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城破。
我的未来夫君当着我的面牵起另一个女子的手登基为帝。
我望着那个曾与我一同长大的太监总管顾司朝。
“你可愿带我走？”
他笑了笑，看着我被人羞辱，转头对着新帝毕恭毕敬。
“咱家不愿。”
只是后来，他却为我杀红了眼。
1.
父皇在世时，就将我许给了大将军梁欢。
梁欢年少有为，又信誓旦旦同父皇发誓会待我好一辈子。
于是，将我交给他，父皇很放心。
但我却不喜欢他。
我喜欢的是那个与我一同长大的顾司朝。
可他是个太监。
将我视作明珠的父皇又怎会同意。
少时，我便偷偷问过他。
“你可愿娶我？”
我记得很清楚，他只回了我两个字。
“不愿。”
我气极：“顾司朝你不要后悔！”
他语气坚定：“奴才不会后悔。”
如今，我那个未来夫君亲手杀了我的亲人，并在我们原定的大婚之日，携手他人，登上了帝位。
我从一个人人尊敬的公主，变成了后宫谁人都可以欺负的亡国奴。
2.
大抵是为了羞辱我，梁欢给了我一个贵人的身份，将我安置在了最远的偏殿。
第一天，便有人来寻我。
“这不是我们尊贵的明珠公主吗，如今怎么过得如此寒酸？”
说这话的人我认得，礼部尚书家的嫡女林月。
当初她喜欢梁欢，却因着父皇的赐婚错失了嫁给梁欢的机会，故而对我敌意很大。
彼时她不敢拿我如何，可如今她是梁欢刚册封的月妃。
我望着前方的天空不愿说话，可林月并不打算放过我。
她身边的宫女端了一盆水就直直地浇在了我的身上。
秋日，这盆水实在让我淋了个透心凉。
我抬眼看她，水顺着我的发丝滴落。
林月被我的眼神吓了一跳。
“大胆！谁让你这么盯着本宫！来人！给本宫掌嘴！”
宫女得了命令，上来就要往我脸上招呼。
“你敢。”
多日未曾进水，我的声音有些嘶哑。
宫女后退一步，有些犹豫地看向林月。
这些人，大多已经在宫里当差几年，从前的她们，甚至不敢正眼看我。
“怕什么！如今她已经不是公主了，本宫才是你们的主子！”
听闻此言，那宫女倒也不怕了，直接一巴掌扇在了我的脸上。
脸上火辣辣的疼，我的脸偏向一边。
从小到大，我何曾受过这种委屈，但我倔强的不肯掉眼泪，因为我看到了一个人。
顾司朝就站在弯月门前，看着我被羞辱，打骂。
我看着他，期盼着他能够上前一步。
但是他没有。
林月似乎想将这些年的怒气都发泄在我身上，命令宫女打了一下又一下。
我能感觉嘴里有血腥味。
“隋明珠！你求我，你求我我就放过你！”
林月在叫嚣着，宛如一个怜悯的施恩者。
我将血水吐在了林月的身上，林月气急，一脚将我踹倒在地。
顾司朝总算上前，却不是走向我这边，而是跪在了地上，轻捧林月的脚。
“娘娘莫要气坏了身体，为了一个小小的贵人，伤了腿就不值了。”
似乎被这句话哄到了，林月得意一笑。
“说的没错，这种贱人，不值当本宫亲自动手。”
顾司朝看都没看我一眼，扶着林月出去，宛如一条最忠心的走狗。
“皇上唤娘娘一同用膳，娘娘快随咱家过去吧。”
他们走后，我躺在地上不愿动弹。
国家被灭我没哭。
被人羞辱打骂我没哭。
但是顾司朝，你这般冷情，却让我难受异常。
3.
只是没一会儿，就有几个宫女鱼贯而来。
她们不言不语，只静静地替我梳洗。
我穿戴整齐被带到了梁欢用膳的地方。
恍惚间，我似乎看到父皇坐在那个熟悉的位置冲我招手。
林月换了身衣裳，见着我来，冲我露出一个得意的笑，示威般靠近了梁欢。
我被带到了梁欢的跟前。
他的眉眼一如既往地令我厌恶。
“见到朕也不行礼，这便是元帝教你的规矩？”
“你不配提我父皇。”
父皇对他有提携之恩，可如今，他就是这般报答父皇的。
梁欢嗤笑，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不配？如今你是朕的贵人，你说说，朕配不配？”
周遭宫女太监大气不敢喘，末了，梁欢坐了回去。
“如今，还得劳烦贵人替朕与月妃布菜了。”
布菜。
下人做的事。
我内心毫无波澜。
梁欢将我唤到这里，不就是为了羞辱我。
我不动，似乎料到了我会是这个反应，梁欢拍拍手，顾司朝压着一个宫女进来。
见到那人，我的眸子总算有了反应。
迎星，我的贴身宫女。
看着迎星被顾司朝踉踉跄跄地拉进来，我心疼地上前想要扶她。
她的左腿，还是因为救我废的。
我以为她已经死了。
迎星的活着，让我的心起了波澜。
我总算不是孤单一人。
没等我扶住她，顾司朝便将迎星狠狠摔在地上。
“顾司朝！”
我瞪他一眼，他却只退到梁欢身后。
“殿下，奴婢无碍。”
这个时候，迎星还在安慰我。
“贵人，这回愿意替朕布菜了么？”
我心中一沉，自迎星出现，我便明白了梁欢的打算。
我拍了拍迎星的肩膀示意她不要说话。
接过顾司朝递过来的筷子，我的动作万般不熟练。
迎星哭喊着说我不必如此，最后被人堵住了嘴。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看热闹的表情。
是啊，我本不必如此，可是迎星，你是我生命中唯一一道光了，我不能再失去你。
4.
伺候完他们用膳，我俨然成了整个后宫的笑谈。
迎星在哭着替我的脸上药。
她大抵也想不到我会落入这般田地。
“都是奴婢不好。”
“不怪你。”
“说来这药还是……”迎星还想说些什么，我打断了她。
“我知道。”
除了顾司朝，谁还会给我送药。
看着迎星的腿，我明白，我不能再这样下去。
上了药，我便吩咐迎星给我准备了一桶冷水。
“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我不答她，起身进了浴桶。
冷意袭来，我冻得打了个哆嗦。
不出意外，当天夜里我便发烧了。
朦胧中，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将我抱在怀里，怒骂着迎星为何不将我照顾好。
顾司朝，我就知你不会对我全无感情。
我强撑着身子，抱住了他。
顾司朝的身子猛然一僵。
我睁开眼，在看清楚他的眉眼之后，多日来的委屈让我的眼泪瞬间决堤。
“顾司朝……”
顾司朝慌了，手忙脚乱不知要怎么办。
我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前：“顾司朝，我喜欢你。”
上方沉默许久，半晌，就在我快烧晕过去时，才听到顾司朝低低的回应。
“奴才是个阉人。”
“我不在乎！顾司朝我不在乎的！”
我起身，直接吻上了他的唇。
顾司朝惊得一把甩下我落荒而逃。
看着他的背影，我笑了笑，成功晕死过去。
5.
等我醒来，身子还是有些软，但已经不发烧了。
迎星告诉我，昨晚我晕过去后，是顾司朝一勺一勺地给我喂药。
我坐在椅子上不出声，迎星连忙给我披了一件披风。
“殿下，仔细别再着凉了。”迎星满脸心疼。
从前深受宠爱的公主，如今却只是为了活着，就要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让她怎么不心疼。
当日，便有源源不断的东西送进了殿内。
我知晓，这全是顾司朝的功劳。
能从前朝的小太监变成如今的太监总管，他总有他的办法。
我望着迎星那条腿，笑问她：“迎星，你后悔吗？”
迎星摇摇头：“奴婢不悔。”
是，所以我也不悔。
我早将迎星视为亲人，护住她，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许是见我有了赏赐不开心，林月带着人闯进了我的寝宫。
见着我满屋子的东西，她冷笑：“隋明珠，拥有这些，你配吗！”
说完，她给身边的贴身宫女彩荷使了一个眼色。
彩荷随即叫了一些小太监就开始砸。
迎星赶紧护着，我拉住她。
“随她砸。”
总归是梁欢送过来的东西，我无所谓。
见我这态度，林月恼了。
恰好此时，彩荷捧了一个盒子从我内室出来。
瞧着那个盒子，我的脸上总算有了些变化。
林月看到了。
她接过盒子，勾唇笑着。
“其余东西随你如何，盒子还我。”
那里面，是母后留给我唯一的念想。
大概是知道这盒子对我的重要性，林月反而当着我的面打开了盒子，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有些破烂的荷包。
母后早逝，那荷包是她死前给我绣的。
每每想起母后，我都要拿着荷包才能入睡。
迎星自然也懂得荷包对我的重要性，她拖着腿跪了下去。
“娘娘，请将荷包还给殿下。”
林月捏着荷包嗤笑：“一个破荷包而已，也值得你们主仆如此，嘁！”
说着，她将荷包放在了蜡烛上方：“你说，本宫若是不小心将这荷包烧了会如何？”
眼瞅着荷包就要被点燃，我急得上前就要去抢。
迎星快了我一步，只是她的动作太大了，抢到荷包的同时，惊得林月往侧后方倒去。
林月的肚子磕在了尖锐的桌角上。
“啊！本宫的肚子！”
林月摸着肚子，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我瞧见血染红了她的裙摆。
她有孕了。
6.
迎星很快被带走。
我拉着她，却怎么也拉不回来。
几个人架着她就往外走。
听他们说，林月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
我知道迎星即将面临什么，此时此刻我的脑子只有两个字。
救她！
我不要命地狂奔，一次又一次的摔倒在宫道上。
周遭路过的宫女太监朝我投来异样的目光。
我没办法去在乎。
我去了御花园后面的小树林，我知道，顾司朝每日这个时辰都会在那里。
似乎知道我会来，顾司朝早早地等在了那里。
见我一身狼狈，他微微皱眉。
不等我开口，他道：“我救不了她。”
我拼了命地摇头：“不，你救救她，你救救她！我求你！顾司朝，她是我唯一的期盼了。”
“她害死的，是皇家子嗣，殿下，这一点你比奴才懂。”
我懂，我当然懂。
彼时父皇的妃嫔害死了他一个孩子，父皇直接下令诛了她的九族。
看了眼顾司朝，我转身往昭和殿飞奔。
现在能救她的，只有梁欢。
门口的侍卫将我拦住，我不顾形象地想要冲进去。
“放开我！让我见他！”
我宛若一个疯子。
“让她进来。”
梁欢的声音传来，侍卫松开了手，我得以进去。
此时林月躺在床上，一脸虚弱，梁欢则坐在她的身旁紧握着她的手。
“梁……陛下，请你饶了迎星。”
似乎对我的改口来了兴致，梁欢勾了勾唇，玩味地看着我。
“你叫朕什么？”
从前的我，因为对父皇的赐婚不满，从没有正眼看过梁欢。
他这般，是丝毫不会放过任何羞辱我的机会。
我抿着唇，手指紧紧抓住裙摆。
想到迎星，我再一次开口：“陛下……”
“呵，隋明珠，你也有今天。”
“要朕饶了那个贱婢倒也可以。”梁欢走上前，抬手勾住了我的下巴。
“隋明珠，你跪下来求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