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你为何要收江休为关门弟子?”
“可是不妥?”
君也摇了摇头,回答道:“我只是担心,江休的修为和灵力太低,怕是难以服众。”
“你刚才不是已经让他服众了吗?”欧阳泽放下手中正在调试的琴,看着君也问道。
“师尊是指江休和云空比赛吗?”
欧阳泽点了点头,“他既然能用符纸就引来雷电,说明他的符咒术应该到了很高的程度,但是他无人教导,符咒水平难以突破。”
“是,他的符咒术很厉害,可扔纸化剑,可引雷电,可驱魔除妖,可保平安。”
“你让他和云空打一场,却是是个极好的选择。”
“师尊过誉了,我只是让他们二人更能看清楚自己一些。”
“我听说你那枚还魂丹给那位老人家吃了?”
“是。”
“那可是世间最后一枚还魂丹,值得吗?”
“值得。”
欧阳泽笑了笑,问道:“是学会了对生命的敬畏,知道了人命可贵,还是因为你对江休有好感呢?”
君也不卑不亢的回答道:“都有。”
欧阳泽有些意外的看了君也一眼,“你这次回来莫要再想着自杀了。”
“师尊是想说,让我不要再不把人命当一回事吧!”
心思直接被戳穿,欧阳泽也不辩解,“担心你是真,怕你滥杀无辜也是真。”
“当年师尊救了我一命,我答应师尊留在天道阁十年,现在八年已经过去了。”
“我知道,可是君也,你不能总对世人抱有这么大的偏见。”
“当年抢夺沧浪剑之时,为什么他们要对我抱有那么大的偏见?因为那时候我才八岁吗?所以修仙界百家门派认为我不能胜任沧浪剑,屠了沧浪城全城的人,来嫁祸我,说我走火入魔,要杀了我平息天下人的怒火。”
“可是其他人见都没见过我,更不了解我,他们又凭什么偷偷躲在其他人后面摇旗呐喊要杀了我,我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可是杀人放火,奸淫掳掠,这些脏水一桶一桶的往我身上泼,我是有多大的能耐,能让他们觉得这些事情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做的。”
“师尊,当年你以一己之力维护我,带我回到天道阁,我感念在心,但是你以后也莫要劝我要良善。”
“我一路走来,背负的是沧浪城满城的尸骨和鲜血,我本就来自炼狱,不惧刀山火海,更无畏这天下的风雨。”
“弟子君也告退。”
君也走后,欧阳泽良久无言,他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时,眼睛里皆是璀璨星光,穿着一身白衣,湛蓝色的外袍披在肩上,说不尽的风流潇洒,嘴角始终噙着一丝笑意,不知道是多少姑娘春闺里的梦,那时候,欧阳泽脑海中只想到了一个词,绝世无双。
可是后来,君也再未笑过,四季流转,皆是一身黑衣,他都快忘记了,君也曾是沧浪城的少城主。
“君也,君也,你等等我啊!”江休飞快的跑到他身边。
君也回过头,看着江休已经换了天道阁的衣服,一身白衣,穿在他身上显得正气凌然。
“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苍白?”江休看着他担忧的问道。
尘封了许久的记忆,被扫去尘土,重新翻开,入目的皆是鲜血,自己的父母被被一箭穿心,姐姐被人凌辱致死,满城的百姓的鲜血汇成了河流染红了土地,大雨洗刷了三天,鲜血都没有被冲刷干净,而在雨停了之后,那些人直接把整座城付之一炬。
这些记忆太过于深刻,太过于可怕,午夜梦回,他不知道自己被惊醒了多少次,在漫长孤寂的黑夜里,泪水不知道浸湿了多少次枕头。
“没事,你找我做什么?”
“不行,你脸色太难看了,你们天道阁的厨房在哪里,晚上我给你做吃的补补,都白的没有血色了。”
“说正事。”
江休看着君也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你的任何事,都是我的正事。”
君也的心猛地跳动起来,自己那颗冰封多年的心,现在裂开了缝隙,像是黑暗中出现了一束光,让人情不自禁去追随。
江休看着君也不说话的样子,撇了撇嘴,说道:“听见了吗,冷冰块,晚上带我去饭堂。”
“嗯。”
“真是的,你就不会多说几个字吗?”
“对啦,我找你是想说,师尊收我为关门弟子啦,他送个了我一块玉佩,说咱俩的是一对。”说着说着江休就从怀里摸出玉佩给君也看。
“我知。”
“咦,你知道了,那你快把你的玉佩拿出来给我看看。”看着江休两眼放光的看着自己,君也无奈,从腰间解下玉佩递给江休。
江休把两块玉佩对合在一起,激动的大喊道:“君也,君也,一对,咱俩是一对。”
“……”江休一句话把君也直接吓着了,君也偏过头去看他,正好好江休的目光对上,一时间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有些微妙。
江休以为君也不高兴了,连忙继续说道:“我说玉佩,咱俩的玉佩是一对。”
君也转移了目光看向别处,但是听江休这样说,他心里有些黯然,他一个活在深渊里的人,又怎么能把江休一起带入深渊。
江休眼睛里顿时没了刚才的光彩,“君也这么厉害的人,又怎么会看的上自己,但是最起码现在君也和自己带的玉佩是一对,来日方长嘛!”江休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我给你系上玉佩好不好?”江休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走过来对者君也说道。
想到刚才的事情,君也狠了狠心,开口道:“不必。”
“这样啊,好吧!”
君也不再看他,往弟子居所走去,江休在后面喊道:“记得晚上和我吃饭。”
“云空。”君也在门外敲了敲门。
“君也哥哥。”云空从里面打开门,但是看起来很沮丧,就像是霜打茄子,直接蔫了。
“师兄,你喝水吗,我去给你倒。”
“怎么?这是受打击了?”
“才,才没有。”云空有些磕巴的说道,但是说出来的话,明显底气不足。
“我让你写的检查,写完了吗?”
云空点了点头,去自己的书桌上拿出些的检查。
君也随手翻了翻,评价道:“字不错。”
云空露出一个苦笑,“多谢师兄夸赞。”
“说说吧,检讨都写完了,有没有什么收获?”
“我不该看不起人,更不该盛气凌人。”
“哦?怎么说?”
“我刚愎自用,傲慢轻敌,烧毁了他几张符纸就骄傲自大,如果后来不是江休师兄雷电改向,我可能现在就在床上躺着了。”
听到那句江休师兄,君也看了云空一眼,说道:“长大了啊!”
“云空,你在同龄中已经没有可以匹敌的人,而你才十二岁,骄傲也是正常的事情,不必因为这次输了就沮丧不已。”
“可是君也哥哥,我还是感觉好难过,感觉到丢了面子。”云空把头撇到一边,不让君也看到自己红了的眼眶。
“云空,如果你太过于在于面子,你会失去更多知道吗?”
云空沉默着不说话,君也摇了摇头,也不能怪他,江休比他大,都想打遍天下无敌手,何况云空这个年纪更是年少轻狂,张扬的不可一世的时候,谁还没有英雄梦呢!
“罢了,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你先歇息吧,有事情再去找我。”
君也抬脚就要离去,云空几次把手握成拳又在松开,最终下定决心,喊道:“君也哥哥,替我向江休师兄道歉。”
“关于这个事情啊,你还是自己去比较好!”
云空没有回答,沉默着不说话。
忽然想到什么,君也转过身对着云空说道:“你桌上那句话写的不错。”
从云空的住处回来后,天已经很晚了,君也打算回去好好睡一觉,忙了这些天太累了。
想到今天下午江休跟自己说的话,“罢了,还是离他远远的比较好。”
刚推开静心居的门,就发现一个人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君也皱了皱眉头,他的房间从来没人敢擅自闯入。
听到推门声,江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君也刚点上灯,入目的就是被江休的滚的乱糟糟的床,君也看的眉心直跳。
“你在这干什么?”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我都等你好长时间了。”江休有些委屈的抱怨道。
“我一下午都没找到你,你干嘛去了?”
听着江休小媳妇一样的语气,君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始乱终弃抛弃良家妇女呢。
“你给我好好说话。”
“你干嘛去了?”
“找云空。”
一听江休就不乐意了,“你找那个小屁孩干嘛,以后你不许去找他,你找我。”
君也疑惑的看着他,问道:“云空是我师弟,为何我不能找他?”
“当然是那个小屁孩叫你君也哥哥。”江休当然不敢这么说,只敢在心里想想。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得好好休息,你看你今天脸色多苍白啊,有什么事我替你去找他,你给我说就行,我随时为你待命。”
听他说完这,君也毫不留情的讽刺道:“你是那根筋不对?还在脑子上错弦了?”
听他讽刺自己,江休也不恼,对着君也说道:“你等等我,我马上回来。”
没到一分钟,江休就端着一个砂锅回来了。
“你这是做什么?”
“不是说了晚上我给你做饭,你忙的没空,只好我自己去打听饭堂在哪里了。”江休边说边打开盖子,香味扑面而来,明明已经可以辟谷的君也还是被这香气触动了味蕾。
“猜猜这是什么?”江休神秘秘的问道君也。
“鸡汤?”
“真棒。”江休毫不客气的夸赞道。
“……”
“你别光站着啊,快来试试味道怎么样,我用火喂了一个下午的,我特意去抓的活的山鸡,还弄了我一身的鸡毛。”江休满心的期待着看着君也。
本来君也是不打算吃的,可是看着江休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样子,心就软了下来。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刚准备吃进嘴里的时候,江休急忙道:“小心烫。”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好喝吗?”江休急忙的问道、
君也掩下眼眸中纷乱的情绪,声音变得有些温和,“很好喝。”
“真的,好喝你就多喝点,明天我再去抓两只鸡,给你多补补,再去买些药材,一块给你放进去,保管比今天的还好喝。”
看着江休絮絮叨叨的样子,君也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就带着笑意静静的看着他,他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动情了,他可克制不住那些快要溢出来的情感,就这样吧,不去打扰,默默的守护他成长,把他护在自己的身后,为他撑起一片天。
江休抬起头,君也来不及收起的笑意,映入他的眼眸,江休一时间呆住了。
看着他这个样子,忽然想到什么,君也问道:“你当初为什么说讨厌我?”
“因为你比我长的好看。”江休笑嘻嘻的看着正在喝汤的君也,丝毫不脸红的回答道。
“……”
“你就不能多笑笑吗?每天冷的能冻死个人。”
君也装作没听见他的话,反而问道:“我记得我的房间是有阵法的,你怎么进来的?”
“你管那叫阵法,解起来也太容易了,跟没有似的。”正说着话,江休感觉背后有点凉,回过头就发现君也正在盯着他。
“不是,君也,你听我解释。”
“好啊,我听着,你解释。”
“那个,房间的阵法有好几处漏洞,破起来很容易,那个,那个,你不喜欢别人进入,我明天重新给你布一个,你觉得怎么样。”江休心惊胆战的君也商量道,生怕他下句话就让自己滚出去。
君也低头思考了片刻,好像在考虑可行性,“好。”
江休一听这话差点开心的飞起来,“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给你画个莲花的法阵怎么样?品行高洁,君子之花。”
君也不理他,自己默默的喝着鸡汤。
“要不玫瑰花,牡丹花,芙蓉花,茉莉花,栀子花,海棠花,我都会,你想要那种?”
江休说的越说君也脸色越黑,听听,画个法阵,还画出花样来了。
“你给我闭嘴。”
“你又凶我。”江休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君也无奈的扶额,“没有,我累了,想休息。”
“那我现在就走,晚上盖好被子,明天多加衣服,鸡汤有点咸,多喝热水。”
江休边走边说,君也听着他说的这些话,感觉脑袋疼。
江休走了之后,终于清静了,可是一看被他滚的惨不忍睹的床铺,君也久久无言。
正在铺床的君也,听见了敲门声,有些疑惑,刚打开门,就发现站在门口笑的一脸狡黠的江休。
“你怎么又回来了?”
“你还没跟我说你要什么花呢?”
“……”彭的一声,君也看都没看他,直接把门关上了。
“不是,君也……”
“莲花。”
屋内的人像是被烦极了,声音有些僵硬的吐出这两个字。
漫天星光闪耀,江休眼里盛满了笑意,“这不是还愿意理我吗?”
想到君也的样子,江休不知不觉间就想到一句话。
“山河日月与星辰,皆不及你半分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