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郎中愁眉苦脸地对着面前坐在太师椅上打困的女子道。
“不是不救,而是这……没法救啊。”
他看着那女子闭眸沉郁不言的样子,复又看了看堂下淡淡地盯着他的江裕安,仿佛若是他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不会放过他,只能苦言。
“真的没法救,你若是告诉我他中了什么毒,或是有毒的配方也成啊……这……”
“好了。”白洛烟打断了他的话,揉了揉有些钝痛的头,挥手打发了。
“走吧。”
程郎中“哎”了一声,急忙拎着药箱子快步离开。
江裕安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回首对白洛烟道。
“这是最后一位郎中了,若是再寻下去,恐怕就要闹大动静了。”
白洛烟点头,她也知道这样寻医闹得太大会引来祸端,但看着一个个郎中来了却治不了东方湛的毒,心中犹如火中烧一般,焦急难以忍受。
东方湛多昏迷一刻,她的心便也跟着多沉一分。这几日整夜整夜地守着他,人也消瘦了许多。
突然,看守府门的小厮突然跑来,气喘吁吁的说。
“大小姐,府门外有人找。”
江裕安看了眼白洛烟,问道。“是何人?”
小厮回道。“是个面生的公子,说是为府中人治病的。”
白洛烟闻言一愣,她寻遍聚宝城郎中无人能医,怎么这时会突然出现这一人。
他是谁?
“先请进来。”白洛烟道,不论怎样,总要先见一见。
“是。”小厮领命,转身又跑了出去。
不出片刻,小厮将一男子领入正堂之中。
只见一身穿绣着金丝暗纹蓝袍的男子走了进来。白洛烟打量着他,衣着不像是寻常人家,包袱轻减,应是独自一人。在他抬头之际,白洛烟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那人有一双深邃的眼眸,面容棱角分明,只是面无表情,看上去年纪轻轻,却浑身有着一股沉闷之气,宛若一老僧。
“在下黄柏。”
男子出言,声音同他的气质一样沉稳低哑。
“你说你是来治病的?”白洛烟问道。
黄柏点头。“在下略懂岐黄之术。”
“可你是如何知道我府上有病人?”白洛烟伸手放在身旁的桌上,托腮问道。
江裕安寻医是挨家挨户前去请人过府,除了那些郎中并未有人知晓东方湛的病情,那此人又是从哪里听闻的。
黄柏沉吟片刻,抬头认真道。
“在下善卦,今日来访,是卦象所言。”
“你莫不是在说笑?”白洛烟面上再无笑意,紧紧盯着此人。
而黄柏也任由她盯着打量,纹丝不动。
“是不是在说笑姑娘让在下看看病人便知。”
白洛烟抬眸对上了此人深邃的眸,片刻,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只得缓缓道。
“我怎知你会不会真的医治好他?”
黄柏道,“在下也是有所求之人,不会乱来。”
“你有何所求?”白洛烟紧追不舍的问他。
黄柏顿了顿,轻叹一声。
“待与病人诊完脉相,在下再说与你听。”
白洛烟不再言,细细思量,东方湛的毒等不起,而此人同她所见过的人又不太一样,不像是一般人,也不像是东方百的手笔。
衡量片刻,白洛烟点头应允了他。
“好。”
于是白洛烟起身走向黄柏,而在擦身而过之际,白洛烟灵敏的嗅到了一丝丝禅香的味道,微微一愣。
那是一种很独特的味道,白洛烟从未闻到过,也没有见过何人身上有这样的味道,但说不清道不明的,她觉得此香非凡品,寻常人不会有,但也不应该是一般贵族会有的。味道极淡,不像是有意在衣服上的熏香,应该是环境使然。
如此,黄柏此人的身份必然也不会一般。
院落里的蝉鸣声不停,像是在耳边鸣叫。为了给东方湛消暑,白洛烟命人在东方湛的这间屋子里的边边角角放上了井水,门口的树下更有一大缸冰块,时不时的被风吹动,送进来几缕凉意。
黄柏将搭在东方湛脉搏上的手收了回来,思量几番,起身示意白洛烟借一步说话。
白洛烟与他走进侧厢房,便问道。
“怎么样?”
黄柏点头,“在下能够解了他身上的毒,医好他身上的伤。”
白洛烟闻言心中一动,却也未在脸上表明出来,只点头听黄柏的后文。
“在下救那位公子,只希望姑娘答应在下一个条件。”
“你且先说。”
黄柏目光灼灼的看向白洛烟,道。
“在下要姑娘,不日启程,前往大朝国。”
白洛烟一愣,黄柏的条件有些她出乎意料。
“为何?”
“具体原有在下不便多说,姑娘答应我前去便是。”
“你就不怕我等你治好了他便反悔?”
“你不会这样做,更何况,在下有办法解他的毒,便自然也有办法让他再中毒。”
白洛烟危险的眯起眼眸,盯着黄柏,“你在威胁我?”
“在下只是与姑娘做一笔交易。”
黄柏不肯松口,白洛烟也无法再问,只是思及如今还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东方湛,哪怕日后还有隐患,也比如今危在旦夕的好。
想来片刻,白洛烟咬了咬牙,点头应下。
“好,若你能医好了他,我便答应你。”
黄柏闻言点头,此交易算是应了。
“那你可否告知我,你是什么身份?”白洛烟问他。
她想来想去,只觉黄柏身份不一般,却怎么也猜不透他到底是何人。
黄柏摇了摇头,“无可奉告。”
白洛烟暗自气结,瞪了他一眼“那我去大朝国又要去何地?找何人?”
黄柏伸手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了一块腰牌隔空扔给了白洛烟。
“用它。”黄柏说,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你收好它,到了大朝国自然就知道了。”
还真是个惜字如金的人。白洛烟心想,便也不再问这个问题了,当下重要的是东方湛。
“那你何时为他解毒医治?”
“今夜便可。”
黄柏拿起桌上备着的笔墨,写下了几味药材,递给了白洛烟。
“日落之前备齐。”
白洛烟看着纸上苍劲有力的字迹,几味药材都是常见之中的,却又不会被常用的几种。白洛烟不懂医,大致并未看出不妥来,点头交给了江裕安。
在江裕安接手之时,白洛烟隐晦地看了他一眼,而江裕安心领神会,接过了那张药单。
白洛烟冲黄柏微微一笑,“现在可还需要些什么?”
黄柏拿起自己的包袱,淡淡道。
“需要给我一间屋子,离病人最近,不被打扰。”
“需要找两个人为大夫打下手吗?”江裕安出言相问。
黄柏瞥了他一眼,“别来打扰我即可。”
“好。”白洛烟应下,当即让人将隔壁的屋子收拾出来,黄柏向白洛烟点了点头,便拎着包袱进了屋子,门窗被关了个严实。
日落之际,江裕安带了足够的药材回府,向白洛烟回禀。
“问过几家郎中了,都说这些药材药性温和,都是些疗伤固本的,即使和其他烈性药材相合也不冲突。”
白洛烟点头,即使她相信黄柏能医好东方湛,但防人之人不可无,终归还是留意些的好。
“给他送去罢。”白洛烟道,江裕安应下,便告退出去了。
白洛烟拿出了黄柏给她的腰牌,材质是上好的材质,上面刻的浮雕看不出是个什么花样,盯了一会,并没有看出些什么。
所以他到底是什么人?
白洛烟猜不出,她对大朝国也不甚了解,只是依稀在图纸之中见过,大概知道方位。
是龙潭是虎穴,去了才知道。
将腰牌收了起来,白洛烟看了看天色,便起身去了东方湛的房间,看黄柏如何解毒救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银盘初现时,黄柏让人将东方湛移入了浴桶之中,白洛烟一介女流不方便在内,便让江裕安代她入了浴间,给黄柏打下手。
“如何了?”
白洛烟坐在屏风之外,看着里面渐渐被热水蒸起了雾气。
“黄大夫给公子喂了药丸,将几味药洒入了浴桶之中,想来是内外相合,将毒给逼出来。”
江裕安走出来对白洛烟道。
白洛烟心念东方湛,点了点头,便不再出言打扰黄柏。
黄柏一丝不苟,双手娴熟地将药材碾压成汁,几味调和,不时地向浴桶之中倒一些。
如此直到月上中梢,东方湛猛然吐出一口黑血,黄柏才停下手,衣襟已然被汗湿透。
“把他清洗干净,抬出去。”
黄柏吩咐完江裕安,便出来屏风,见白洛烟在此处陪了几个时辰,顿了顿,道
“毒已经解了。”
白洛烟释然一笑,“多谢。”
“不必谢,你已经应下了我的报酬。”
黄柏道,转身离去,回房沐浴换衣。
白洛烟等东方湛被收拾妥当后才重新入了屋子。
“他怎么样了?”
此时黄柏也换好了衣衫过来,为东方湛把了脉,片刻后道。
“调理三日,便会醒过来。”
白洛烟见东方湛脸色不再苍白,点了点头。
“麻烦你了。”
黄柏淡然处之,命人熬了药看着东方湛灌下去便离去休息了。
而白洛烟在此又守了东方湛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