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啊，姚云。”姚志诚重新抬起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姚云。“我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我还是去让姚风找你了。因为你是我的孩子啊，作为一个……不及格的父亲，我也想要看一看自己的孩子。”
姚云依旧紧闭着嘴，他迎着姚志诚的目光，想起了这个男人年轻的时候的脸。姚志诚笑着把他举过头顶，带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
“姚云啊，再叫我一声爸爸吧。”姚志诚说完对着姚云笑了，像是姚云记忆里一样，笑了。
张玲看向了姚云，这时候她的眼神不是一开始的抗拒。她看向姚云的时候带着一种近乎祈求的感觉，她的眼中甚至有些湿润。
但是姚云知道张玲的泪不是给自己的，那是给姚志诚的，或者是给她自己的。姚风没有看向姚云，他只是在那里站着，不言也不语，好像他不存在这里一样。
这张枯瘦的脸和姚云记忆里的那张脸重合在了一起，那张笑脸变成了一把刀在割姚云的心，过一会又变成一双手温柔的抚平他的伤痛。
姚云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医院的按个小个子的男人的脸，想起了那个笑脸，跟现在姚志诚的有些相似。
房间里安静的不像话，姚云知道自己这句“爸”要是叫了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那一年离家之后的所有坚持都化为云烟，意味着经受的所有苦难都被他忘记，意味着他对于之前所有的事情给予原谅。
他们知道着这意味着什么，躺在病床上的姚志诚也清楚的知道。但是他可能想的更多的 是，让自己的儿子承认自己这个父亲。
姚云苦笑了一下，他忽然不明白自己回来是为了什么。他一开始觉的自己应该回来，至少撇清和这个家的关系，但是现在他看着病床上的姚志诚才明白。
他撇不清，只要他的身上流着这个男人的血，他就撇不清。
姚云从小就知道，姚志诚是个商人，是个利己主义者。他从不在乎对自己没有用的东西，说白了，就是很自私。姚志诚衡量事物，是看这个东西对于自己的价值。他对着干东西的投入，在于这件东西之后会产生的价值。
姚云从被姚志诚接过来时候就知道，他对于那个时候的姚志诚而言，是一个有着非凡价值的东西。
姚志诚那个时候去接他，在一天他放学后出现在他的面前，然后强行的把姚云带走了。而姚云的生母也自始至终没有说过挽留他的话，她只是看见了姚志诚开出的支票之后洒脱的一挥手，就和姚云说再见了。
那个时候姚云想要争一口气，在他心里只有没有用的人才会被那么轻易的抛弃，他想要证明自己不是一个没有用的人。
他也想要得到姚志诚的认可，然后，他的行为触怒了姚风和张玲。最后的结果，变成了那一场姚云心中的刺。
而现在的姚志诚，或许已经有了些许的改变。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只一次他没有强迫姚云，要姚云一定按照他的意愿走。
但是要要允许现在去叫姚志诚父亲，姚云叫不出口。
既然叫不出口，那么姚云绝不会违背自己的心。不愿意的事情，他现在连逢场作戏都不会去做。
“我现在叫不出来。”姚云看着姚志诚，对着他说道。
“姚云！”张玲几乎是震怒，她伸出食指指着姚云，什么优雅风度都没有了。“你身上留着的是姚家的血，现在让你叫一声爸就那么难？！别忘了，当初没有你爸就没有你！”
“你们现在让我叫，我倒是宁愿我身上没有流着一滴你们家的血。”姚云即刻回答。
“张玲，坐下吧。”姚志诚倒时没什么意外的样子，他对张玲点点头，示意她不要激动。
张玲看姚志诚的样子，心有不甘，但是又不能顶撞他。她愤慨的收回手，转身就朝着门口走去。
“行，我不说话了。但是我看着他就难受，你们自己慢慢聊吧。”张玲留下这句话，吧门重重的关上，出去了。
姚志诚看着门口叹了一口气，对一边的姚风说道：“姚风，你去看着点你妈。”
姚风点点头，便出去了。姚风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什么时候应该留给姚云和姚志诚一些空间，让他们独自谈话。
姚云站在姚志诚的床前，现在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但是他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现在他叫不出来就是叫不出来。
“我知道你心里有根刺扎着你，你开不了口，我明白你是什么性子的孩子。说实话，被你拒绝倒也是在意料之中。”还是姚志诚先开了口，他说完这句话就笑了。
“你这个性子，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有不肯轻易地折了自己的骄傲，也不知道是像谁。但是，我觉的挺好的。”姚志诚说罢又咳嗽了两声，他指着自己面前的座位说：“至少，坐下来是可以的吧。”
“……”姚云看着自己面前的座位，比另一边刚才张玲坐的位置要大一点，大概平时是姚风坐的。他看了一眼姚志诚，姚志诚就微笑着看着他也不说话。姚云最后眼睛回到座位上，还是坐了下来。
“我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我也不和你端着藏着的了。之前你不辞而别，我确实很恼火。但是我也知道，这个家里有姚风和张玲，你的生活也没有多自在。所以我没有去找你，我查到你回了你的老家……”
姚志诚说到这里看着姚云的表情变了，眼睛直直的看着他，他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别这么看着我孩子，这个不难查。而且，除了那里你那个时候也无处可去。不过确定你是回到了那里之后，我松了一口气。毕竟你是在那里扎根的，根在那个地方，凭你自己的本事，饿不死。”
“……之后，你一直在监视我？”姚云皱了皱眉头，姚志诚说的这些事情他都不知道。这时候姚志诚说出来，他就像是打开了一个故事的另一面的一样的感觉，这个故事的主人公还是自己。很熟悉，又很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