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提笔武安
苏启文2021-10-28 14:3310,179

  1。

  在他的眼里,这是个由可能性与数据构成的世界。

  眼下他正坐在电脑前,无奈地看着手机。自从跟上现在这个金主以来,他第一次感觉到枪手这个职业不仅仅只有文字层面的困难。从刚刚开始一直到现在足足两个小时的时间,无论是打电话还是发短信似乎都没有什么作用,金主这般躲避式的沉默,他心里清楚得很。

  百分之三十的几率金主在应付饭局,前提是那位大客户没有走的话;百分之六十五的几率金主正在金月圣宫玩耍,按照金主的习惯,今天也该是他自我放松的时候了;余下百分之五,金主可能会回家吃饭吧,毕竟已婚男人嘛,要是一直不回去可就了不得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无奈的分析,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集中的另一个人——女儿萌萌。他看了看电脑屏幕上的时间,诶呀!差点忘了!热好的牛奶还没给萌萌送过去呢。

  思索间,他赶紧站起身,向厨房快步走去。他心里清楚,依女儿的性格,有百分之八十三的几率会自己去拿,但是······

  与此同时,一个欢快的身影已经先他一步,闪进了厨房。

  “等等!”他心里清楚,对女儿来说语言没有任何作用,但情急之下,他还是喊出了这句话。是的,百分之八十三的几率会去厨房自己拿,现在这个几率已经是百分之百。但要是自己拿,结合牛奶杯温度以及八岁儿童皮肤生长程度推算,被滚烫的牛奶杯烫伤的几率是百分之五十五。而厨房里刚刚拖过地,根据空气湿度以及水渍的面积推算,被沾水的瓷砖滑倒的几率是百分之四十,糟糕!

  思索之间,他已经出现在了厨房之中。就在萌萌的手即将碰到牛奶杯的一刹那,他一把抓住了女儿的手,长长舒了口气。萌萌看见他,一脸笑容地发出“啊、啊······”

  “萌萌是不是忘了什么啊?”他用手语比划着,一脸笑容地看着女儿,法令纹也柔和了许多。

  “嗯······”萌萌红彤彤的小脸儿满是疑惑,头上的小辫儿来回晃动。突然,萌萌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嘻嘻地跑出了厨房,没一会儿又笑嘻嘻地跑了回来,伸出双手使劲在他的面前晃动,只见这双小手上,套上了一双大大的熊本熊手套。

  “嗯,萌萌真聪明!”他弯下腰,向女儿竖起大拇指,顺势给了女儿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站起身,将牛奶小心翼翼地端到了女儿面前。萌萌也学着爸爸的样子,小心地接过牛奶杯,红扑扑的小脸儿在香浓气息的滋润下显得格外娇嫩。

  “啊!啊!”萌萌高高举着空空的牛奶杯,唇边的奶胡子俏皮异常。

  “真乖!”他一把抱起女儿,将女儿手中的牛奶杯放在了桌子上,用额头蹭了蹭女儿的小脸儿。女儿却推开了他的脸,用小手慢慢比划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冻结。

  “要是每天乖乖喝牛奶,妈妈就会回来的吧。”女儿天真地看着他,脸上挂着纯洁无瑕的笑容。

  他的心立时一紧,随即亲了亲女儿的额头,缓冲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继续展露微笑,向微笑的女儿使劲点了点头。女儿兴高采烈地亲了他一下,他一把将女儿抱在怀里。女儿带有奶香的呼吸在他的耳畔萦绕,渐渐湿润了他的眼眶。

  夜深了,他轻轻关上了女儿卧室的房门。此刻她应该沉浸在城堡与公主的梦里吧,就这样想着的他,默默走进自己的卧室,关上房门,任由冰冷的月光照进现实。

  他缓缓坐在床头,拉开衣柜的抽屉,拿出了里面唯一陈设的相框。就如同每天晚上九点要给女儿热一杯牛奶一样,自那一天开始,他每天晚上都是这样度过,如同睡前仪式一般。

  黑白映像中,洋溢着阳光笑容的她,在月光的牵引下,来到了他的面前。他微微颤抖的手慢慢摩挲着相框,嘴角勾勒出温柔的曲线。照片中一头黑色瀑帘的女子如同一朵娇羞的百合,在月光的照耀下,彰显着一种定格的精致。名为往事的日常,唤醒了他深藏心底的名字。

  “兰馨。”

  2。

  良子回到了A市,他原本以为A市容不下他。四年的大学经历深切地告诉他,在这样一个大城市里,像他这样的一没关系二没钱的普通师范生很难生存。但他没想到,曾经舍弃的笔竟会把自己带回到这里。

  “我们回来啦!哈哈哈!”小婉挽着良子的手臂,环顾四周一脸兴奋的样子,好像一个初来乍到的游客一般。

  “你倒是很开心啊。”小婉兴奋的样子让良子略微吃惊。

  “当然开心啊!你看看周围,完全就不是家里那边能比的吧。在这里工作的话,不但机会多多,而且眼界也会很开阔吧······”小婉滔滔不绝地说着,眼神却一直看着东面林立的商业区不能自拔。

  “喂,喂,说这些言不由衷的话敷衍我你不会心痛吗?”良子一脸无奈地看着小婉,他心里清楚,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绝对不可能是一个购物狂能说得出来的,如果说出来的话,一定是她闻到了商业街的气息。

  “诶?言不由衷?你难道不相信我是为了你好才说的吗?你的心好狠!喵呜!”说话间,小婉如猫一般蜷着双手,可怜兮兮地看着良子,宝石般的双眼闪闪发光。

  “卖萌也没用!”良子从小婉的眼中清楚地看到一长串购物清单,刀扎一般的心痛使良子的目光徐徐向下:“我跟你说······”

  良子突然停止说话,眼神直勾勾盯着小婉,脸颊微微泛红,嘴角渐渐扬起一弯邪魅的弧线。小婉感到非常奇怪,使劲在良子面前挥了挥手,可良子依旧不为所动,直勾勾地看着小婉。奇怪!小婉顺着良子的目光看去,当目光移动到自己的低胸衣时,突然面颊涨红,明白了一切。

  “色鬼!”话音未落,又羞又气的小婉一巴掌扇了过去,良子如同未卜先知一般,后撤一步,躲过了这一击。

  “哈哈,打不着!”说话间,良子已经跑到了小婉的前面。

  “你站住!”小婉大喊一声冲了出去。

  “你来啊!”

  ······

  两人相互追逐间,渐渐离开了车站。

  两天前,良子与吴公子正式达成合作。与此同时,为了方便合作,吴公子答应良子解决住房问题,并于昨天发来了关于良子住处的信息。

  3。

  位于海嘉大厦顶楼的总经理办公室,是欣赏日落最好的地方。

  但此刻站立窗边的吴公子似乎并无雅兴,而是强迫症一般使劲拨弄着领结。额头渗出的汗水,渐渐划过紧皱的眉头,可他却无暇顾及。毕竟接下来要见的人,对他而言极为重要。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入他的耳中。吴公子听闻人就要进门,索性使劲拽了一下领结,放弃了自己对于领结位置的精准要求,并一把抓起窗台上的玫瑰,叼在了嘴上。他看着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用手掌微微齐了齐自己的发型,在脚步声停下的一瞬间快速转身,亮出了自己排练已久的造型。这一刻,他的身姿扬起了一片星空。

  “Oh!Dear!接受我这炙热的爱吧!”

  可这样的精心准备,似乎并未受到吴公子预想中的尖叫与仰慕。真是的,这里也没有外人。还真是矜持的女人啊!紧闭双目的吴公子轻叹一声,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可就在他睁开双眼的刹那,嘴里叼着的玫瑰与身旁的那片星空在惊呆中重重摔落在地。而门口一个慵懒的身影此刻好似被惊雷击中一般,周身冒起惊讶的黑烟。两人的目光相互交接,瞬间静止了眼前的一切。

  “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白叔急匆匆地跑进办公室,打破了周围尴尬的寂静:“吴公子,林小姐今天说有急事不来了,所以······这,这什么情况?”白叔刚要向吴公子汇报,可眼前的一幕却彻底惊掉了他的下巴。

  “马,马先生?您,您不是步行吗?怎么比我先到这里啊?这、这里可是二十一楼啊!”

  看着白叔一脸吃惊的样子,良子一脸平静地说:“我刚上到二楼,就看见二楼东侧的电梯门开了,然后我就坐电梯上来了。”

  “原来如此!您可真是神速啊!”白叔听了良子的话,不禁赞叹道。

  “哪里哪里,我只是运气好!”良子一脸微笑地回应白叔。

  “神速个毛啊!白叔,解释一下这怎么回事?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吴公子见良子与白叔竟开始寒暄起来,心中的尴尬更甚。

  “哦,公子,我之前听了你的话,下楼去接林小姐。可下了楼却接到了林小姐的电话,得知林小姐不来了。这时候偶遇了马先生,马先生说他有事要找您,所以我就打算向您汇报,可一楼的电梯人太多,只能再上一个人,所以我便想安排马先生等一下,可马先生说事情紧急,我刚要挽留,他便向楼梯跑去。而我等到了电梯之后,就上了电梯想快点儿报告给您,谁知马先生也等到了电梯,所以事情就变成了这样。”白叔解释完事情的原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良子与吴公子听了白叔的解释,皆被白叔的口才所震惊,可令吴公子更为震惊的是,造成一系列尴尬局面的巧合。

  “那公子你、你这又是什么情况?”话音未落,白叔看着良子和吴公子,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渐渐显露在脸上。

  “这是个意外。”吴公子一脸生无可恋地坐在沙发上,此刻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吴公子,我只是你的枪手,搞基的话。”说到这里,良子深吸了一口气,挺直身子,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恕我拒绝。”

  “谁和你搞基?都说了这是个意外,别装成一本正经的样子回答我啊!”吴公子见良子一本正经的样子,心中的尴尬瞬间化作怒火灼烧着自己的神经。

  “那么你来找我什么事情?”说话间,吴公子摘下了别扭的领结,喝了口水,赶紧转移话题以缓解这局面的尴尬。

  “我这次来是为了对决的事情。”说话间,良子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

  “刘大富找你了?”吴公子略带猜测地问道。

  “嗯。”良子点了点头,思绪也回到了昨天。

  “我们公司最近有一份包装新人作者的企划,就用这个作为对决的题目。”说话间,刘大富喝了口水,继续说道:“这个企划老头子很是重视,因为这个新人的叔叔可是个有来头的大人物,所以说今年上半年的工作重点就是把这个新人推出去,你加我个微信,详细的资料过几天我联系完那个提什么的枪手之后,会把你们拉到一个群里,准时下发,以保证公平,在写作期间,我可以为你们提供我能力之内的任何帮助,前提是不违反公平,没问题吧?”

  “没问题。”良子微微点了点头,眼睛依旧盯着手机上的象棋软件。刘大富走到了良子身边,看着他如此淡然的模样,心中更加好奇:“你有自信打败他吗?”

  “没有十足的把握。”良子一边回复着刘大富的话,一边用手将屏幕前的马吃掉了对手的炮。

  “那你为什么这么淡定啊?这可关乎你的工作啊!”

  “现在就算是紧张也没用啊。”良子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现在连棋盘还没有摆好,再怎么去预判对手的路数都没什么用。如果说所有的情况都可以预判的话,人就不是人了。”

  “我之前听说,那个提什么的枪手可以通过不断的分析做到预知未来,可如今听你的意思,他根本就不是人了?”

  “不,我说的不是他。”良子面对刘大富的疑问,马上给予了否定:“不论是我和提笔武安,还是你与你父亲,只要是文案,就涉及到人与人之间的博弈,他对于未来的预判是依靠对事物的不断分析的基础上得出的,可这种做法有一个弊端。”

  “哦?什么弊端?”好奇心迫使刘大富急切地问道。

  “人。”

  “人?”吴公子听了良子的叙述,发出了与刘大富一样的疑惑。

  “没错。”说罢,良子转过头说道:“白先生,可以给我来点水吗?”

  “好的,咖啡可以吗?”

  “可以。”良子点了点头,白叔也随即走出了房间。

  “我还是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吴公子仔细思索着良子的话,可仍旧想不出个头绪来。

  “这个啊,保密!”良子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

  “行!你有什么法宝或者招数就尽管使,但我只有一个要求,赢!”吴公子看着良子神秘的笑容,无奈地笑了笑。

  “咖啡来了。”这时,白叔走了进来,将手中的咖啡递给了良子,良子接过咖啡,道了一声谢谢,便抿了一口。

  “不过你们枪手之间的对决,我还真是第一次见,你之前和别人对决过吗?”

  “我啊,这是第一次对决。”

  “第一次?”吴公子听了良子的话,心中很是震惊,以良子的资历来看,将近十年的枪手生涯不说是身经百战,也应该过五关斩六将,而他却说自己没有一次对决,这怎么可能?

  “没事,你要是不愿意说,我也不会追问,何必出此谎言呢?”

  “你不知道。”良子的神情严肃了起来:“对决,对于一个枪手而言意味着什么。”

  吴公子见良子的脸色凝重了起来,亦收起了玩笑的态度:“意味着什么?”

  “枪手,说到底就是金主的笔杆子,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金主与枪手之间的关系全靠利益维持。可有时,金主明明已经找好了一个枪手,却发现另一个枪手也不错,金主便有可能会提出委托终止,而枪手为了留住金主,便会和另一个枪手进行对决,就像现在这样,同样时间,写同一篇文章,金主喜欢哪篇文,那个人就会获胜,得到这单活儿,而输的人······”说到这里,良子咽了口唾沫,缓缓吐出几个字:“更名改姓或者永远退出枪手界。”

  “退出?仅仅是对决输了,就要永远退出?不至于吧。”吴公子听了良子的话,觉得有些危言耸听。

  “你愿意找一个技不如人的枪手帮你写文章吗?”

  “自然不愿意。”吴公子立刻脱口而答。

  良子冷笑一声:“是啊,对金主而言,枪手就是工具,他们当然希望自己得到一个逆天神装。再说,枪手的圈子也就那么大,所以你失败了,就要背上技不如人的骂名,如此一来,又如何说得上靠文笔吃饭呢?”说话间,良子长长叹了口气,看了看表,站起身来。

  “怎么,要走?”吴公子见良子起身,猜测道。

  “嗯,时间到了。”说罢,良子点了点头:“接下来这几天,我们尽量不要见面,要是被刘大富发现了,可就功亏一篑了,有什么事微信联系。”

  “那是自然。”吴公子听了良子的话,点了点头。但良子对于这场对决略微消极的态度,却让他对此仍是心存顾忌,他看着良子离开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喊道:“喂!”

  “干嘛?”良子停下脚步,回身望去。

  “能赢吗?”吴公子的神情间间严肃了起来。

  “不是说过了吗?”良子的嘴角微微扬起:“赌一把!”

  看着良子自信的模样,吴公子的嘴角也渐渐扬起,二人相视而笑。可就在良子离开了经理室的一刹那,吴公子脸上的微笑便瞬间凝结。

  “白叔。”

  “公子有何吩咐?”白叔一脸严肃地看着眼前那金黄的背影,俯耳过去,二人在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了海一般的阴翳。

  “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公子。”说罢,白叔点了点头,便离开了经理室。吴公子看向窗外,如血的夕阳染红了行色匆匆的云翳,整个天空似是经历了一场大战。他的嘴角微微扬起,眼神中多了一丝杀意。

  “这一仗,必须要赢!”

  4。

  “刘总,他来了。”

  突然的话语打断了刘大富惬意的午觉,刘大富使劲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依依不舍地从梦中醒来。

  “小胡啊,谁来了?”刘大富见胡维亮眉头紧锁,嘴角勉强弯成一道尴尬的弧线,心中生了些许疑惑。

  “我的刘总,还能有谁?”说话间,胡维亮给刘大富倒了杯水,双手递给了刘大富:“还不是那个天天问东问西的扫把星?”

  “就那个叫提什么的枪手?”刘大富一口水灌下去,富态的圆脸瞬间缩成一团:“他怎么来了?”

  “刘总,您忘了?不是您把他叫来的吗?”胡维亮见刘大富忘了叫他的事儿,赶忙提醒道。

  “靠,还真是!”刘大富猛地一拍脑门儿:“倒忘了这茬儿了。”

  “刘总您整天日理万机的,哪能想得住他啊?”胡维亮赶忙给刘大富找了个台阶儿下,然后说道:“刘总,您说这对决的事儿,他要是不接,该怎么办啊?”

  “这可由不得他!”刘大富听了这话,眼睛立时如瞪铜铃:“不就是个破笔杆子吗?逼急了老子直接开了他!”

  “那是,那是。”胡维亮赶忙满脸堆笑,恭维道:“咱们刘总什么人?那可是咱桂树的领头人!他是个什么东西,敢造次不要了他的命!”

  刘大富听了胡维亮的话,怒气渐渐散去,面色也平和了许多:“知我者,还得是小胡!要是那个提什么的枪手有小胡你一半的水平,我也不至于想换了他。”

  “承蒙刘总抬爱,我这两把刷子在您面前也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还得是咱刘总雄才大略,治人有方!”

  “哈哈哈,还是小胡说话讲究!要是不和你说上两句,单见他可真是煎熬。”刘大富拍了拍小胡的肩膀,然后收起笑容:“叫他进来吧。”

  “是。”说罢,胡维亮对着刘大富深鞠一躬,便出了经理室,没过多久,便领着一个身罩白衬衫,下着黑西裤的中年男子进了门。

  “刘总,您叫我?”中年男子,法令纹下严肃的面容更多了一分威严,可对于刘大富来说,这更令他感到不快。

  “那个,你来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说实话你的工作做得还可以。但你也知道,接下来我可能要接手公司的全面工作,这以后的工作难度一定会加大,我担心以你的实力能否担此重任?”说话间,刘大富一直观察着眼前这个名为李牧的枪手,但他一脸沉默的态度实在令刘大富难以捉摸他的心思。

  “您的意思是要解雇我?”李牧仍旧一脸严肃地质问刘大富,他已经猜到了刘大富的用意。

  “这倒不是,只是吧,只是……”面对李牧的质问,刘大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对决的事儿,变向胡维亮使了个眼色,胡维亮立刻会意,轻轻点了点头。

  “李牧,你也知道,咱刘总接手公司是早晚的事儿,但公司的运营可不是现在写几个策划这么轻松,刘总考虑到公司的实力利益,想考核一下你究竟有多大能耐,好做到人尽其才。您说是吧?刘总。”说罢,胡维亮向前探了探身子,露出满脸谄媚的笑。

  “对对对!还是小胡懂我的心思!”说话间,刘大富拍了拍小胡的肩膀:“李牧,我就是想看看你的能力。”

  “那还请刘总详细说说,怎么个考核法?”

  “也是机缘巧合,我前几天认识了一个枪手,善于揣摩人的心思,能力文笔也都不差。他和我说,他非常想为我工作,但我已经招了你,所以他提出想要和你对决,赢的人留下,不知道你敢不敢接受挑战啊?”

  “揣摩人心?”听了刘大富的话,李牧的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一个名字:“刘总说的人,难道是神笔马良?”

  “对,对!就是他!你怎么知道的?”听见李牧说出了马良的名字,刘大富十分震惊。

  “洞察人心,笔墨杀人,这个人在枪手圈名气可是大的很呢。”

  “怎么?你怕了?”刘大富见李牧如临大敌般的严肃神情,打趣道。

  “······”

  刘大富这略带奚落的打趣并没有令李牧在意,他陷入到了尴尬的沉默当中。来自神笔马良的挑战并没给他带来名为恐惧的压力,相反地,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文的高手,令他很期待这场对决。但此刻他所权衡得,却并不是与他自己息息相关的对决。他不是一个人,他要考虑这场对决的后果,就如同他每天早晨起来重新用可能性与数据定义这个世界一样,他需要将自己的一切感受全部抛掉,如同机器一般分析大数据之下她获得幸福的概率。他心里清楚,这看似正常的生活方式不过是一种欺骗自己的表象,这就好比一个智能机器人说自己是人类一样,这不是生活!但对此,他抗拒却无心改变,所以只有沉默,为了一个逝去之人的承诺,为了一个所爱之人的幸福,而这就是人们口中,所谓的现实。

  “怎么样,到底接不接受?要是你不敢就算了。”刘大富见李牧一直沉默,心中有些不耐烦了:“你要是不干的话,也无所谓,无非是技不如人,我还是很宽容的。但工作上我可是丝毫不会宽容,所以今后的工作上的,我的要求会更严,还请你随时做好被辞退的准备,毕竟是技不如人。到时候把我也可以发发善心,给你介绍到我朋友的公司,最近他那里缺人,虽然说待遇上比不过我这里,但勉强糊口还是可以做到的······”

  面对刘大富一脸嘲讽的回应,李牧丝毫不在意,但他此刻双手却已经开始不住地微微颤抖。辞退、待遇,他的脑子里满是这些词,这与他的沉默息息相关。他清楚刘大富早晚要将他辞退,如果不接受对决,这样的辞退只会来得更早,接受了的话,还有可能留在这里,获得高回报,完成自己的夙愿。这足以让他下定决心。

  “刘总。”刘大富话音未落,李牧开口打断了刘大富的话:“这场对决我接下了。”

  “好!”刘大富见李牧接下了对决,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就知道,我刘大富招来的人向来都是敢于接受挑战的精英,那就说好了,我今天就把你和那个马良拉到群里,三天为限期,完成同一份策划······”

  刘大富仍旧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这场对决的游戏规则,但此刻李牧却无心执著于此,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娇小的身影,一脸无奈之中,嘴角微微扬起一弯弧线,如同阴雨密布的天空中勉强透出的一缕阳光

  “萌萌。”

  5。

  A市今年出人意料的热。

  按理来说,北方与沿海两座标签已经了足以抵挡这三伏天的威力,但如今,这两个标签似乎被同时摘去了一般,持续走高地温度不停挑战着人们脆弱的神经。空调、西瓜一时之间格外抢手,氟利昂与西瓜瓤带来的暂时清凉,成了人们在这高温天气里唯一的寄托。但这份清凉的背后,却也伴随着隐患。

  “啊嚏!啊啊啊······啊嚏!”

  市第一医院门诊观察室内,小婉揉了揉拥堵的鼻子,一脸疲倦地坐在病床上。连日以来空调的爱抚似乎过了些,感冒代替了酷暑多走了她仅存的活力。

  “唐婉。”这时,一身白衣的护士走了过来,在小婉的面前放下了手中的托盘。小婉配合地伸出左手,将头转了过去,一阵轻微的刺痛之后,为时两个小时的点滴时间正式开始。

  “我今天去桂树公司查资料,晚一点过来接你啊!”早上,良子留下了这句话便匆匆离开。小婉看了看四周,观察室内只有她一人在打点滴,一种难以言传的寂寞随着一声无奈地叹息,在观察室内悄然扩散。小婉只得拿出手机,不停地刷着看了又看的朋友圈。

  “好了,宝贝儿,我们就到这里吧。”

  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小婉的思绪,小婉将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挪开,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怀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走进了病房当中,只见男子身材瘦削,面容沧桑,两道法令纹添了些许慈爱,而他怀中的小姑娘秀气可爱,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宝石一般闪烁着纯洁的光芒。

  “好可爱!”小婉见小姑娘如此可爱,脸上的无奈瞬间被笑容所取代,不禁向小姑娘挥了挥手:“嗨!”

  而小姑娘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小婉的问候,仍旧环视病房四周。而中年男子见小婉向他们打招呼,嘴角微微扬起,刚要上前回应,可脑海中名为记忆的闪电瞬间击中了男子。男子脸上的笑容渐渐凝结,呆望着小婉,嘴里轻声念叨着:“兰馨?”

  这时,小姑娘看到了小婉,竟是一把挣脱了男子的怀抱,晃晃悠悠地跑到了小婉的面前,一下子扑进了小婉的怀里,紧紧抱住了小婉,“啊啊呜呜”个不停,泪水从眼中喷涌而出。小婉见状,顺势将小姑娘搂在了怀里,一脸疑惑地抚摸着她的头,一边安慰着眼前的小姑娘,一边看向眼前一脸呆滞的中年男子,一时间不知所措。

  “这位先生,你、你好!这、这是怎么回事?”小婉看着眼前男子望着她出了神,心中更加不解。

  男子看着小婉,久久不能从回忆中挣脱出来。他缓缓伸出手,似是要抓住什么,可手伸了一半,却又突然停在了半空中。好像啊!好像啊!可再像,也不是她。记忆的镜花水月在现实面前支离破碎,男子的手随着一声叹息终是垂了下来。

  “先生,你好!”小婉对着男子不停地挥手,男子终于从出神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慌忙上前,想要将小姑娘从小婉的怀中拉出来,可任凭男子如何用力,小姑娘仍旧死死地抱住小婉不撒手,并以强烈的哭闹来阻止男子。

  男子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实在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小婉见小姑娘没有要撒手的意思,索性紧紧抱住了小姑娘:“没事,既然她不愿意离开,我就先抱她一会儿吧。”说罢,小婉用左手揩了揩小姑娘的眼泪,然后不停抚摸着她的头,小姑娘这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真是谢谢您了。”男子向小婉点头致意,然后坐在了旁边的病床上。

  “请问这孩子为什么抱着我不放手啊?”

  “她把您当成妈妈了。”男子微笑着回应道。

  “妈妈?”小婉一脸惊讶地看着男子,心中更加疑惑。

  6。

  黑夜的尽处是什么?

  此刻,站在顶楼的他,俯瞰着这座城市流动着的星星点点,颤栗感伴随着四面八方的风穿过红色T恤,渗透着他的骨髓。正如他的歌词里写着,人很渺小,人很脆弱,人饱受着束缚。面对这样的困苦,他在歌词中化作了一只飞鸟,可现实中,他连翅膀都不曾拥有。谎言的锁链已将他一圈一圈捆了个结实,父亲的期待压得他早已喘不过气来,慌乱与恐惧迫使他再次拿出手机拨打那个可以救他一命的电话。嘀、嘀······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备注神笔马良的手机号对面依旧传来温柔的提示音,面对这温柔的死亡宣告,他的理智终于消耗殆尽。

  “妈的!想逼死老子是吧!啊啊啊啊!”他一把将手机摔下楼,嘴里的烟卷与它渐渐消失在星星点点之中。

  “跳下去也是这样吧?”站在顶楼的边缘,看着已经不见踪影的手机和烟头,颤栗感使他下意识地向后靠了一步。

  “建伟。”

  突然,耳边低沉的声音将他从俯瞰中拉了回来。他回过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老爹!”只见一个西装笔挺,灰白头发的男人在了他的面前,脸上的皱纹与一字胡尽显威严。

  “你竟然骗我?我那么信任你,你竟然骗我!”

  “不、不是的!老爹!你、你听我解释,我······”名为建伟的年轻人极力辩解着,颤栗感已经让他语无伦次。

  “不用解释了!我早就应该知道,玩物丧志的你怎么可能写得出那种文章?你个废物!从今天起,你我断绝父子关系,随你去什么阴沟里玩什么的,我不会管你!”

  “不、不要!不要!!!老爹,我错了!我错了!!!”年轻人无力地跪倒在男子面前,几乎爬行着向前想要抓住男子,但灰白头发的男人竟是随夜风凭空消失,只留下一片黑暗的。

  黑夜的尽处是什么?黑夜的尽处,只是更深的黑暗······

  “小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啊啊啊啊啊······”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夜空再次恢复了宁静,顶楼只有一定褐色的鸭舌帽,随着夜风四处翻飞。

  翌日,某个城市的某个角落,名为良子的少年从疲倦中清醒过来。随手拔下充电线,翻开手机,日常推送的新闻却如冷水一般使他瞬间清醒:A市金海小区发生坠楼事件,死者吴建伟系自杀身亡······

  “不会吧······”良子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仅仅是没有接电话就、就······

  良子飞快翻开通讯录,红色的未接来电提示直刺双眼。或许、或许是死的人同名同姓?良子极力想撇清自己与这起自杀事件的关系,但就在他打电话给吴建伟之际,老崔的一条短信彻底定实了良子与自杀事件的关系。

  “交易终止,交易人死了。”

  那天上午,良子沉默着站在梳妆镜前,一直在洗手,一直在洗手,可手上鲜红的血,却再也没有洗掉······

  “啊!”

  一声大叫之后,良子从梦中惊醒,他赶忙摊开双手,确认手中没有鲜血,这才对眼前的现实做了准确判断:“是梦啊。”

  说罢,良子用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继续撰写策划案。

继续阅读:第五章:胜人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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