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娟警惕地看着弟弟稚嫩的面孔，“娘害怕我的公司破产倒闭，会连累到她，躲还来不及，现在却突然改变主意，是不是你跟她说了什么？”
白冰不敢看姐姐的眼睛，“娘被爷爷奶奶欺负，我心里放心不下，就回去看了她。走的时候，顺嘴说了一句。”
白娟的脸色有些发白，“顺嘴说什么，说我们的公司现在好得很，根本就垮不了，对吧。”
白冰分辨，“娘不是外人，其实，她挺关心我们的。”
“娘一向宠你，当然关心你了。这个我们，是你自己添上去的吧。”
白娟的猜测一点没错，白冰这次回家。娘嘘寒问暖，生怕他跟着姐姐受了半分委屈。他脑子一热，便答应娘，替她做姐姐的思想工作。
见姐姐不高兴，他只得小声吱唔，“娘一个人，其实也挺可怜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白娟一句话便怼了过去，“你不觉得，娘现在这样，都是她咎由自取吗？再说了，娘现在不是一个人，她还有陈五叔。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能接受陈五叔跟我们住在一起？”
白冰却说，“陈老五当了几十年光棍，龌龊腌臜，一身的坏毛病。娘是被爷爷奶奶逼得没办法，才勉强答应跟陈老五在一起的。娘一辈子爱干净，我们姐弟俩受不了，她也受不了啊。”
“这么说，她不打算盖房子跟陈五叔结婚了？”
白冰不敢看姐姐的眼睛，小声嗫嚅，“娘很纠结，现在想把钱拿回去。”
“你已经告诉她，钱交给我了。”
“不说不行啊，她让我把钱还给她，我拿什么还？”
“钱我可以还给你，不过，有些事情，你必须想清楚。”
“什么事情？”
白娟缓缓地说，“娘的钱，还回去容易，再拿回来，可就难了。那天娘当着众人的面，答应把陈五叔家的房子重新盖过。等房子盖好，就跟他一起搭伙过日子，钱是当着众人的面交给你的。现在娘突然反悔，推翻了所有承诺。陈五叔是个男人，伤了这么大的面子，能忍气吞声，当什么事没有。”
白冰满不在乎，“他一个老光棍，就是不答应又能如何。咱们一家子，难不成还能怕他？”
“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一个老实人，就不怕人家指着脊梁骨骂？”
白娟摇头，“告诉娘，别东西想了，还是好好好跟陈五叔过日子吧。”
白冰赌气说，“我就知道，你心里还在怨恨娘跟大姐来抢公司和小洋楼的事。”
白娟冷冷地说，“我还以为这事你忘了，不想还记着。这件事我可以不跟她计较，却不能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你要是心疼她，就搬回去跟她一起住好了。”
白冰不满地嘀咕，“不答应就不答应吧，动不动就威胁我，让我搬回去，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亲弟弟吗。”
白娟心里有事，没有理会白冰的不满，敲了下碗说，“赶紧吃了下楼，一会儿小毛送毛妹来，你搭他的自行车。”
白冰有些崩溃，“你不会是又要用我的自行车吧。”
“我的自行车丢了，在没有买到新自行车前，我会一直用你的车。”
“这才多长时间，就丢了两辆自行车。我说，你就不能长点心吗？”
“好好的自行车，谁愿意丢啊，可这不是遇上了吗？”
见弟弟黑着一张脸，白娟顿时笑了起来。
“别不开心，我也不白用，到时候，免你一个月的还款。你仔细想想，怎么算，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白冰的自行车是白娟买的，每个月从白冰的工资里扣10块钱作为还款。现在姐姐答应免他一个月的还款，他迅速盘开了。
10块钱他可以进城置一身体面的行头，虽然天天在工地没机会穿。可下工后洗了澡换上，在街上溜达一圈，也能亮瞎所有人的眼。
他爽快地点头，“成交，不过，我进城的时候，你得同意我用车。”
白娟头也没抬就说，“行，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吃完饭收拾妥当，下楼刚打开卷帘门，小毛和梁皓已经骑着自行车到了。
毛妹和叶璇跳下车，几个人互相打了声招呼，白娟便推出白冰的自行车，扬长而去。
小毛一路带着妹妹，已经骑得满头大汗，见白冰走向他，不由得崩溃。
“啥意思，你姐又把你的车骑走了？”
白冰翻了下白眼，“我姐的自行车丢了，出去办事不骑车走路啊。她可是你老板，代表的可是公司形象。真走得满头大汗，人家还真以为，咱们公司真要垮了呢。别埋怨了，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师傅的份上，我还不想搭你的便车呢。”
小毛气恼，“你姐也真是的，那么好的自行车，怎么就丢了呢。依我看，以后买车，还得买破车。那种扔大街上都没人捡的那种，就没人会偷了。”
白冰跳下来，“废话，我姐要是真骑那么破的车出去，别说办事，恐怕人还没到，就被打出来了。你累了，就我来骑好了。”
刚跨上车，却听毛妹说，“白冰，那不是你娘吗？”
白冰的心里“格噔”一下，这才发现，娘就站在隔壁屋檐下。
他走了过去，低声说，“娘，你咋这么早就来啦？”
“我看见你姐骑车走了才出来的。”
陈惠急切地说，“昨天跟你说的事，你跟你姐说了没有？”
白冰迟疑了一下才说，“我姐让你好好跟陈五叔过日子，其他的，就别想了。那钱，公司已经入账，退出来，是不可能的。”
陈惠的脸一下子变得十分苍白，“你姐真这么狠心，明知道我跟陈老五结婚是个火坑，还眼睁睁地看着我往下跳。”
白冰皱眉，“你要嫁给陈老五，我姐压根就不知道，怎么能怪在她身上？”
陈惠抹起了眼泪，“这栋房子明明再住十个人都没问题，却逼我拿自己的棺材本替陈老五盖房子，她也太狠心了。”
白冰气恼，“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明明二姐才是你亲生的闺女，却跟大姐裹在一起，谋二姐的家财。现在街上人哪个不说你是脑子进水了，胳膊肘往别拐。别试图用道德来绑架二姐，她不吃你这一套。”
小毛在那边喊，“白冰，你到底还走不走？”
白冰答应一声，赶紧对陈惠说，“不跟你说了，我要上工，你还是回去吧。”
说完，转身走了，扔下陈惠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恍惚间，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陈惠，你咋这么早就在这儿了。”
陈惠抬头见是陈老五，赶紧擦了下眼睛说，“我来看看，咱们的房子啥时候动工。”
陈老五一脸疑惑地打量着她，“既然来了，咋站在这里，怎么不进去呢？”
陈惠定了定神，立即反问，“你咋也在这里？”
陈老五只得回答，“前天有人来量了尺寸，说这两天就能算出来。虽然是自家闺女，可盖房子这么重要的事，我当然得盯紧点。”
陈老五今天换了一身簇新的衣服，绉巴巴的，不知道放在箱子里放了多少年了。陈惠认识他多少年了，从没见他的腰板挺这么直过。
想到要跟这个男人过一辈子，陈惠就感到崩溃。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死丫头，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过好日子。
但她嘴里却说，“他们都走了，也没啥可看的，回家吧。”