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晚上戌时，但李氏饭馆所在的街道上却是灯火辉煌。
这里紧挨着风月街，有许多客人在花楼里欢乐过后都会来这条小巷里吃饭喝酒，久而久之这条春华巷便成了风月街后面的美食街。
走进去就看到李氏饭馆大厅里热闹的景象。
林瑶径直朝着李氏饭馆走去，身后的小霜还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紧跟着她：“姐姐，咱们要去哪儿？”
“姐姐带你吃饭去！”林瑶在她的头上揉了揉，笑道。
小霜的脸色微微一僵。
“怎么了？”林瑶有些诧异。
自己不过就把她当成林玥林瑛摸了摸脑袋，她紧张什么？
小霜急忙摇头：“没、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姐姐你这样待我，我有些不习惯。”
林瑶笑了：“你在家里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吗？”
小霜低下头，有些闷闷道：“嗯，娘身体不好，生我的时候就没了……”
林瑶脸上的笑意凝固了，渐渐地她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胸口，让她的呼吸变得堵塞不已。
她的母亲金氏也是因为难产而亡。
但好在她有个好父亲，又娶了一位好后母。
薛氏待她如己出，她的遭遇比起身边这个小姑娘不知好了多少倍。
林瑶深吸一口气，将即将要溢出的眼泪生生逼了回去，拉着小霜的手道：“走，姐姐请你吃好吃的。”
来到李氏饭馆，大厅里基本上座无虚席。
一个店小二跑了过来：“二位里面请。”
饭馆里暂时没有包厢，她们俩就在一处靠墙角的桌上坐下。
还好李忠良花了一点心思，在饭馆的几处角落用屏风隔开，让客人们有了一丝私人的空间。
林瑶却故意在李忠良的面前露了面。
李忠良却把她当成了普通客人，让店小二热情地招待她入座。
林瑶甚至还主动上前问了问饭馆里的菜单，声音稍稍提高了一些。
李忠良也只是礼貌地朝她笑了笑，介绍了几道特色菜就没有太多的表情了。
林瑶心里稍稍放心了一些，按照他推荐的菜肴点了几道。
菜很快就被送上来了，林瑶看着那些大众口味的菜肴，对小霜道：“你也快尝尝。”
小霜却看着桌上的碗筷迟疑了一下。
看到她那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表情，林瑶忽然有种错觉。
她好像在嫌弃这里的饭菜。
正要说什么，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隔壁屏风后传来。
“公子，怎么带着奴家来这种地方？”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抱怨道。
林瑶侧身悄悄朝屏风后望去。
果然看到了华容那张嫌弃无比的脸。
隔着屏风，林瑶看不到坐在华容对面的男人，只听到了一声冷笑。
华容还想要说什么，也不知道看到对面男人什么样的表情，立刻就闭上了嘴。
林瑶感到好奇极了。
华容那牙尖嘴利之人，是遇到了什么样的恩客？
只不过她这次来吃饭，不是为了打探别人私隐的，便示意让小霜好好吃饭。
结果，她还真见证了小霜那“好好”吃饭的样子。
小霜吃饭的样子……
实在不像是从小户人家出来的姑娘。
林瑶看着她那规矩的姿势和动作，忍不住好奇道：“小霜，你老家是在何处？”
小霜顿了顿，喝汤的动作停顿下来，抬眼看着她轻声道：“郑州。”
林瑶点点头：“令尊生前可否有过功名？”
只是顺口问了一句。
小霜的脸色顿时就变得苍白无比，眼眶一红，忽然就低声嘤嘤哭了起来。
林瑶暗道糟糕，急忙将帕子递给她：“好了好了我不问了，你先别哭，把饭吃了再说。”
“咦，怎么是你？”
华容从屏风后伸出半个脑袋，一脸惊愕道。
林瑶朝她看了一眼，冷冷道：“怎么？我就不能来此地吃饭？”
华容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古怪，急忙朝对面看了几眼，神色有些慌乱道：“你、你、你今晚不是要跳舞？”
林瑶没好气道：“你管得倒是挺宽的……”
华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抽搐起来，刚想要说什么，忽然就失声道：“公子您去哪儿？”
说完就急忙站起身来，急匆匆得朝大门跑了。
林瑶转过身，只看到一个穿着锦缎长袍的男人走在前面，华容像个小丫头一般跟在后面。
两人很快就离开了饭馆。
店小二莫名其妙地走了过来：“咦，就只喝了茶走了？”
林瑶微微蹙眉。
刚才似乎是华容发现了她的存在，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这是为何？
她没多想什么，继续吃饭。
只不过她发现坐在对面的小霜胃口不大好，吃了没几口就停下了。
林瑶看着她那红彤彤的眼眶，嘴里想说的话始终没说出口。
结了帐离开饭馆的时候，林瑶看到了挺着大肚子的月香匆匆走近了大厅，凑到李忠良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李忠良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转身跟着她走进了后院。
“姐姐在看什么？”
身边的小霜忽然打断了她。
林瑶收回目光：“没什么，就是看到那妇人的肚子，像是要生了。”
小霜“哦”了一声，就没再吭声了。
两人回到金雀楼的时候，门口的妈妈特意过来道：“飞天姑娘，今晚有客人点了您的茶点。”
来到金雀楼一段时间后，林瑶算是弄明白了这里的规矩。
就算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也会有客人找上门。
所谓的茶点，就是陪着客人吃茶喝酒聊天。
这些客人，往往大多数都是出自书香世家，肚子里有着几分墨水，喜欢找花楼里有懂琴棋诗画的花娘作陪。
这样就叫做点茶点。
好优雅的称呼。
林瑶冷笑不已，跟着那个妈妈带着小霜就朝后院的一栋二楼小院走去。
妈妈带着她来到一处僻静的院子，里面传来一阵悠扬的古琴声。
林瑶还以为里面的客人已经点了婉珍作陪，刚想要拒绝，就听到妈妈低声道：“客人自己弹奏的，您进去就好。”
林瑶迟疑了一下，推门而入。
院子头顶上方，泻下一股淡淡的月色，周围燃着宫灯，整个院子被点缀得幽雅无比。
林瑶不由诧异。
第一次发现金雀楼有这么好的地方，不比前面的天字号房间好吗？
树下的琴台前，坐着一个男人。
穿着霜色的锦袍，发髻上有一只纯净的羊脂玉发簪，在月光下熠熠生乎。
男人的手指在琴面上缓缓地拨动着琴弦，动作极其优雅娴熟。
林瑶诧异极了，他竟然在弹奏自己第一天在金雀楼演奏的乐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