺一般,突然身体一虚顺着门框跌倒在地上。
"小姐,您怎么了?"
梅兰和秀珠急忙跑过去扶住她,看到桑锦幽惨白的脸,两人心里一下慌了。
几个人把小姐扶到床上,梅兰给她盖上被子,回头急忙吩咐,"玲儿, 快去找大夫!秀珠,你去找姑爷,珊儿快去把火加大,房间里太冷了,小姐受不了。"
梅兰是大丫鬟,整个院子的丫鬟,基本上梅兰都使唤得起来,大家听她说完都去忙自己的本分去了。
梅兰看着小姐在床上越来越虚弱,仿佛下一刻小姐就会离开她们。
秀珠一路从罗府跑出去,天寒地冻,她就穿了一身棉衣,一路追罗湛陌都没追到。
等秀珠一路追到钱庄的时候,她的脸颊都冻伤了,走进钱庄,看到掌柜的正在算账,秀珠浑身冻得哆哆嗦嗦道:"李掌柜,姑爷……我要见……姑爷!"
李掌柜瞧见她,头也不抬道:"二爷刚才快马加鞭出城了,你来晚了!二爷说暂时不要让府里的人烦他。"
秀珠急得爬到柜台,"我有很重要的事,李掌柜,您能不能派个人去跟姑爷说一声,夫人病倒了。"
李掌柜不悦地用手指敲台面上敲了敲,秀珠立刻后退几步,"如果夫人出了什么事,以后怪罪下来,李掌柜也不好做。"
听到最后一句,李掌柜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思考了片刻,叫来一个小厮,"你去看看能不能追上二爷,说夫人病了。"
"是!"
小厮跑去追人,秀珠跟到门口看到那个小厮跑得比她还快,心里松了一口气,站在门口等着小厮回来。
赵默花坐在马车里,阴沉着一张脸,坐在马车另一个角落的桑锦承同样黑着一张脸,盯着赵墨花手里的鞭子,他有恨只能往肚子里吞。
"你要出去转转,拉着我做什么?你不是不乐意见我吗?"
赵墨花冷哼一声,"你儿子折腾得起我,我就折腾不起你了吗?我记得我上次说过,纨绔就是纨绔,脑筋不好,记性也不行。"
从成婚那日开始,他已经被套了十几天了,从懂事以后他再没超过十天不出门,他早就到极限了。
桑锦承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扔给旁边的人,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又不是我要你给我生儿子,赵墨花,我忍够了。你看看金陵城里哪个孕妇跟你一样暴躁?我要去跟朋友赏雪,你自己去玩吧,爱买什么就买什么,我走了。"
桑锦承说完,揭开帘子就要走。突然一根鞭子缠在他脖颈,赵墨花一用力,桑锦承直接往后倒。
两人都没注意,桑锦承感觉自己摔在了软软温热的东西上,下一刻,赵墨花已经踹开他捂住肚子痛苦地打滚,"混蛋,你砸死我了,你儿子要被你砸没了。"
桑锦承一跃跳开,马车里空间本就狭小,看到她捂住微微隆起的肚子,桑锦承脸上心虚的表情尽显无疑。过了片刻,看到她不是干嚎眼泪都掉下来了,他这心里也跟急起来,不会真的伤了孩子吧?
"你没事吧?"偷偷伸手过去想要摸摸她的肚子,却被一巴掌打开,赵墨花甩来一个刀眼,怒斥:"滚,别碰我!"
看样子真不是假装的, 在家里被这个女人整的太多了,他实在不能不防着点。
"你别发脾气了,我带你去看看大夫。"桑锦承挪过去搂住赵墨花,让她靠着自己,这才敢偷偷伸手摸了一下肚子。
一听要去医馆,赵墨花脸都白了,连忙摇头道:"我不去,我这辈子还没去过医馆,我才不要去。"
要是平常,他定要好好嘲笑这个女人一番,不过此刻见她脸色苍白,心中竟只剩下担忧,"你都多大了,还怕医馆?小林,快点,去医馆。"
驾车的路子突然停下了,揭开帘子,小林恭敬地回话:"少爷,我看到秀珠了,她蹲在路边……"
桑锦承一挑眉,"秀珠,她不在妹妹身边,在路边干什么?去问问--不对,让她上车,顺道送她一程,先去医馆。"
小林招手朝路边喊道:"秀珠,秀珠!快过来,少爷找你问话!"
秀珠冻得浑身发疼,脑袋嗡嗡地响。恍惚间听到有人叫她,反应半天才抬起头看过去。
远处是桑府的马车,小林正朝她招手,见马车慢慢驶过来,秀珠动动僵硬的腿,挣扎着站起来,小林一搭手将她拉到旁边坐下。
"少爷,奴,奴婢……见过少爷。"
桑锦承在马车里按住赵墨花不让她动,才朝外面问道:"秀珠,我妹妹最近过的怎么样?"
秀珠一听桑锦承问话,两行泪就落下来了,舌头冻得打结,说话也不利索了,"少爷,小姐……昏倒了,您去……看看……小姐吧。姑爷出……城了,去追他……小厮没追到。"
"昏倒?"桑锦承扬声,立刻坐不住了,拿过毯子给赵墨花身下铺着,搂紧怀里的人,急道:"小林,去罗府,给我驾快点!该死的罗湛陌,你别我让我碰到!"
赵墨花脸色苍白,虚弱无力地靠在桑锦承怀里,闻言翻了个白眼,伸手轻拍他的脸,"喂,事情还没搞清楚,你给我安生点!"
桑锦承没应她,脸上又急又怒。
等两人赶到罗府,大夫已经在诊脉了,梅兰急忙过来行礼,桑锦承直径走过去站在床边看着桑锦幽几乎没血色的脸,又是心疼又是愤怒,"罗湛陌呢?我妹妹病了,你们罗家就没一个人来看望吗?"
李嬷嬷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说话,硬着头皮受着亲家舅舅的怒火。
大夫诊完脉站起来本想说话,瞧见桑锦承怒火朝天的模样,只好转身先去整理药箱,桑锦承追上他焦急喊道:"到底怎么回事,快给我说啊!"
"夫人这是心病,夫人脉象虚滑,郁结在心,心火在肝。这本不是大事,开几服药也能调理。最重要的是……"
赵墨花也被大夫说一半藏一半的话气得着急了,"到底什么,卖什么关子!"
大夫摇摇头叹息道:"夫人似乎求生意识不强。唉,老朽医术不精,不敢乱开药,各位还是另求名医吧。
"求生意识不强?你他娘的在说笑,我妹妹才嫁人多久,她难道想寻死?你这个混医,爷今天就拆了你的招牌!"桑锦承握紧拳头就要砸上去。
"桑锦承,你这个混蛋,放开大夫!三天不打,你还上房揭瓦了!"赵墨花一鞭子打过去,桑锦承不得不放开大夫,气得瞪了妻子一眼,才憋着怒气坐到床边,担忧地看着桑锦幽,"阿满,你醒醒,哥哥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